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賬冊風波(1 / 1)

白晴雲的眼角微紅,眼波流轉中帶著淚光,臉上還有剛剛哭過的淚痕,似乎是還沒從剛剛的啜泣中緩過神。

隻見晴雲先是眨眨眼,接著對上他的眼,然後很快心虛似的避開他的視線,微微側過頭,“正常記錄的呀。”

這種做賊心虛,把此“地無銀三百兩”寫在臉上的模樣讓展昭覺得好氣又好笑,但是依然問了下去,“再說一遍。”

“就是……”聽到他生硬的語氣,白晴雲有些膽怯,心念一動,緩緩膝行向前挪動幾步,更貼近他的腿。

展昭眉頭一挑,隻見那姑娘白嫩的小手攀在他膝上,一副乖巧討好的樣子,想蒙混過關。

“你”,展昭抬手托起她的臉,本是想讓她正視他的眼睛,卻發現失算了。

緊盯著犯人的雙目,給予其壓力,逼迫他招供,這本是他熟稔的手段。但是到了晴雲這,才隻見她的彎彎眉眼,就泄了氣,全無平時嚴肅的壓迫感,甚至是笑意爬上眼角都不自知。

“夫君”,她語氣嬌嬌軟軟,似是誘哄。

白晴雲順勢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托著她的臉,她的手托著他的手,她又因為跪姿的緣故,整個人向前傾,手壓在他膝上。

柔軟嬌嫩的皮膚,姑娘家身上淡淡的香氣,如此親密曖昧的姿勢,這一切都讓展昭覺得燥熱,甚至能感到心口跳動得更快。

如此撒嬌耍賴的女孩子讓他幾乎無法招架,他認識的大多俠女都性格豪爽,晴雲是第一個與他如此親近的姑娘,而且還很漂亮。

隻是不經意一瞥,瞥見她頭上的一抹銀色,展昭瞬間頓住。“冷靜”、“守禮”、“勿妄動”,他在心中提醒自己,切莫再冒犯她,摸再犯那夜的錯誤。

“你呀……”,展昭不自然地抽出手,手心還殘存剛剛的美好觸感和溫度,伸出食指,輕戳她的額頭,“怎麼有這麼多小心思。”

見展昭的神色緩和,白晴雲吐吐舌,隻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不做辯解。

一個時辰前,府衙中。

被趙虎替換回來的展昭直奔府衙,他向包大人詳細講述了值守的情況。

包大人也沒想到,他的壽辰竟會收到如此特殊的禮物,白玉堂竟然給他送來一條重要的犯罪線索。

白玉堂出發得早,他又沒有什麼要緊大事,一路上隨性所至,走走停停,好不自在。

在來開封府的途中,他順路到沿途的自家商鋪查看,偶然掉落了扇子,被一位老丈拾到。

幾日之後,當白玉堂再次路過相同的街道時,被老丈攔住,送還給他。

一柄扇子並不值幾個錢,隻是見老丈衣衫襤褸似是乞丐,又有一隻眼睛混沌不清,白玉堂久違地動了惻隱之心。

他從身上摸出幾兩碎銀想送給老丈,沒想到那老丈堅持不收銀子,跪地痛哭。

他自述家住開封府遠郊,是為尋女才不遠萬裡來到開封府的,不求金銀,隻求義士幫忙尋找女兒。

白玉堂十分無奈,他雖然被封了個“五義”之一,但自認從來不是展昭那種熱愛行俠仗義、尊老愛幼的爛好人。

不過如果是用碎銀換消息,也算是符合江湖規矩,他索性答應了老丈,“三日後,此處尋我,若無消息,銀子奉還。”

