“聽說了嗎，梁安出現了個大寶貝！”
“一對可以解天下奇毒的神仙珠子，百曉堂的懸賞榜最高已經到了八千兩！”
一處茶肆中，幾個一身勁裝的大漢腰間挎著刀，高聲驚道：“八千兩！”
聲音引得大半個茶肆的人都向他看去，那大漢被身邊的人拍了一下才諾諾地坐了回去。
“這麼多，消息靠譜嗎？”
“幾個大派都派出了不少人去找這東西，我看，八成是真的。”
幾個大漢湊在一起哈哈笑著，打定主意要去梁安地界湊一湊這個熱鬨，發一筆橫財。
“不一定非要找到東西，有人掛了榜子，一個消息也能換幾百兩銀子，咱們搶不過那些人，打聽消息還不會嗎？”
茶肆的另一角，風冉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長刀掛在背後，靜靜聽著那些大漢盤算到了梁安要怎樣打探珠子的消息，得了銀錢要去何處逍遙。
現在江湖人都這麼有錢了嗎？
風冉摸了摸懷裡沒剩的幾個銅板，聽著那些人開口就是幾百上千兩銀子，內心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
為了給江茉那個撩人差點被人毒死的倒黴孩子請大夫，她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全都花完了，這一路趕往劍雨山莊的艱辛她都不敢去想，每一次就著冷水啃硬邦邦乾糧的時候她都想衝回江南一巴掌把江茉見了好看臉就秀逗了的腦子拍醒。
她認命地歎了口氣，現在大半個江湖都對青玉雙珠蠢蠢欲動，憑她一個人很難爭得過那麼多人，而且那些閒的沒事乾的世家門派也來摻了一腳。
風冉將冷茶一飲而儘，留下幾個銅板，把頭上的鬥笠又往下壓了壓，才悄悄離開茶肆。
一路上聽了那麼多關於青玉珠的傳聞，風冉發現無論是說不出什麼名頭的小毛賊還是大有來頭的世家弟子，他們並不能準確說出青玉雙珠到底出現在何處。梁安附近何其之廣，許多名門正派盤踞在那裡，真有什麼確定的消息他們自己把東西收入囊中了，還輪不到這麼多人來爭搶，是以……
風冉在心裡小小地慶幸了一下，還好她知道一點內幕，十多年前劍雨山莊的莊主林大俠曾經在南海邊救過一個瀕死的老劍客，那老劍客為了報恩把身上唯一值錢的一顆青玉珠子給了他，巧了不是，那老劍客就是她師父的舊友，在一次老頭子喝醉了酒吹牛皮的時候正好被她聽到了，所以，天不絕江茉那條看見俊臉就走不動道的爛命！
她狠狠咬了一口發硬的饅頭，機械地咀嚼幾下，梗著脖子咽了下去。
誤交損友啊。
她本來在江南吃著小酒聽著美人唱歌，日子過得好不愜意，現在為了江茉不爛成一團肉泥隻能重操舊業，走江湖老本行了。
聽說劍雨山莊落魄了好些年，實力大不如前，但又說遇上了一個有實力的大小姐，天南海北地做生意，開商路，賺得盆滿缽滿，又改了些惡臭的世家規矩，廣收門徒，勉勉強強恢複了七八成威望。
風冉摸了摸下巴，看樣子這個林小姐是個棘手的人物啊。也不知道和她爹比起來怎麼樣，如果比她爹還變態……那她估計就出不了劍雨山莊了。
懷著幾分不確定，風冉一路風塵仆仆，遇上了不少來這裡追查青玉雙珠下落的人，有出手狠辣乾淨的殺手、臭名昭著的山賊、有來去瀟灑的遊俠浪客、成群結隊的世家子弟、還有一些看不清來頭但實力不俗的散客，總之，整個梁安都被江湖人給占據了，大街上四處可見拿著刀劍的人，生生把梁安的知府愁的頭發差點掉光。
巡邏的官兵比以往多了幾成，酒肆茶館中不少江湖人眼含凶光，嚇得小二都不敢上前。
劍雨山莊就在梁安，在所有人都對青玉雙珠趨之若鶩的當口，作為最近水樓台的劍雨山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隻是山莊下的潮汐鎮裡多了許多江湖人，下去巡視的弟子更多了幾個。
風冉到了潮汐鎮，先找了家客棧休整一晚，第二天晚上換上夜行衣，趁著夜色悄悄跟著巡視鎮子的弟子，越過了前麵九轉十八彎的山路，才看到了劍雨山莊的大門。
門修得挺宏偉的，風冉望著眼前緊閉的朱紅大門，又看看兩側城樓一樣高的牆壁，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皇宮裡的牆都沒這麼高好吧，你這到底是江湖門派還是深宮大院啊？
她才多久沒在江湖混，現在江湖大派的風潮是這樣了嗎？
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風冉望著七八丈高的平滑城牆，一個借力點都找不到，不得不去旁邊的林子裡薅了一把藤條，折了鉤子做了個簡單的飛爪拋到牆頭，扯著藤條飛上去。
就算她輕功卓絕，能在錢塘江大潮上浪，但沒有借力的地方也一下子跳不了七八丈高啊！
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這裡甚至能看見山下潮汐鎮的點點火光，風冉一麵飛身往山莊腹心之地去，一麵在心裡感歎劍雨山莊果然豪氣，能修得起和京城相差無幾的城牆。
