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溺本來是打算直接去學校的,但走到中途還是先去了補習班。
她想的很簡單,補習班就在去學校的必經之路上,先進去看看也不遲,以吳懷峰的性格,這一時半會的,他肯定能等。
吳懷峰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能堅持當老師不轉行,身上指定是有些功夫在。
陳溺站在補習班對麵的街道上,靜靜地等著紅綠燈。
就在這時。
大門口停來一輛黑色的廂式轎車,車上先下來一個男生,他長得很高,大冬天的隻穿了件灰色加絨衛衣。
他下車後先去開了後箱門,從上麵推下來一個坐著輪椅的女人。
女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她的皮膚白皙,臉上架著個銀邊眼鏡,頭發微卷,渾身充滿藝術氣息。
他們從正門進入補習班,男生低頭說話時,側臉剛好麵對陳溺,兩人就這麼有說有笑地消失在陳溺的視野外。
這熟悉的麵孔......
怎麼哪兒都有萬淮?
陳溺有些詫異,雖然都是一個班同學,但她忍不住暗中揣測。
——他會不會跟凶手有什麼聯係?
紅燈閃爍幾秒,綠燈亮起,大清早的路上沒幾個人,陳溺趕緊小跑過去。
星河補習班是在一棟老式洋房裡,進去大門,第一眼就會被院落裡種著一株石榴樹吸引。
而他們就停在石榴樹下,女人看著地上掉落的樹葉,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萬淮說些什麼。
陳溺跑過去的動靜不小。
女人聽見響動,她微微抬眼,眼神落在陳溺身上,輕聲細語地說,“你就是他口中常說的陳溺吧。”
陳溺楞了一下,疑惑道:“你是?”
“我是萬淮的姐姐,萬欣。”萬欣指了指身旁的萬淮。
他居然有姐姐!
陳溺打賭,學校裡絕對沒人知道他還有個姐姐這回事。
她覺得有些稀奇,萬淮在她心中就跟個幽靈一樣,他不僅經常逃課,任何集體行動都不參加,陳溺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
要不是夢裡發現他在跟蹤自己,她連萬淮的名字都記不住。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萬淮,想看看兩人有什麼共同之處。
萬淮的個子很高,大概一米九五左右,陳溺得仰著頭才能看清他。
陽光透過樹枝縫隙照在他的臉上,五官輪廓清晰而立體,下顎線銳利,陰影打在眼窩上,陽光反射在瞳孔裡,清淡的琥珀色看不清任何情緒。
萬淮不耐煩地垂下眼,麵無表情地看著陳溺。
精致程度有點像bjd娃娃,陳溺有點不合時宜地想到。
“哈哈,我們長得不怎麼像,他比較像媽媽。”萬欣像是被陳溺的表現取悅,她的聲音很好聽,笑起來似泉水潺潺。
陳溺被抓包,臉色微紅,她默默轉移視線:“您認識許知安嗎?”
“他是我的助教。”萬欣笑了笑,“怎麼?他有事要找我嗎?”
看著萬欣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陳溺突然覺得現在告訴她有些殘忍,同時也有些疑惑,她怎麼會不知道許知安的事。
就算沒人告訴她,新聞上也會報道,雖然受害人的信息是模糊的,但在這座小城裡卻是透明的。
——幾乎每家每戶都或多或少地間接認識。
陳溺張了張嘴,說話有些磕磕絆絆的,“不是,他...他昨天...”
萬淮很厭煩陳溺,從小到大幾乎每天都有人在偷偷看他,他早就習慣了。
像陳溺這種不僅偷看,還鍥而不舍跟蹤他的屬實少見。
追到這裡來告白的,她還是頭一個。
嘖,煩人。
“找我什麼事 ?”萬淮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陳溺心裡還沒想好怎麼婉轉告訴萬欣,雖然不知道萬淮為什麼這麼說。
但她還是接過話茬:“對,有事跟你說...”
女孩子的臉皮薄,當著姐姐的麵拒絕有失風度,萬淮心裡盤算著用什麼理由把姐姐支走。
誰知。
萬欣的眼神在他們倆身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妨礙你們了。”
說完,她就自己推著輪椅十分快速地走了。
萬欣離開後,場麵一時尬住,仿佛就連時間都停止了。
陳溺抿緊雙唇,她仔細看了看萬淮的神態,試探性開口,“你昨天買了什麼吃的?好吃嗎?”