經營鋪子的商人最是消息靈通,他吩咐自己人去打探之後,就根本沒放在心上。想著無非就是小娘子和情郎私奔的戲碼,不出幾日便可以闔家團圓。

沒想到打聽回來的消息竟然出乎他所料,不但那老丈口中的美貌小娘子毫無音信,還打聽到相鄰的幾個村也“私奔”了幾個美貌的小娘子和寡婦。

白玉堂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不尋常之處,“私奔”是慣用誣賴女子的罪名,剔除雜亂的信息之後,他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或許有一夥人,在有預謀地擄走的良家婦女,尤其是容貌出眾的。

折扇輕輕搖了搖,又猛地合上。

這美貌女子被擄走,結局可想而知,他猜的出,想得到,卻不知該如何答複那老丈。

按照他以往的脾氣和行事作風,他會直接把那夥惡人抓來剁了,把人頭送給老丈,以平那父女的怨恨委屈。

唉!遺憾就在於他已經答應了展昭和包大人不再妄殺無辜,“儘量”遵守王法,信守承諾是江湖規矩,他怎可出爾反爾。

哎?他正在頭疼送包大人什麼壽禮呢。

送金銀?包大人是清官,不愛黃白之物,展昭也肯定會嘲笑他俗氣;拍馬屁?包大人在老百姓心中那可是“青天”,還用得著他去阿諛奉承?還有,去獻媚朝廷官員,他還要不要在江湖混了?

要不,這幾個腦袋,就送給包大人吧!

白玉堂眼睛一亮,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包大人最喜歡砍壞人的腦袋了!

正好,展昭不是最愛樂於助人的嗎?也給他找點事做。

三日後,白玉堂如約去尋了那老丈。

那老丈果然早早就坐在街邊的牆角等他,見白玉堂走來,見他一個人來,隻剩一隻正常的眼睛從驚喜到逐漸失望。

白玉堂不欲多解釋,隻把銀子遞給他,“我派去的人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恰好我現在要去開封府尋包大人,我試試能不能求包大人幫你找到女兒的信息”,白玉堂用扇子指了指遠處的鋪子,“那是我的鋪子,你隻管去住,這錢你拿著,你得活到我把你女兒帶回來。”

“啊,包大人,青天包大人!老頭子聽說過”,老丈又驚又喜,“敢問義士可是包大人身邊的展大俠?”

瞬間,白玉堂的臉黑的像鍋底,“你管我是誰,多活兩天等你女兒回來。”

聽完展昭的回複,結合白玉堂送來的最新消息,包大人幾乎可以斷定,確有歹人為非作歹。

雖然目前尚未找到犯人的蹤跡,但是他犯下的累累罪行已經被包大人盯上了。

被包大人盯上的犯人就是被獵鷹盯上的野兔,雖然還能再跑幾天,但最終逃不過被抓的命運。

而現在,他們需要忍耐,需要蟄伏,需要準備在關鍵時刻一擊斃命。

他幾日不在,王朝和其他兄弟也要來回輪值,倒是落下府中不少雜事。

展昭辦事利落,迅速和其他差役溝通了近日消息,索性都是些小事,很快便都處理完了。

看著晴朗的天空,展昭微微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想到回家就能躺在晴雲整理好的舒適床上,能嘗到晴雲做的熱乎乎的懶人版家常便飯,能聽到美貌溫柔的姑娘嬌聲喚他“夫君”……

展昭突然萌生了一種感覺,不論外麵是朝堂的風雲詭譎還是江湖的風雨飄搖,這樣溫暖的家才是最美好的避風港。

他突然覺得,古人雲“成家立業”,古人誠不欺我。

多日未見晴雲,那姑娘心裡對他應該還有很多怨氣吧。這怪不得她,是他……他得好好向她賠罪才是。

想到晴雲,展昭不自覺地笑了,笑著便有幾分無奈。

他正準備離開,卻被公孫先生叫住。

“展護衛,來”,公孫先生站在門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

展昭覺得有些奇怪。一般情況下,討論案情的時候,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會在場,剛剛他回稟包大人的時候,公孫先生也在。

他隻是轉了一圈,公孫先生就來找他,難道是案情有了什麼新進展?

