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月黑雁群飛,瓦片在腳下咯吱作響,隨時都會崩塌。
呼嘯的風自耳邊劃過,喻筠下意識瞥了眼被遠遠甩在身後的追兵,微微喘著氣道:“係統,這個值多少錢?”
她隨意地將手中攥著的木匣拋起,虛空中響起道正義凜然的電子音。
【三千兩,返你一百五十倆傭金,獎勵十五技能點。】
喻筠聽完肉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怒斥道:“就這點?還不夠我貼山下王二娘一月的藥錢!”
“除了裡麵的玉鐲,外麵的匣子值多少你不會沒算吧?”
【不,它不值錢。】
她莫名從那聲音裡聽出了些雀躍,果然是又想私吞。
喻筠立馬頓下腳步麵無表情地往回走,絲毫不管腦子裡那道聲音如何吵鬨。
【開玩笑的,我就想逗逗你!】
“搶劫犯法,我現在是去認罪伏誅。”她冷著臉,全然不為所動,“劫富濟貧你找彆人去,我不乾了。”
叫罵混雜著淩亂的腳步聲,模糊中幾個小黑點疾步逼近。
約莫有十數人,喻筠索性站在原地麵帶無辜地舉起雙手,係統嗷嗚亂叫幾句後認栽了。
【姑奶奶,我錯了!】
【木匣返你二十兩,獎勵兩個技能點,我再白送一個給你行不行?】
她心裡一喜但臉上不顯,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圈,伸出三根手指道:“多送幾個,不然叫祖奶奶都不好使。”
虛空中沒有回應,她忍不住腹誹了句吝嗇。
兩年前她死於一場車禍,醒來後穿越到了並不存在於曆史中的朝代不說,還被趁機忽悠著綁定了所謂劫富濟貧係統。
當初說好能靠獎勵兌換超能力,她以為能稱霸江湖打遍天下無敵手,應下來之後才發現全是坑,能混得個安穩便不錯了。
一抹熟悉的人影追上來,電子音明顯急了,慌亂地催促。
喻筠眯起眼,反出絲綠光,確定了來人後欣喜地揮手,“應大人,又是你啊?”
【姑奶奶、祖奶奶,他是來抓你的!】
係統扯起嗓子急得團團轉,恨不得化出實體扛著她跑。
她哦了一聲,應溪已追至身前,長刀出鞘直取咽喉。
“你如此胡作非為觸犯律法,莫要一錯再錯!”
一如既往堅定的腔調不變的規勸,喻筠旋身拉開幾步距離,挑了挑眉:“聽得耳朵都長繭了,下回能不能說點彆的?”
她記得上好幾次也這麼提醒過,對方跟個複讀機似的還是隻會說那兩句話。
“世道紛亂,我知你身為女子不容易。”應溪站穩身難得頓了頓,還是繼續道,“你...還是要相信官府。”
喻筠早就兌換了夜視眼功能,黑暗裡也能敏銳地捕捉到男人說至最後麵上的猶豫和掙紮,這倒是往日不曾有的。
再往屋下看,她已然被重重包圍,刀尖泛起的寒光刺進眼裡,不由得蹙起眉。
【係統,兌換內力暴漲buff。】
她微微張開手,卻沒有感受到身體的變化。
應溪見她起勢,長刀劃破空氣,帶起陣尖銳的嘯聲。
喻筠暗罵一句,抽出彆在腰後的長鞭一抖手腕,如蛇般纏上應溪的小臂。
應溪見狀當即反手試圖用利刃割斷,她沒給機會,大力扯過鞭鞘。
前者踉蹌兩步,迅速調整身形還想反撲,她一頭紮進應溪懷裡,出其不意道:“大人,我還挺喜歡你的。”
應溪明顯一僵,血管中的脈動失了章法,橫衝直撞。
喻筠全然沒有注意到,形勢嚴峻隻想趁著對麵愣神的空隙趕緊找到應對之法。
【兌換失敗?】
太陽穴突突跳,她深吸了口氣,咬牙切齒地壓下心中的怒火。
【那兌換力大無窮buff。】
好女報仇十年不晚,等她度過難關再找這坐地起價的係統算賬!
