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得頭籌(1 / 1)

初夏的風帶著幾分不涼不燥的柔意,吹拂著辛辭的衣擺和麵前輕紗,她走得從容又淡定,但跟在其後的三皇子卻是聒噪異常,衝大家嚷嚷:“蕭王妃要給咱們露一手,各位都好好看著,認真學習學習!”

聞言,場上眾人皆停下手中動作,紛紛朝辛辭看去,絕大多數都是抱著看熱鬨的心態,看看這簪花抹粉的小女子是怎麼給靖庭司丟人的。

辛辭走到箭台,先領了五支箭,後聽判官講規則,每人射擊五發,總環數高者勝。

目前的榜首是一位武將,此人已連續三年在射箭中拔得頭籌,現在的成績是四十九環。若想超過,必須是百發百中,次次皆滿環才可。

領完箭支,辛辭轉身走向箭場,後於箭靶十丈遠外停下,其站姿如馳騁疆場的颯爽女將軍,由內而外地散發出自信與氣魄。

“大家可都瞧仔細了,這可是我皇叔看中的人,保準有一等一的本事,若是錯過了,那可真真是可惜了!”三皇子認定了辛辭會出醜,便故意扯著嗓子叫喊,他想將人捧得高高的,然後再讓人摔成渣。

於嘈雜中不受影響,始終保持冷靜鎮定,這是辛辭的職業素養,是故不管三皇子如何吵嚷,辛辭內心毫無波瀾,隻見她熟練地抬手挽弓,後搭箭拉弦、瞄準射擊一氣嗬成,接連五聲離弦之音劃破長空,而後十丈遠外的靶心處便齊齊落上五支長箭。

手中箭支儘發,辛辭放下長弓,對於結果似無多在意,轉身往回走去。

場側的判官一再確認不是自己眼花,而後高聲宣布結果:靖庭司蕭王妃,五十環!

話音落下,場上頓時一片嘩然,紛紛議論這靖庭司的人果真是不一般。

辛辭提弓走到三皇子身邊,聲音依舊淡淡,“多謝三殿下的長弓。”說罷,單手抬弓,遞到三皇子麵前。

三皇子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弱女子竟有這種本事,麵上青一陣紫一陣可謂是精彩紛呈,沒好氣地接過長弓,甩袖氣哼一聲,轉身憤憤離場。

六皇子看了眼三皇子離去的背影,後轉回身拱手向辛辭道賀:“恭喜蕭王妃拔得頭籌,蕭王妃好箭法。”

比起三皇子,六皇子看上去要溫潤柔和許多,說話做事也得體周到,辛辭抬手向人回禮,謙遜回應:“六皇子謬讚了。”

“皇嬸謙虛了,五發皆滿的本事,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商舟爽朗的聲音從一側傳來,辛辭聞聲看去,隨之便見商挽蕭也跟著一起走了過來。

那人的表情依舊如常,看不出喜怒,辛辭摸不準商挽蕭對她這般出風頭持何種態度,心中稍稍有些沒底。

這方安靜,那廂場上投壺開始,又恢複熱鬨,商舟最喜這個,便拉著商棧一起去投壺了。

商挽蕭走到近處,視線落在辛辭的麵紗上,沉默半晌,而後不輕不重地道出兩字“回府。”

上了馬車,辛辭透過時開時合的簾布看向外麵,街上行人匆匆,皆著急趕往目的地,不少商鋪已關了門,似是再也擔不起過重的賦稅徭役。

廟堂高官行歡作樂,布衣黎民卻不好過活,民間疾苦入不了皇帝眼,腐敗亂世驚不動聖上之心。

“在想什麼?”商挽蕭突然開口,將辛辭的思緒拉回。

她收回視線,“想你今日為何會帶我入宮。”

“那你想到了嗎?”

辛辭將帷帽摘下,後轉頭看向商挽蕭,說出自己的猜測,“皇上想往靖庭司塞女子,你不好拒絕但也懶得應付,尋個蕭王妃擺在明麵上,是再好不過的一勞永逸之法。”

商挽蕭眯眯眼睛,後緩緩說道:“你可知,太了解我心思的人,一般都不會活太久。”

對方的話帶著半真半假的警告,但辛辭並不害怕,因為一個人真要殺誰時是不會講出來的。

隻見她莞爾一笑,不乏幾分俏皮地回應,“還好我愚鈍,沒能徹底弄清司主您的心思。”

聞言,商挽蕭眉間一挑,顯然辛辭的這個答案又出乎了他的意料,“此話怎講?”

“比如,司主你為何偏偏挑中了我入宮,這點我始終想不明白。”

聽到這,商挽蕭轉回頭去,彆說辛辭,就連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懂為何會做出這番抉擇。靖庭司中絕不缺少女子,但以往他從未生出想讓誰去假扮一天蕭王妃的想法。

見商挽蕭許久不答,辛辭也不會沒有眼力見地追問,從袖中掏出一枚靖幣放在長座中間,“今日的靖幣放這了,提前給你,也省去麻煩了。”

商挽蕭瞥了眼靖幣,“若說省去麻煩,你把剩下的都交了,豈不最方便?”

