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後宮殿回來後,剛好末時二刻。
薑以嫿在大太監蘇忠敏的帶領下來到宋止床邊,層層堆疊的薄紗遮掩,隻能隱隱約約看出來裡麵躺了個人。
宮女端來了一份湯藥,“娘娘,這是陛下今日需要飲用的湯藥。”
?
什麼意思,要她喂?
薑以嫿此刻心情不錯,接下藥湯,又想起宋止久久不愈的傷口道:“你晚上把太醫喚來,就說我想和他聊聊陛下的病情。”
蘇忠敏跟了宋止多年,是眼看著宋止從小不點長大成為統禦天下的皇帝,主仆感情深厚。
他聽此眉開眼笑:“是。”
掀開薄紗,臉色如白紙、嘴唇青紫的宋止赫然映入眼簾,薑以嫿心裡頓起驚濤駭浪。
怎麼一晚上過去,宋止就從虛弱變成了命懸一線!
她表麵波瀾不驚,以陛下需要靜養的名義將宮殿內的眾人給逐出殿外,隻有蘇忠敏看守在門口。
藥湯有些燙,薑以嫿隨手將其置於桌案上,隨後像是做賊般環視四周,確認沒人後便開始扒宋止的衣服。
古人的盤扣與現代的不太一樣,薑以嫿廢了好大的勁才給解開。
黃色的寢衣向兩邊敞開,與電視劇裡層層紗布纏繞不同,精悍鼓漲的胸肌赤裸裸地展現著,非常大,看著一手包不下,線條分明的腹肌則在裡欲拒欲還。
薑以嫿耳朵微紅,轉過臉去。
雖說上次已經看過背部,但沒想到正麵胸肌的穿透力會如此強。
強撐著臉皮上的燙意,她小發雷霆道:“臉看著跟要死了一樣,怎麼身材還那麼好!有傷口還不包紮,肯定不懷好意!”
聲音細小如蚊子般。
薑以嫿腦袋有些宕機,努力回想著昨晚的記憶:“傷口是在左邊還是右邊來著?”
為了喚醒軀體記憶,手上比劃著昨晚上藥的姿勢。
“左邊。”
薑以嫿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將宋止翻了過去,嘴上還不忘道謝:“謝謝你。”
昨日有些淌血的傷口不僅沒有結痂,反而周圍皮膚有些腫脹,微微泛紫,像是發炎了一般。
薑以嫿一邊仔細端詳著傷口,一邊伸手去試探宋止的額頭,“溫度也不高啊。”
腦海裡閃過無數病例,卻無一能對上。
從醫多年的自信有些崩塌,薑以嫿抿了抿唇,決定今天下午就開始看這裡的醫書。
“完了,不會治不好吧。會不會被砍頭啊?”
想法剛從腦袋裡冒出來,下一秒就被pass掉,“要死也是他死在我前麵。”薑以嫿理直氣壯道。
眼下也無藥膏可以塗抹,薑以嫿準備將宋止翻回去。
手剛搭在肩膀上,冰冷的聲音從耳旁響起,“我的好皇後,就這麼盼著我死?”
嚇得她一激靈,手直接滑下去,正好落在了宋止的胸肌上。
是真的一手包不下,她想。
手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蓬勃鼓動的胸肌在手縫裡溢出陣陣波浪。
顯然宋止被氣到了,胸肌的起伏明顯上升,陰鷙深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薑以嫿的手。
氣氛有些尷尬。
薑以嫿狠狠掐了下大腿心的肉,眼淚迅速在眼眶裡彌漫,“陛下,你終於醒了。”
她心裡默默拍了拍自己,為了活命,討好一下吧。
還沒等宋止開口,薑以嫿迅速地將寢衣合上,拿起旁邊放涼的藥湯,從中舀了一勺,嬌脆道:“陛下,喝藥。”
說罷,又低頭吹了吹:“陛下,臣妾給您吹涼了,來,張嘴。”
勺子觸碰到薄唇邊,宋止抬了抬眼,嘴唇勾起一絲冷笑。
眼神如同饑腸轆轆的野狗,隨時準備將薑以嫿拆骨入腹。
薑以嫿見宋止磨磨蹭蹭,不願張嘴,以為他嫌藥苦。又像是想起什麼,朝門外喊道:“蘇忠敏!陛下醒了!”
門外守著的蘇忠敏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進來,聲音顫顫巍巍:“陛下,您終於又醒了。”
此情此景,大潤發殺魚師傅都得被感動到。
薑以嫿毫不留情地打斷,她道:“今早我在宴上吃到的點心不錯,你拿點過來,順帶拿點蜜餞。陛下嫌藥苦。”
蘇忠敏眼睛頓時放大,驚悚又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宋止。
滿臉寫著:陛下你什麼時候怕喝藥了???