腦海中滴了一聲,體內迅速奔騰起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充盈在每一根筋骨。
隻有兩刻鐘,該速戰速決。
她來不及為失去的十二個技能點惋惜,應溪已經回過神來,大手攥得肩膀生疼。
頭頂傳來道穩重的男聲:“你若是”
“小應——你辭掉這煩人的差事跟了我如何?”
她嬉笑兩聲尾音高揚,卻是猛地擰下肩頭那隻手將人掀飛出去幾米,破磚爛瓦受了衝擊嘩啦啦碎成一片。
“身為捕快你不緝拿罪犯,先想著勸人從良倒是挺有意思——”長句散在風裡,喻筠踏空躍下屋簷。
鞭聲呼嘯,靈巧的身影鬼魅般穿梭,所到之處一片哀嚎。
她並無意取人性命,隻消為自己爭取到幾息空擋足以逃跑便好。
以防萬一,喻筠還兜了好大一圈,確認沒人追上來後才扯下覆在麵上的黑布,“係統,滾出來,彆裝死。”
【你聽我解釋!是你非要再送三個技能點,我沒有權限,作弊被主係統發現了...】
【都是為了你好,我也想多爭點福利的。】
“那你送了嗎?”虛空中浮起道屬性麵板,她盯著技能點後那個單薄的數字嘴角抽搐。
沒送三個不說,連承諾的一個也沒有,更可氣的是商城可兌換技能的點數還齊齊上漲百分之二十!
要死,她一想到拚命打工還是趕不上物價飛漲的速度就胸悶氣短,憋得心口疼。
【商城調價是老大的懲罰,怪不得我嘛。】
【不過宿主大人放心,隻罰半月!】
係統似是拍了拍胸脯保證,語氣帶了些諂媚,甚至連稱呼都換了。
“我要申訴。”
新時代新青年,堅決反對連坐製度,誰錯了罰誰。
【彆彆彆!】
如此慌張,喻筠心下了然,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係統,你出來我們好好商量。”
猶豫了半晌,發光的透明球體緩緩飄至眼前。
她也是不含糊,揪起來唰地一掌拍飛,“勸你少動點歪腦筋,把價給我調回來!”
什麼主係統、懲罰,都是這破球為了掩蓋乘人之危私吞好處想出來的說辭。
“不然我不僅要投訴,明日還要去自首,你就等著業績墊底被抹殺吧,我們一起死。”
叮咚一聲,商場刷新恢複了原來的點數。
不過兌換力大無窮buff時不得已白白浪費的兩個技能點卻是回不來了。
她還想摳摳搜搜再多省些把技能點在醫術上呢。
【宿主,我可以把多出的技能點還你哦,隻要二十兩白銀兌換!】
“滾!”