聞言,辛辭立即將剩下的靖幣捂緊,堅定拒絕,“這東西可以助我全城通行,提前都交了那怎麼能成!”

商挽蕭冷哼一聲,帶些譏諷地說:“是助你全城同行啊,還是幫你沉迷賭坊啊?”

此話題對她不利,辛辭撓撓耳根當作沒聽見,隨後視線落在腳邊的木盒上,這是她拔得頭籌得的賞賜,上馬車時商挽蕭不讓她放在長座上,她便隻能放在腳邊,現下看到,便借此轉移話題,“你說,這禦賜的東西能拿去賣嗎?”

商挽蕭連看都沒看那個木盒,“你要做甚?”

“我想拿去換錢,也好趕緊湊夠欠你的銀兩。”說這話時,辛辭眸光晶亮,似是發現了什麼發財大計。

商挽蕭的目光盯著前方,語氣中染上幾分不悅,“想死的話,你可以去試試。”

得了這答案,辛辭的眸光霎時黯淡,蹭蹭腳邊的木盒,覺得此波血虧,費了力還沒討到好。

回到靖庭司,辛辭抱著木盒回屋,當時接受禦賜時,她聽公公唱喏這是西域進貢的奇香,辛辭沒有熏香的奇怪,但她有些好奇這西域奇香是何種味道,便掀開了木盒。

一打開木盒,她就覺得這香的味道十分熟悉,稍作回想,便憶起當日在戶部尚書府聞到的就是此香。

白墮殺源於西域,此香亦來自此地,辛辭覺得這兩者之間多半存有某種聯係,隻是,要弄清究竟是何種關聯,還需再去尋他人幫忙。

翌日巳時,辛辭再次踏入仵作行。

見到來人,老者立即放下手中活計,從櫃台後走出,“你怎地又來了,我上次可是將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我知您沒有對我隱瞞,隻是我有了新的發現,還需您幫忙確認。”

聞言,老者再次將門窗關嚴,後走回櫃台邊,頗有些無奈,“什麼發現啊?”

辛辭走過去,先將三枚銅板放在桌上,後將昨日得的奇香拿出,“掌櫃,請您幫我看看,若是屋內焚有此香,是否會影響白墮殺的發作時間。”

老者拿起辛辭遞過的東西,在鼻尖扇聞片刻,而後去身後木架取了一本典籍過來。

老者一頁頁翻過,後在一泛黃的紙頁上停住,“此香名為‘雙仙凝’,主要由天仙子和仙靈草兩種植物練成,天仙子可致幻且使人亢奮,的確會縮短白墮殺的發作時間。”

聞及此,辛辭趕緊問道:“那會將毒性發作時間縮短為多久?”

“若吸入者處於極端亢奮之態,不出兩個時辰便會歸西。”

兩個時辰的話,那怡紅樓也是具有重大嫌疑之點。辛辭暗自推算著時辰,隨後視線落在紙頁畫的兩株植物上,“掌櫃,這兩種植物哪株為天仙子啊?”

“左天仙子,右仙靈草。”

想到老者沒有介紹仙靈草,辛辭有些好奇,“那這仙靈草有何功效?”

老者看了眼自己的孫兒,與他們離得較遠,該是聽不到對話,才轉回頭繼續說道:“壯腎補陽,有助合歡之好。”

聽到這,辛辭的耳根不禁泛了紅。

見辛辭不好意思,老者樂了,忍不住調侃,“哎喲,你這小公子還挺知道害臊。”

辛辭尷尬笑笑,將帶來的奇香謹慎收起,揮手同老者告彆。

老者點點頭,而後覺得有些不放心,叮囑道:“再提醒你一句,這香切勿亂用,這仙靈草一旦攝入,必要發泄出來才可,否則會有性命之憂的。”

辛辭連連應下,謝過老者後便離開了仵作行。

來到街上,辛辭想到怡紅樓離這也就半個時辰的路程,不算太遠,便朝那走去。

巳時末,辛辭來到怡紅樓,結果,這怡紅樓要到下午才開門,辛辭便尋了處角落待著。

恰逢角落有位眼神不太好的術士在擺攤替人算命,辛辭便過去同人嘮嗑,她不信命數一說,嘮嗑純為打發時間。

不過,此番打發時間也倒不是沒有收獲,辛辭從這位術士口中聽了些關於辛府的消息。

據術士說,那位辛府將軍剛正不阿,待人卻十分和善,時不時會接濟百姓,當初被判上私吞軍費的罪名時,很多百姓都十分震驚,不少都跑去求情來著。

辛辭對於原身的記憶儘是些片段,個中細節她也不清楚,但聽術士的話,這位辛將軍應該不像是會貪汙之人,當初抄府或許另有隱情,隻是,她現在顧不上這些,因為怡紅樓要開張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