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宋止上氣不接下氣,咬牙切齒:“朕不怕苦。胡說。”
音調重重地落在了“苦”。
宋止抬手接過薑以嫿手中的碗後一口吞下,沒曾想,薑以嫿順手將藥湯又放回了旁邊的小桌子上。
聲音千嬌百媚,十分順從地回道:“對對對,陛下不怕苦。”又立刻遞眼神給蘇忠敏,催促他快點。
宋止冷冷道:“皇後可真會替朕做安排。”
諷刺意味十足,說得薑以嫿後背直發涼。
但幸運的是,宋止好像忘記她剛剛說的話。
薑以嫿笑眯眯地應下,“臣妾肯定是心係陛下的呀。”
宋止冷笑一聲:“那皇後剛剛看完朕的傷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救。
薑以嫿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臣妾剛剛沒仔細看,等陛下身體好些再研究研究。”
“嗤。”
宋止的手指掐在在薑以嫿的下巴上,逼迫著她抬起頭看向他。
“皇後的真本事什麼時候才能亮相啊。”尾音拖得很長。
下巴處傳來持續的疼意,薑以嫿拳頭攥緊,恨不得立刻穿回去把醫院裡掛的那些錦旗全都砸在宋止的臉上。
空氣之間的火藥味越發濃厚,似乎到了風一吹就會爆炸的地步。
“陛下,娘娘。”蘇忠敏端著蜜餞走來,身後跟著數名宮女,一人端著一個盤子。
“不是讓你拿點蜜餞嗎?怎麼如此鋪張浪費?”宋止眉頭微皺。
宋止雖是個殺人如麻的暴君,但唯獨不愛窮奢極侈,出行在眾多皇族中算是極其樸素的。
蘇忠敏心想冤枉啊,他低頭回道:“娘娘今早在宴上吃的點心有點多,奴才不知道娘娘說的好吃是哪個,就都端了一份來。”
宋止的目光瞬間移向薑以嫿,將薑以嫿從頭掃到尾,最後視線落在了她的腰上。
就這麼點粗的腰能裝下這麼多東西?
見宋止一直盯著她的肚子,薑以嫿以為他嫌棄自己吃的多,心中的火燒得更旺了,混合上積壓已久的委屈,心裡止不住地酸疼。
自從她穿越以來,沒吃過一點像樣的東西,不是水就是毒。
吃點點心怎麼了。
少女的眼睛不知不覺被眼淚浸潤,眼睫微顫,眼尾泛著紅,眼淚卻倔強地不願落下。
怎麼又哭了,是水做的嗎?
宋止有些不明所以,想起昨夜薑以嫿止不住的哭聲。
他抬眼看向蘇忠敏,蘇忠敏朝身後的宮女招手,示意將點心全都放下。
等到人都出去後,宋止假裝淡然:“皇後,你不是說我需要喝藥嗎?”
又嫌棄吃多,又要喂藥,牛馬聽了都得跑路。
遲早要把你這個反人民的暴君給打倒。
薑以嫿抽了下鼻子,拿起手帕狠狠地擦了下眼淚。
她舀起藥湯,意思一下地吹了下,然後遞到唇邊,硬邦邦道:“啊。”
藥湯在他二人的糾纏中早已涼透,順著喉嚨滑進胃,現在已是深冬,雖說燒著地龍,但宋止因許久沒進食,還是冷不丁地被藥湯冷到。
他開口:“藥湯……”
張開的嘴瞬間被塞進一個蜜餞。
甜絲絲的味道瞬間在嘴巴裡彌漫開,撫慰著剛剛被藥湯折磨的味蕾。
薑以嫿繼續舀起藥湯,冷冷地安慰道:“藥湯苦,陛下請您忍忍。”
然後繼續塞一顆蜜餞。
這樣的循環一直持續到整碗藥喝完。
冬日晚上來得早,屋外已經有些昏暗。
宋止按了按眉心,不知事情為何發展成這樣,明明一口氣能喝完的藥,硬生生磨蹭了半個時辰。
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
更何況他醒來的時間是不多,每一次睜眼都是在處理奏折中度過。如此無聊的喂藥,簡直就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他垂眸,卻在掃過盤子裡的蜜餞時又莫名地覺得蜜餞味道還不錯。
而薑以嫿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緩緩吐了口氣。
大女人一生好心態,能屈能伸,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蘇忠敏頗感欣慰地看著二人互動,有種cp粉頭子的既視感。
但迫於朝政壓力,他還是將奏折遞了上來。
宋止隨手拿起一個奏折,不急不慢地看著,唇角逐漸掛笑。
這是兵部侍郎的奏折,他一接到自己女兒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寫了奏折,買通關係將奏折加急送入並放在了第一個,好讓宋止第一時間能夠看到。
奏折裡表現上是父親替自家女兒的道歉,實則寫滿了對薑以嫿的控訴,身為皇後,卻心胸狹窄,難以忍受嬪妃,隨意將其打入冷宮,難撐大局。
結尾還不忘暗示自己可以獻上一位更美的女兒。
真是一個好父親啊。
可惜他早就想把這群人請出宮了。
宋止眼底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薑以嫿緩緩道:“皇後剛剛怎麼不和我講你把齊嬪打入冷宮的事情。”
東窗事發。
薑以嫿腿一抖,啪嗒一下,正好坐在宋止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