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宋止那陰晴不定的性格,薑以嫿又道:“彆問我為什麼。”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眼前的丫鬟欲言又止,最後可能是把她當成失心瘋,整個夜晚都死死地看守在門前。
等到第二日薑以嫿醒來,看著頭頂層層堆疊、繪有彩畫的藻井有些恍惚。
昨日的一切彷如做夢,她撐起酸軟的身子,看向四周。
原本應該窩在榻上的宋止連帶著玄衣不知何時消失。
她瞬間清醒,心裡一慌,宋止不會臨時反悔吧。
薑以嫿連忙起身,唰的一下拉開門,發現院子內不知何時站滿了人,烏壓壓的一片,都弓著腰低著頭。
隻有領頭身著紅衣的人手持黃色卷軸,看了過來。
他見一身淩亂的薑以嫿顯然眼睛抽了抽,但還是一板一眼地開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統禦天下,後宮之治,關乎國本。皇後薑氏,德容兼備,朕心甚悅,今特將後宮鳳印賜予皇後,以示恩寵。自即日起,皇後遷居朕之寢宮,悉心侍奉朕,共理國家之事,以成千秋之業。欽此。”
宣旨結束,院內無一人動。
薑以嫿撓了撓頭。
怎麼接旨啊。
是要跪嗎?
大太監看著眼前絲毫不動的皇後,有些震驚。
又想到一點禮儀都不遵守的皇上,頓時又覺得合理起來了。
更何況這是皇帝昏迷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醒來,寫的第一道聖旨。
這皇後果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想到這,大太監上前將聖旨塞進薑以嫿,“娘娘,您得先接旨,小的們才好辦事。”
語調低柔。
“哦哦哦。”薑以嫿連忙接過,隨後又被太監請進鳳輿。
抬鳳輿的太監一路晃晃悠悠,薑以嫿打了個哈欠,看著不知繞了幾個彎的路有些困倦,加上昨晚睡在地板上並不安穩,於是又睡了過去。
直至宮女如同黃鶯般輕輕地在耳旁說道:“娘娘,到寢宮了。”
薑以嫿這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全程服務,堪比五星大酒店。
這就是資本家的日子嗎?
她充滿感慨的想著。
春風之時正來煞,皇帝寢宮門前一位極其眼熟的婦人攔下了薑以嫿。
“娘娘,太後今日聽聞娘娘的喜事,特地吩咐奴婢前來請娘娘一同去祝賀。”
是昨晚要灌她藥的張嬤嬤。
薑以嫿閉了閉眼,不是很想看見這個晦氣人。
張嬤嬤知道是陛下昨晚救了她,但也知今早陛下又昏了過去。
她語氣略帶強硬:“娘娘,勞請您不要辜負太後的好意。各位嬪妃也早已等候好了。”
薑以嫿扶著額頭,虛弱道:“本宮頭有點痛。”
張嬤嬤麵色鐵青,還是身旁的大太監將嬤嬤攔了下來,“嬤嬤,皇後娘娘總得換身衣服才好過去見太後娘娘不是嗎?”
隨即擺擺手,讓身後的幾個小太監將張嬤嬤請回去。
“娘娘,這是您拿了鳳印的第一場宴會,是得去的。”大太監勸道。
“您到時候露完麵回來就是了,也不落人口舌。”
薑以嫿也明白,便隨宮女進去梳妝打扮。
等到她梳妝打扮好已是一個時辰之後,身旁的宮女換成了碧梧,說是狗皇帝特地安排的。
又是一首歌舞結束,皇後卻遲遲不來。
底下的嬪妃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太後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撥動著手中的佛珠,那麼多年過去,她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隻有昨晚是個例外,也成了一個大錯。
沒想到那昏迷的皇帝居然忽然醒來,派人去救她。
或許這女人真有祈福的本事,那麼就更留不得了。
太後的眼裡劃過一絲陰狠。
終於,一襲明黃祥雲底、頭戴鳳冠的薑以嫿緩緩步入殿內。
太後一看見她就開始做戲:“快來,我的兒媳。讓哀家來瞧瞧你。”
薑以嫿不得不向前,被她拉住手,頓感一陣惡心。
太後來回打量著,嘴巴裡哎呦哎呦:“聽說你跪了一天一夜,真是受苦了。但好在皇上今早醒了。”
“多謝母後關心。隻要皇上能身體健康就好。畢竟朝廷還離不開皇上。”薑以嫿立馬回道,“聽聞母後昨夜宮殿走水了,是不是最近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
滿臉擔憂,一雙眼睛柔似水,好似在真誠地提著建議。
這時代興鬼神之說,底下的立刻就有嬪妃回道:“是呀是呀,要不要找個太師驅驅邪。”
太後臉色微僵,走水前她見的就是她的親兒子,驅邪不就是在咒她兒子死!