喻筠一聲怒喝後,腦子裡終於清淨了。
山間霧氣漸濃,四周靜得可怕,陰風吹過帶來野獸的嘶吼,瘮得人心慌。
喻筠攏了攏身上的衣物,也是感受到一絲涼意,循著小道遊走在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朦朦朧朧亮起點光,隨著風輕輕搖曳。
破舊竹屋前,瘦長人影漸近,容色清秀的女子踏出迷霧,看起來正當韶齡,不過二十。
許是嗅到了熟悉的氣味,睡夢中大狗抖了抖身子猛然驚醒,迅速爬起來衝來人的方向嚎叫。
“龍傲天,你小聲點,彆把隔壁鄰居吵醒了。”喻筠壓著嗓子,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數座荒墳,“從棺材裡爬出來吃你,我救不了哦。”
龍傲天瞬間閉了嘴,乖乖地坐在原地衝她甩尾巴。
喻筠隨手薅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兩把,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
黑暗籠罩著一切,披頭散發的人影突然出現在本該空蕩的屋內,她心頭一顫,下意識屏氣凝神才發現是個睡不著覺的小鬼,懷中還抱了個枕頭。
“姐姐——”如泣如訴,幽怨得人頭皮發麻。
喻筠舉起手作勢要打,元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撲過來環住她的腰,“姐姐,夜間山裡不安全,你莫要再摸黑了。”
她將人帶進屋裡,順手點燃了油燈,光忽明忽暗在元嘉儘顯擔憂的臉上跳躍。
喻筠素來見不慣如此讓人心頭沉重的表情,乾咳一聲繞開話題道:“我瞧著這破屋又有些漏風了,明日修修。”
她環顧了一圈,木製牆麵上幾道裂口清晰可見,認可地點點頭,“等天亮了我去砍點竹木來。”
元嘉不滿地撇撇嘴,悶悶不樂道:“說了多少次你也不聽,罷了,全是我自作多情。”
說完,她泄氣般把枕頭砸回床上,一掀被子鑽了進去。
喻筠聳聳肩,隨口認了句錯,那團凸起鼓了鼓不再動。
她心中默默歎氣,正準備脫下衣物美美睡覺,哪知一摸腰間,藏得好好的木牌不翼而飛。
瞳孔狠狠一縮,全身血液霎時冰涼,那可是刻了名字的!
喻筠當即取了支火把要沿著來路一寸寸找,若是掉在哪處荒草裡還好,若是被人撿了去...
她腦子裡猛然浮出道男人的身影,拳頭攥緊得微微發顫。
不能確定就是應溪,還是先找著碰碰運氣吧。
【我可以告訴你木牌在哪裡哦,隻要一百五十兩!】
沉寂了許久的係統突然出聲,開口就是敲詐。
無利不起早,係統既如此說那定然是在應溪手中了,喻筠咬著下唇倚著牆盤腿坐下強迫自己冷靜。
搶回來?既是故意拿的大抵早就被他們看過了。
抵死不認?人證物證都在,怕是說不清。
連夜跑路?她思來想去隻有這一個辦法,正要伸手去扯元嘉,戲謔的電子音響起來。
【你怎麼沒有上進心,就不能明牌然後占山為王,把劫富濟貧發揚光大嗎?】
喻筠兩眼一閉,心下無語。
【你到底是劫富濟貧係統還是燒殺搶掠係統?】
【明知木牌被偷卻不說到底有什麼好處?】
【我倆在對外這件事上不是利益共同體嗎?】
一連串炮轟般的質問後,係統委屈巴巴地哼了聲。
它拉彆的統開了會,可是商量了許久才得出的法子,在被追捕時故意把喻筠的木牌暴露出去。
還好對麵那小子上道,知道將計就計扯走。
【還不是怪宿主太沒有事業心,你要是多乾幾票大的我也不至於天天領低保被彆的統嘲笑。】
【逼上梁山的故事聽過沒有?我隻是幫你一把而已。】
喻筠甩甩頭將那些擾人的聲音拋之腦後,不跟那顆破球吵,眼下還是先跑路保住小命要緊。
“元嘉,快起來!”
兩人一狗踩著泥濘小路疾步如飛,灰褐色的衣角沾染了不少泥點。
喻筠腦子裡兩道聲音吵得不可開交,她氣得發昏,頭一次想把係統拍死。
【都這時候了你還舍不得倒貼點?我要輕功!】
【你點數不夠,兌換失敗。】
【宿主,我就說你該上進點。占山為王有什麼不好啊,還能收小弟使喚。】
【你個**,若不是我現在不能死,馬上自首拉你共沉淪!】
往日坑蒙拐騙從她手裡搞點銀兩就罷了,如今竟是拿生死存亡開玩笑。
雖然她天天嘴上掛著想死,但也隻是說說而已!
天微微亮了,草木上凝結的露水簌簌滾落。
喻筠還悶著頭衝,卻是被身後的元嘉緊緊扯住衣袖。
前方的薄霧裡浮現一道人影,她眯著眼看去,心涼了半截。
是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