她實在是不會語言的藝術,就這麼傻不愣登的問了,就差直接問許知安頭上的塑料袋是不是你給的。
偏偏萬淮也缺根筋,他那狗腦子裡想著告白就告白,寒暄什麼,再好吃我也不會買給你吃。
萬淮其實不知道許知安的死狀有蹊蹺,他隻單單聽人說許知安“跳.樓”了,腦子裡就很簡單地將其定性為自-殺。
畢竟許知安作為長年霸榜的學霸,壓力大也是可想而知。
最關鍵的是家裡的電視沒有裝機頂盒,他們也不跟周圍的鄰居街坊交往,姐姐宅在家裡除了畫畫就是看小說漫畫,而自己到處跑著推銷“生意”。
他們倆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次不是簡單的事故。
“想說什麼就直說。”萬淮有些不悅,他不想再被浪費時間。
陳溺小聲說:“沒什麼,就是閒聊一下。”
萬淮的身材高大,手掌寬闊有力,單單從外形上來看,他十分符合陳溺對凶手的猜想。
看起來勒死人很容易。
“嗬。”萬淮冷笑。
跟你很熟嗎?還閒聊。
他現在對陳溺這個人感官更差了,朋友都“自.殺”了,居然還有閒心跑來告白,真是夠冷血的。
“沒什麼事你就走吧。”萬淮說完就走,也不管陳溺什麼反應。
走到中途他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什麼回頭道,“昨天他找過我。”
“啊?誰?”陳溺一愣,後才反應過來,“他找你乾什麼?”
陳溺本來打算等他走了再去問問補習班的老板,沒想到峰回路轉,許知安居然找過他。
他們兩個很熟嗎?
“讓我把補習資料給你。”萬淮最近太忙了,差點就忘了這事,“你等一下。”
萬淮折返到門口,打開車門,在副駕駛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本有些破舊的書。
他回到石榴樹下,將手裡的書給了陳溺,是一本平平無奇的新概念英語,陳溺接過快速翻看,上麵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陳溺說:“他給你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萬淮回想了一下,補充道,“不過他眼下的黑眼圈挺重的。”
嚴重到無論是誰,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被震驚到。
不過在陳溺的了解裡,許知安從不熬夜,他認為熬夜會讓人變蠢。
他的夢想是上清北大學,自從上高三開始,他就很少和陳溺他們在一起玩,而是爭分奪秒地寫卷子。
陳溺疑惑,人的習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更何況許知安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許知安種種的反常行為,讓陳溺有點鬱悶和煩躁,她真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許知安連自己都瞞著。
難道說...他也有超能力嗎?
陳溺若有所思,她突然有些急切地打開英語書,用手指按在書的側麵迅速翻動。
寫在不同頁麵的數字,在此刻連貫成一長串。
“01123584321345589144。”
陳溺怎麼都想不出這是什麼意思,相比於自己的胡亂猜測,她更相信警方的調查。
萬淮收回目光,正準備離開這裡。
陳溺突然開口:“他昨天什麼時候給你的?”
“早上九點左右,在頂峰網吧門口。”萬淮碰到許知安也是個巧合。
當時他剛將手裡那批二手機子推銷出去,正打算吩咐網管出來卸貨。
一進門就碰到許知安,他聽說過許知安經常來這裡,碰上麵也是頭一回。
萬淮之前跟網管打聽過他這個學霸為什麼會“淪落”來網吧,結果網管說他是來搞什麼幣來著,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萬淮對此興趣不大,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陳溺顯然對這些毫不知情,她思來想去,既然他們在事故發生前有過交集,那麼萬淮或許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細節。
陳溺沉默片刻,抬頭定定地看著萬淮: “我聽說這次的案子和一樁連環殺人案有關,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找出凶手?”
萬淮頓住,他聯想起一段糟糕的往事。
萬欣不是生來就殘疾,而是因七年前的一樁凶案導致。
就是著名的梧山彎刀連環殺人案,那天萬淮夜發高燒,當時他們一家都趕往那所衛生院,到達時已是半夜,而萬欣敏銳地發現不太對勁。
——衛生院裡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果斷報警。
沒過兩個月,萬欣在一次下班途中被綁架,凶手沒有要她的命,而是將她的雙腿用彎刀斬斷,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手法十分專業。
這是對她的警告,也是多管閒事的教訓。
見萬淮遲遲沒有說話。
陳溺心裡頓時有些沒底,她再度開口:“連環殺人犯是不會輕易收手的,誰都不知道下一個受害人是誰,你也不想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邊吧。”
“你想怎麼做?”萬淮心情複雜,他的第一反應是怎麼說服姐姐搬離這座城市。
雖然他們才搬來不久,而爸媽也葬在這裡。
“我要先去學校一趟。”陳溺掏出手機,將手機屏幕調轉給萬淮看,“老吳給我發了短信。”
“誰?”萬淮不解。
陳溺有些無語,班主任的外號幾乎全班都知道,就他是個另類。
她隻好再次說明,“吳懷峰。”
萬淮驚訝地挑了下眉,他仔細看了看,越看眉頭皺得越厲害。
“走吧,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