她現在連人家山莊的一塊磚頭都買不起，住客棧的錢還是路上拔了點藥材賣給鎮子裡的藥鋪才有的。
萬惡的有錢人。
風冉掃視著山莊裡各處或精致或宏偉的建築，還有隨處可見開得好看的奇花異草，忍不住在心裡嗶嗶賴賴。
劍雨山莊盤踞著大半座山峰，內裡布局複雜多變，風冉一時間也拿不準先去哪裡找東西，決定先找個有亮光的房間聽聽牆角，看能不能找到點消息。
種玉軒
燈火通明，林暮汐拿了一本內功心法，坐在一邊聽著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背著有些晦澀的文字，月上柳梢，院子裡夜風輕柔，林暮汐看著身子小小的幼妹，思緒有些飄遠。
當年母親病故，父親失心瘋，長老們叛逃，其他門派虎視眈眈，她為了癡傻的父親和在繈褓中的妹妹不得不出來支撐劍雨山莊的門楣，那些年靠著山莊那點為數不多的的底蘊走南闖北，恰逢當時朝廷開海禁，通西域，她在大多數人還在觀望的時候孤注一擲地把大半個劍雨山莊都投了進去。
萬幸，她賭對了。
有了足夠的錢、足夠的資源，再慢慢召回當年流失的弟子，奪回失去的地盤，這些年下來，總算不必為人魚肉，日夜戰戰兢兢了。
可惜……
“姐姐，是霜兒背的哪裡有錯嗎？”
不過十歲的女孩穿著一身粉撲撲的襦裙，臉頰微白，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帶著那麼點委屈地看著她。
“霜兒背了三天，一個字都不會錯的。”小女孩拽著她的袖子控訴，林暮汐回了神，笑著揉了揉女孩柔順的發頂，溫柔道：“霜兒背的不錯。等你學完了內功，就可以正經拿劍了，屆時姐姐能教你的就不多了。”
“為什麼？”女孩如此問道。
“因為……”林暮汐看著小妹那雙清澈的眼，心頭湧上一股深沉的，揮之不去的悲愁，這種悲愁堵塞著她的喉嚨，讓她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姐姐已經錯過了拿劍的時候。
不過她很快就斂去了那些不該有的失態，右手屈起，微笑著敲了下女孩的額頭，“姐姐不會用劍，教不了你。”
林霜疑惑地歪了歪頭，在她小小的心裡姐姐占據了大半的地方，姐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怎麼會有姐姐也不會的事呢？她不免對練劍多了幾分敬畏，連姐姐都不會，那該有多難啊。
小女孩不禁苦惱起來，連心事也忍不住傾吐出來，得到林暮汐一個輕柔的摸頭，“不難的，我們霜兒比姐姐聰明得多，將來也一定會超過姐姐。”
她照例問過她的功課，約好了再過幾天就給她打一把劍，林暮汐又和她說了會話，可惜小孩困得早，月上柳梢的時候她便將沉睡的女孩抱回床上，又掖了掖她的被角，才離開種玉軒。
她離開的時候，未曾注意到身後的海棠樹上，一道黑色人影一閃而過，跟著她進了院子。
“小姐，近日江湖上那青玉珠鬨得厲害，我們要不要也……”
房梁上打瞌睡的風冉虎軀一震，終於要說到正事了嗎？天知道她在那麼大的山莊裡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從巡邏弟子的隻言片語中找到了山莊的主人，貓在外麵聽了半夜的兒童內功客，差點直接倒頭就睡。現在又摸到人家閨房裡來，不就為了聽這點消息嗎？
林暮汐卻無情地搖了搖頭：“那珠子對我們又沒有什麼大用，劍雨山莊不缺那幾萬兩銀子。近日梁安亂得很，少去摻和這些破事。你明日也和池長老說一聲，讓他給外頭曆練的弟子通個信，湊熱鬨沒事，彆摻和太深。”
秋池應好。
梁上君子風冉摸了摸下巴，看來這位大小姐並不知道青玉珠有一顆就在她們劍雨山莊。
這樣的話……她悄悄拿走應該也不礙事吧？
風冉所剩無幾的良心在隱隱作痛，人家親爹沒了，一個武功平平的小姑娘撐著搖搖欲墜的家門，現在她還要仗著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家底順走人家的寶物……
等治好江茉那個色鬼就去重操舊業，還她一萬兩銀子吧。
隻是這樣一來，她們自己都不知道東西在哪裡，這偌大的山莊她總不能一個一個找過去。
風小賊苦惱的時候下麵主仆兩還在說話。
“你今夜去父親的私庫裡找柄輕巧些的劍，熔了給霜兒打一柄新的，這是鑰匙。”林暮汐從書架上取出一把鑰匙放到秋池手心，“好好挑。”
秋池點頭，上麵的風冉眼睛亮了。
這真是孩子張嘴就來奶，瞌睡了就有枕頭。
“小姐，水已經燒好了。”外間的侍女進來，恭順道，“薔薇花汁也泡好了，可以沐浴。”
林暮汐轉身去了內間沐浴。
風冉跟著秋池去了林熾明的私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