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盟(1 / 1)

既拿回了木牌,應溪還承諾絕對不會告知彆人,喻筠終是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她就喜歡不拐彎抹角的爽快人,因此也是乾脆道:“你放我一馬這恩自是記下了,有什麼事就說吧,若是可以我定然不餘遺力助你一回。”

應溪盯著碗中的茶水出神,開口卻是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兩年前我還在京城,無緣無故害了肺痿,家中長輩曆時數月尋遍名醫為我求藥無果。”

“而後就找到我頭上來了?”

喻筠出聲道,若是京城來的,她便都想起來了。

原本是不想沾上權貴,那些人心腸夠黑夠狠,她怕一個不注意出了差錯小命不夠玩的。

喻筠幼時走失,被拐去賣給了一對中年夫妻,後來他們有了親生孩子,又再次將她拋棄。

朔風凜冽,她瑟縮在公園的長椅上,是遛彎路過的老人把她帶回了家。

奶奶也是獨身一人,有了她之後時常拖著裝了紙殼、鐵皮的蛇皮口袋穿梭在車水馬龍間,隨著時間流逝身軀逐漸佝僂。

好不容易熬到工作,奶奶肺上查出了病,專業術語她有些看不懂,隻知道要換肺。

隻差八萬就能救奶奶的命,是她沒用搞不來那些錢。

連最後一麵也沒見上,那天隻是想為奶奶買頓好吃的,失控的貨車呼嘯而過,隨後身體騰空飛了出去。

也不知道司機賠的錢夠不夠奶奶換個肺,一條命應該能值八萬吧?

“肺病...隻是跟著沾了光而已,我倒也不是很想救你的,算不上恩。”喻筠環起胸,腦海中浮現出奶奶病重之際蠟黃凹陷的臉,莫名紅了眼眶。

應溪沒有接話,直直對上她的眼睛繼續道:“又過了幾月,父親被治罪,謫遷途中病逝。”

“父親死前還在追查一起看似不起眼的女童失蹤案,可惜線索被毀掉了大半。”

“我隱姓埋名查到了黑雲鎮,卻受到重重阻撓,或許...不該再盲目信任官府。”

喻筠心神一凜,立刻出言拒絕:“大抵是幫不了了,日後若是有事再來找我吧。”

“我沒什麼大誌向,隻想與妹妹安穩度日。”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權謀鬥爭的氣息,瘋了才會願意主動與朝堂扯上關係。

萬一那長線背後真是條大魚,嫌命不夠長的。

應溪似是心知肚明她會拒絕,垂眸掩下眸中情緒,語氣低落:“罷了,在下自知此番要求無理。不過娘子日後還是莫要以身犯險,官府可不論劫富濟貧隻管拿人。”

喻筠抱了抱拳,起身要走,目光掃過卻發現元嘉和龍傲天一起不見了。

她指尖微顫,心頭莫名湧起些不好的預感,疾聲道:“應溪,你注意過沒?”

被點名的男人擰著眉搖搖頭,麵色嚴肅,“沒有,連動靜也不曾聽見。”

喻筠進入係統空間,取消了屏蔽,人聲與電子音交織在一起。

“元嘉呢?”

“你妹妹有危險——”

她想也沒想丟了五百兩過去,“定位,精確的。”

“不夠的話你先借我,高利貸也無所謂。”

係統沉默了一瞬,返回來三百兩附帶一段影像。

她倒也沒空關心那顆破球怎地突然良心發現了,畫麵中龍傲天鼻頭翕動,沿著小道一路往前奔,元嘉牽著繩深一腳淺一腳地陷進泥裡,嘴裡還念叨著:“姐姐既與那男人聊得歡,我們自己找樂子去。”

她臉上分明還掛著笑,下一瞬卻跟見到了鬼似的麵露驚恐連連後退,絆倒在泥濘中。

畫麵戛然而止定格在元嘉扭曲的臉上,她不悅地蹙了蹙眉,重新把三百兩丟回去,“彆乾沒用的,我要定位!”

一張地圖很快傳輸過來,紅點所在大概就是元嘉的位置了,她查完路線後抽出長鞭攥在手中,眼裡泛起一絲殺意。

“我同你去。”應溪見她如此當也是清楚事情不簡單,利落地追上。

喻筠倒也沒拒絕,多個人總多份力。

兩人一前一後疾馳於山野間,到了腳步消失的位置,入目卻是條長長的拖行痕跡,交界處當是打鬥過,汙泥坑坑窪窪翻起大片。

“看這痕跡不像隻有一兩人,我們小心。”應溪蹲下身查看一番後,正色道。

喻筠點了點頭,隨著係統自動提示音,身體一輕,足尖輕點,兀自朝前飛身而去。

【謝了。】

又是傳影像又是倒貼輕功的,她暫時不清楚係統肚子裡賣的什麼藥,隻聽沉寂的電子音突然迸出些生命力,很是委屈。

【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係統被禁言後急得上躥下跳,走投無路下拉了彆的統商量,它以為隻是想多賺點免得業績墊底,沒想到在喻筠眼裡除了背叛還有落井下石。

天地良心,哪怕業績倒數它也沒想過要如此的。

【不,你沒錯。】

喻筠不再理會,長發在空中亂舞,眼前景象迅速倒退,搖搖欲墜的木門越來越近。

“嘭”地一聲巨響,木板墜地四分五裂驚起陣陣塵埃,她顧不上被震得有些發麻的腳,堂屋中衝出來個臉上刀疤橫生,眼露凶光提著砍刀的男人。

刀尖倒掛著血沫,沾了些紅白的碎骨肉,鼻尖仿佛嗅到一股腥臭,她強壓下胃裡翻湧的不適。

“你是山匪強盜?”應溪眉頭緊鎖,還是上前一步勸降,“亂世人人自危,並不是你們揮刀向弱者的理由,若是”

喻筠一把攫起他的肩把人大力推開,手執長鞭打斷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大道理,你看他們像善茬嗎!”