她敷衍過去,轉頭吩咐道:“開宴。”
數名宮女有條不紊地進入,將一道道佳肴放在桌子上,薑以嫿在碧梧的帶領下也回到自己該坐的位置。
氣氛總算活躍起來。
“姐姐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如果不是太後說,我們都不知道皇上今日真的醒了一次。”底下一位嬪妃捂著嘴打趣道。
薑以嫿夾著菜,偏頭看過去。
另一位嬪妃喝著酒,毫不遮掩地說道:“是不是福氣,現在怎麼知道,誰知道是不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三個女人一台戲,現在這屋子裡,估摸著得三十個女人簡直是要瘋掉。
這死皇帝納那麼多嬪妃乾嘛。
真是吵的她頭疼。
碧梧輕輕說道:“娘娘,這是齊嬪,兵部侍郎家的女兒,進宮前已有定婚之人,難免會有些傲氣和怨言。而且陛下昏迷,宮中暫時也無安排教導嬤嬤。”
怪不得看著規矩比電視劇裡的還差,屬於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薑以嫿眉毛輕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碧梧見她起了興趣,在她身後用腹語將屋內的各位嬪妃給詳細介紹了一遍。
碧梧是陛下的暗衛,又擔心薑以嫿吃醋,於是補充道:“這些都不是陛下親自納進來的,都是朝廷百官趁陛下昏迷之時硬塞進來的。”
兒豁。
這麼慘,連自己的女人都決定不了。
不過這裡的嬪妃才是最慘的吧,和原身一樣,跟一個物品一樣塞給了一個快要死掉的皇帝。
薑以嫿搖了搖頭,思緒亂飄。
不知何時,宮殿內款款走來了一個女人,相貌出眾,隻是她的脖頸處好像得了貓蘚?
薑以嫿不可置信地又瞧了瞧,她心想,可能是昨晚被宋止帶偏了,人怎麼可能會得貓蘚呢。
女人請安道:“太後娘娘好。”
又道:“皇後娘娘好。”
這是?公主嗎?
薑以嫿還在倒推著她的身份。
太後忽然問道:“皇後,你為何一直看向長公主呢。”
薑以嫿微笑道:“沒什麼,兒媳隻是覺得長公主的衣服甚是貌美,不由多看了幾眼。”
齊嬪瞬間嗤笑,嘴巴張張合合,隱隱約約能聽見三個字“破落戶”。
薑以嫿心裡有些後悔,她昨晚的決策好像是錯誤的。
出宮還能過一個月逍遙日,現在天天宮鬥,累死個人。
說話期間,長公主不自覺地撓了撓脖頸處的紅斑,眼見著紅斑快要被撓破,薑以嫿忍不住說道:“長公主還是彆撓了,容易留疤。”
這才讓眾人發現長公主脖頸處的紅斑,太後身旁的宮女連忙去找太醫。
一下子,宴會的重點全集中在長公主身上,各種噓寒問暖。
薑以嫿得了空,埋頭苦吃,宛若魚進了大海,遨遊之感,妙不可言。
哇,這是什麼,豆芽裡居然塞著肉。
好吃好吃。
這個也好吃。
這邊,太醫仔細觀察著長公主的皮膚,背下發著冷汗,他從沒在人身上見過這種斑點。
要說,在他們家貓身上倒是見過。
他心裡思索著,表麵悠悠道:“長公主的皮膚看著有些異樣,看著像一種病。”
“隻是這病實在罕見,請太後允許臣回去翻閱古書再給藥。為了防止會傳染,還是請各位娘娘暫時不要與長公主接觸。”
眾人驚呼,不知不覺都往後退了幾步。
“剛剛可是皇後娘娘發現的,說不定皇後娘娘對此略有涉及呢。”齊嬪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薑以嫿也忍不了了。
她緩緩起身,裙擺隨之而動,走到郡主的身邊道:“兒媳自幼向長輩學習醫藥之術,確實對這病略有研究。”
薑以嫿彎腰,仔細端詳著紅斑:“你瞧,這皮膚上的紅斑呈橢圓形或圓形,分界清晰,四周有小丘疹和皮屑。”
太醫點頭,她又道:“這紅斑與頭發相靠近之處有明顯的脫發,碰之溫高。”
太醫麵上露出讚同,齊嬪落了下風,忍不住說道:“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病。”
薑以嫿看著明顯著急起來的齊嬪,一字一句道:“依我所見,應該是人蘚。”
她不敢直接說出貓蘚,一個人得了貓病,豈不是怪哉?
太醫一怔,有些疑惑:“人蘚?”
齊嬪見狀,像是抓住什麼把柄一樣,嘲笑道:“我怎麼沒聽過這病,怕不是你瞎編的吧。”
薑以嫿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能齊嬪需要多讀點書。”
又轉頭與太醫商量用藥,對長公主說道:“郡主,你照著這藥塗,不出三日就會好。”
隨後薑以嫿徑直走到齊嬪身邊,在耳邊低聲說道:“而且傳染力極強哦,我記得你剛剛離她最近吧。”
薑以嫿手指在齊嬪的臉上輕輕滑動著,用著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嚇得齊嬪啪得一下打開了她的手,隨即往後退。
清脆的巴掌聲瞬間使得殿內安靜下來,眾人目瞪口呆,雖說薑以嫿家世卑微,隻是名頭上的皇後,但也不可如此不敬。
身後的碧梧立馬向前護住薑以嫿。
四下寂靜,太後扶額,怎麼會如此之蠢。
太後開口道:“皇後,今日是你拿鳳印的大喜之日,切莫多在此耽擱。”
鳳印二字一出,齊嬪瞬間就僵住了,後背直發冷汗。
她大驚失色,忍不住喃喃道:“你怎麼會有鳳印。”
薑以嫿微微彎腰,用手掐在齊嬪的下巴處,一字一句道:“本宮一向寬厚待人,容你在此肆意妄為,如今竟敢公然衝撞本宮,眼裡還有沒有本宮?”
說罷站起身,緩緩朝門外走去。
齊嬪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頭重重地瞌向地麵,“臣妾錯了,臣妾錯了,還請皇後娘娘寬容……”
眼看著薑以嫿即將走出殿,齊嬪終於卸了口氣。
幸好是個軟包子,她想。
忽然,一道女聲緩緩傳入耳中,“從即日起,你被奪去妃位,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