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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鼻梁高挺,眼窩深邃,有幾分喻筠喜歡的異域風。

但現下顯然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她壓根兒無心欣賞,腦子轉得飛快,拱拱手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仔細一看又不甚眼熟,莫不是黑雲鎮新來的?”

“草上飛。”應溪舉起手中刻了竹均二字的木牌,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開門見山,“竟是隱居黑雲山行醫分文不取的妙醫娘子。”

她還沒來得及狡辯,身後的元嘉卻是哇地驚歎一聲,跳上來兩眼放光道:“姐姐是那大盜神偷?我當你半夜鬼鬼祟祟,原來行俠仗義去了。”

喻筠心裡發苦,恨不得能當場與元嘉割席。

“人證物證俱在,大俠還想抵賴麼?”

見鬼了,她居然從那道死氣沉沉的聲音中聽出絲嘲笑意味。

這會兒倒是元嘉不滿意了,叉起腰一揮衣袖嗬斥道:“鎮中窮苦百姓誰見了草上飛不褒獎兩句,你怎地如此無禮,跟那些討厭的官差如出一轍!”

喻筠深吸一口氣徹底死心,悄悄撚起元嘉的衣領扯了扯,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道:“他就是官府的...應大捕快。”

元嘉臉上一僵,挺身而出將她掩在背後,大言不慚:“騙你的,姐姐一整晚都和我呆在一起。”

肩背清瘦且個子矮上大半個頭,卻勢必擋在麵前,她心裡霎時沒了氣。

說到底還是走得急,沒來得及與元嘉解釋才鬨了這麼一出。

【不公平,宿主大人既原諒她那也得放過我!】

【滾。】

喻筠言簡意賅,她可沒空與係統拌嘴。

應溪淡定地在幾步之外盯了兩人半晌,許是聽了元嘉的話突然大步上前。

她見狀趕緊搭上元嘉單薄的肩膀,把人往後一帶,站出來試探地詢問:“應大人,我們談談?”

該如何收買應溪,雖感覺對方是個鐵麵無私的,可萬一呢?

還是真金白銀痛快,她比了個手勢,咬著牙道:“五百兩,先讓我們”

溫熱幾乎要覆上下半張臉,她微微垂眸便能看清懸在鼻前那隻手上的厚繭。

“乾嘛?”喻筠大腦空白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後仰起頭抗拒著無比冒犯的舉動。

應溪縮回手,衝她挑了挑眉道:“眉眼確與昨晚那女子相似,不是誤判。”

早知便斥巨資兌換限時易容了,唯一一次舍不得點數僥幸,結果真是栽個徹底。

怎地所有黴事都撞到一天,她還是想頑強不屈掙紮下,支起手肘抵住摩拳擦掌的元嘉,繼續說被打斷的話:“五百兩,讓我們先跑半盞茶的時間。”

雖然被包圍了動手幾乎沒有勝算,但不同意的話隻能魚死網破殺出去,喻筠眯起眼觀察起四周,卻猛然發覺不對。

“何必憂心,我獨自來的。”

應溪循著她的目光望去,茫茫一片,除了他們空無一人,出言拆穿道:“並非來將你緝拿,沒必要逃。”

吃錯藥了?喻筠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心中警惕。

“一年多前你曾救了我一命,我不是那恩將仇報之人。”應溪直勾勾盯著她,琥珀色的眸子裡泛起些波瀾,“再者,你做的是行俠仗義的事。”

“沒穿那身衣裳,我現在可不是捕快,抓你作甚。”

喻筠根本不信後麵這套說辭,額角冒起冷汗,在腦中搜索了一圈,始終無法從犄角旮旯裡翻出遺忘的記憶。

這應溪不是一年前才來的黑雲鎮嗎,時間線也對不上,難道記錯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一拍腦門裝得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嗎?”

“小應大人,賞臉去寒舍喝杯茶啊?”喻筠挺起胸,大膽地攬上應溪的肩把人往山裡拐,“走,我們敘敘舊去。”

“我們不曾見過,倒也沒什麼舊可敘。”

馬屁還能拍到馬腿上,她臉上還是強顏歡笑道:“那...交個朋友?”

【破球,他到底想乾嘛!】

【來了來了,隻需要一百兩...啊不,五十兩哦。】

喻筠想也沒想一口拒絕,拿銀兩喂不靠譜的係統還不如見機行事拿去賄賂應溪。

遠處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迫近,她脊背一僵,摟著元嘉的腰與麵前的男人拉開距離。

難道是先勸降,不成再安排潛藏的伏兵做了她。

白茫茫中竄出道黑色閃電,應溪沒站穩腳下踉蹌,一人一狗瞬間扭打在一起。

她眼睛一亮,抓住這幾息機會扯起元嘉頭也不回地紮進霧裡,還不忘大喊:“傲天啊,老地方見了——”

那可是還未收留元嘉時她一人住在黑雲山覺得孤寂,花重金進係統商城買的,定然不能是普通的狗。

應溪不愧是個正人君子,說沒帶人來真的沒遇上追兵,方才倒是她以小人之心揣度了。

裙擺慌亂蕩開掠過草露,沾染了片濕潤。

元嘉小跑著跟在她身後,直到好一段距離才放下心來好奇詢問:“姐姐,那老地方安全嗎?”