應溪踉蹌一步,也隻得拔刀跟上。

喻筠身形暴起,猛虎般撲向刀疤男,鞭影翻飛直奔麵門。

男人吃痛一聲,砍刀哐當落地,她收了勢正想盤問,身後劈起道罡風,裹挾著無儘殺意,長鞭那頭傳來股大力勢要纏住她。

她果斷鬆開鞭鞘,縱身翻滾堪堪躲過突襲。

還好反應快,差點就死了,喻筠下意識捂住後頸,脊背發涼。

“沒用的東西連個娘們都扛不住,還要老子來救你!”

她循著粗獷的聲音望去,胡須雜亂還沾著些白色碎屑,標配惡人臉。

再一看破敗的院內,應溪已然與數人纏鬥起來,以少打多形勢不太妙。

喻筠當即起身拱了拱手諂媚道:“大哥誤會了,我倆隻是來尋妹妹,並非官府中人。”

能少花點銀兩帶回元嘉再好不過,方才一急之下讓係統找人甩出了劫富濟貧兩年來摳摳搜搜攢下的全部身家,再換點超能力脫困真得背上高利貸了。

“我...”她指了指正在以命相搏的應溪,愣了一瞬立馬接上,“我哥他自幼腦子一根筋不好使,您還請見諒。”

“我們兄妹二人隻是來接小妹回家,您開個價,然後大人有大量就不與我們計較了可行?”

回應她的是陣破空聲,好不容易旋身躲開,胡茬壯漢甩起刀猛撞過來。

【係統,兌換迅捷buff。】

餘下的技能點剛好夠,限時一刻鐘。

四肢百骸流淌著舒適的暖流,身體輕盈得宛若羽毛自由飄蕩,她緩緩吐了口氣,在刀尖刺破眼珠的那一瞬合掌接住。

隨著內力傳導,刃身竟是裂開條條縫隙,最後不堪重負啪地散落。

“好說歹說都不給機會,這次是真的隻能明搶了。”

她偏頭瞧見應溪被團團包圍,單手捂著血淋淋的肩頭,麵色痛苦,迅速揚鞭飛身上前擋下一擊,“抱歉,若你不跟上來也不用受這無妄之災。”

應溪點了點頭,靠上來分析道:“他們不像普通的流寇,應是練家子出身,莫要輕敵了。”

“好。”

喻筠盤算著buff加成的時間,速戰速決怎麼都是夠了。

她縱身一躍,遊蛇般穿梭其中,留下數道殘影,淩厲的勁風無人能擋。

根本沒有苦戰的機會,幾人或抱手或捂腿倒地哀嚎。

她一震手中長鞭,斜睨著奪了把大刀想來救場的胡茬壯漢道:“就差你了。”

繩索緊緊纏繞,胡茬壯漢扭動著身體拚命掙紮,她麻利地打了個死結,冷眼道,“我妹妹呢,在哪間屋,牽了條狗那小姑娘。”

對麵猶豫了一瞬,她沒耐心地一腳將人踹翻,抬抬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應溪,“他是官府來的,我勸你老實交代!”

“西、西邊那間...”

喻筠得了想要的答案,狠狠剜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竹娘子,我既受傷行動不便,在此替你看著這匪徒。”染血的長刀沒入泥土,應溪捂著肩膀盤腿坐下。

她乾脆地回了句好,腳步不停竄進西屋去尋元嘉。

踹開門,撲鼻的濃烈惡臭率先湧來,無孔不入將她籠罩其中。

喻筠下意識屏住氣,扯起衣袖緊緊捂住鼻子,卻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差點嘔出來。

滿牆深褐,上麵交雜了些鮮紅的血,黃泥築起的灶台上散著條腿骨,森森泛著刺眼的白。

旁邊是隻豁口的砍刀,案板上沾著紅白碎屑。

她胃內重新湧起陣惡心,不消有人解釋,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被可怖的猜想喚醒,竟是扶著牆乾嘔起來。

深處隱隱約約傳來女聲幽怨哭泣,喻筠強行咽下反酸的口水,一步步湊近用腳刨開地上胡亂鋪放的稻草。

“姐姐...”

元嘉若不可聞的聲音仿若一劑強心針,她勉強恢複了些力氣,忍著惡臭侵襲勉強扶著地下陰濕的牆拾級而下。

龍傲天無精打采地垂著耳朵伏在元嘉身邊,見喻筠來了,撐起傷痕累累的身子衝她搖尾巴。

“這是怎麼回事...”

數名孩童瑟縮著蝸居在角落,大部分都是些女童,她緊擰著眉頭,發出聲疑問。

元嘉原本白嫩的臉上被泥灰抹得臟兮兮,上前撲進懷裡嚎哭道:“可算等到你了,姐姐定然不會丟下我的,他們說我品相不錯,要把我賣去京城換錢,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喻筠輕輕撫上元嘉瘦削的後背,安撫住來人,惡心道:“那外麵真是...人?”

元嘉悶著腦袋點點頭,“他們都是食人魔,品相不好的都被留下來吃了!”

“此事正與在下調查之事有關。”昏暗中應溪的身影出現在地道口,聲音中染上幾分厭惡,“這些醃臢東西,不知犯了多少次。”

是拐賣...還如此殘殺。

喻筠耳畔仿佛響起那些女童臨死前不甘的哭喊,心中狠狠一擰,鬼使神差道:“好吧,就同你結這一回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