喻筠打了個響指,拍拍胸脯保證,“那是定然,姐姐萬萬不能將你帶進溝裡。”

她眯起眼,隱隱約約看到了村落的影子。

“那片山埡口有個村子,以前出診時我經常帶著龍傲天在那歇腳。”

元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踮起腳尖抻著脖子道:“哪兒呢,我怎麼看不到。”

喻筠沉默了一瞬,忘了她有係統兌換的屬性加成。

“沒事,你跟我走就對了。”

“你不是草上飛嗎,用輕功帶我玩玩唄。”元嘉眼神炯炯,滿臉向往,“我也要飛簷走壁!”

她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吐出兩個字:“我窮。”

元嘉聞言有些疑惑便來了勁,追在她身後蹦蹦跳跳盤問了一路。

【宿主大人,不建議您走這條路。】

係統不知道抽哪門子瘋,估摸著又是想從她兜裡撈點。

【祖奶奶,這次是真的!】

【狗都不信你的話。】

那片村落越來越近,係統在腦子裡嚷嚷個不停,她索性一按屏蔽,清淨了。

就木牌這事兒,她私以為與係統的信任已經崩塌。

解綁是萬萬不能,這個時空又是災年又是叛亂,雖然坑了點但她確實需要超能力安身立命。

【係統,你我還是回到單純的交易關係為好,套近乎傷感情。】

虛空中自是不可能有任何回應,她倒也不是喜歡多說的人,隻是與係統綁定了兩年多少有些感情,今朝是被氣狠了。

破爛不堪的旗垂在竹杆上,是村口的茶攤。

龍傲天在缺胳膊少腿兒的木凳旁等候著她,坐得端正。

“龍”元嘉越過她三兩步跳上去,還未說完的話就此咽下,回頭驚駭道,“姐姐,光天白日的見鬼了!”

喻筠臉色大變,重重地點了點頭,樹蔭下,應溪放下手中的碗似笑非笑地衝她招了招手,“喝點熱茶嗎?”

她驚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去摸腰間的長鞭。

總歸確定了隻有應溪,綁起來打一頓便是。

對方見她的動作似是一愣,隨後麻利地卸下長刀拍到桌上,未儘的茶水震出在桌麵上留下點點水痕,“竹娘子,在下既說了不是來抓你的就定然不會戲弄於你。”

應溪似乎是怕她再跑,把刀往前推了推,“若是還不放心,我把它交予你,隻想與你談談而已。”

此話說得誠懇,再加上應溪先前的表現,她終是鬆了口,“好吧。”

能趁此機會把昨日的事揭過去再好不過,還能回到山上過安穩日子。

兩人對坐相顧無言,應溪坐得端正,她見狀不由自主把手放到桌麵上乖乖疊好。

好像回到了小學課堂等老師點名,喻筠思及此突然一個激靈,勉為其難開口道:“大人,我們能不能不要如此正經。”

應溪盯著她眨了眨眼,眸色如墨,“怎地,身子不好?”

“我有個腰疼的老毛病,不宜坐得太直。”她眼皮子沒跳一下,隨口編道,“您若是有話便說吧。”

應溪回了句好,指了指與元嘉玩到一處的龍傲天解釋道:“是它帶我來這處的,青天白日哪裡有鬼。”

喻筠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沒忍住上手挑應溪的下巴,“你這人還挺有意思。”

此話一出,倒是對麵的人不自在了,偏頭躲過後肩膀稍稍塌下,乾咳一聲道:“娘子還是莫要隨意玩笑,有些話還需謹言。”

原是個小古板,她心裡盤算一番後起了逗弄的心思,“大人是在與我計較昨日之言?”

她撚起胸前一束長發,故作羞澀繞指纏繞,支支吾吾道:“小女知錯了,不過...”

幾近呢喃低不可聞,餘下留白惹人浮想聯翩

耳根子蔓起一片緋色,應溪唰地站起身,茶水隨著動靜蕩出。

“當時境況如此,在下知是緩兵之計。”語速之快仿佛有惡犬在後麵窮追不舍,恨不得一口氣順完,“因此並未將其放在心上,也不會外傳,竹娘子大可放心。”

喻筠掩起臉,笑意藏在袖下,嬌嗔道:“大人,你怎知那話裡沒有我一絲真心呢?”

她上下審視了應溪幾圈,最後目光兜兜轉轉落在對方緊緊攥著衣角的手上。

許是太過灼熱,應溪如脫力般鬆了手,語重心長道:“竹娘子,此話不可輕易言笑,還是莫要拿在下尋樂。”

喻筠沒回答,難得細細考量起男人的身材,寬肩腰細腿長。

還不錯,可惜她沒心思搞到手玩幾天。

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夠了,想什麼男人。

“大人,您請坐。”

她收起調戲的心思,招了招手,突然靈感閃過大拍腦門道:“話說您不會是來招安的吧?”

應溪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喻筠回想起昨夜應溪勸她從良時的猶豫,撫著下巴思忖:“既如此那便不是了,難道是彆有所求?”

她環住雙臂,往後一縮:“彆的都好說,若是因著一句調笑找我負責來還是罷了!”

應溪長歎一聲,遞上她遺失的木牌,“竹娘子,物歸原主,他們不會知曉你的身份。”

“隻是在下確實有事需要官府之外的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