展昭上前,“先生喚展昭何事?”

“來,屋內說話”,公孫策請展昭進房間。

這讓展昭有些摸不著頭腦,依言進了公孫先生的書房。

兩人落座之後,公孫先生笑著問展昭,“展護衛可是一回來就直奔府衙,還沒回過家吧?”

“正是”,難道是晴雲出了什麼事嗎?

給趙虎乾糧的時候,她應該還是好好的,難道就這麼兩天……

“展護衛莫心急,晴雲姑娘無事”,公孫策指指桌上的幾個油紙小包,“這是小薇托人捎回來的核桃,這野丫頭又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去了。核桃很多,我分了幾份,送給大人和府中其他人。也給你留了一份,知道你不愛吃這些零食,就帶給晴雲姑娘嘗嘗鮮吧。”

展昭心思活絡,又與公孫策共事多年,他能看出公孫策的欲言又止。

不想裝模作樣試探猜謎,展昭索性直接問到,“先生可是有事對展昭說,先生但說無妨。”

公孫策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本賬冊。

展昭不是傻子,當他看到那賬冊的時候,他立刻羞愧地紅了臉,又因為難過和惱怒臉色煞白,紅白交替的臉色和不愉的神色讓公孫策趕緊出言製止他。

“展護衛,聽我說完再下定論不遲。”

展昭緊閉了一下雙眼,歎了口氣,又睜開。

他認得那賬冊上的字跡,是晴雲的。

多年來追隨包大人的辦案經驗讓他立刻聯想到了做假賬和中飽私囊,他相信晴雲不會這樣做,但是心中多年來看到的人性最惡的一麵讓他下意識覺得羞愧。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晴雲的性情人品他都看在眼裡,她嬌弱膽小,但卻是個乖巧善良的好姑娘;再仔細想想,他也覺得晴雲沒有必要這樣做,他的俸祿和她的嫁妝都在她手裡,她並不缺錢。

他要聽聽看,公孫先生要說些什麼。

“展護衛莫急,這采買賬冊記錄的內容都對得上”,公孫策說的慢條斯理,一點都不心急。

賬冊內容對得上,所以問題不是出在記錄上,難道是出在采買上?

展昭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他記得,采買的最終決定都是晴雲親自經手的,賬目也是她親自書寫的……

難道是晴雲做的?絕不可能!這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展護衛先看看這頁”,公孫策翻開賬本,打開到某一頁,然後遞給展昭。

展昭接過賬本,定睛一看,愣了一下,然後迅速翻看整個賬本。

一個,兩個……還是這個……

晴雲嫁妝單子上的鋪子,他大多都陪她去過,即使沒去的,他也捎信過去了。

所以隻是粗略一看,他就認出了賬冊上麵記錄的交易過的鋪子——幾乎都是晴雲的。

價格他都沒有仔細看,單是看這店鋪的名字,他也覺得這賬中有些古怪。

展昭覺得無比憋悶,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嗬嗬,展護衛也看出來了?”公孫策試探著問。

也是,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是知道晴雲的嫁妝內容的,公孫先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能認出這些鋪子一點都不稀奇。

白雲齊把晴雲托付給他,自從他把晴雲抱上馬,把晴雲帶回開封府,她就是他的,他就要對她負責。

如若晴雲真有錯,那也都是他管束不嚴的錯,一切後果理應由他承擔,“是,展昭記得,其中大部分都是晴雲的嫁妝鋪子。”

看到展昭嚴肅的表情和緊鎖的眉頭,以公孫策對他的了解,展昭他大概是隻看懂了一部分。

公孫策點點頭,摸摸胡子,“若是當家,采買做賬可不能這樣子,展護衛需對白姑娘好好管教才是。”

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原因和辯解已經沒有意義,要看接下來怎麼補救和反省。

展昭麵上臊得慌,穩了穩心神,正色道,“公孫先生所言極是。晴雲年紀小,正是貪玩的年紀,此事是展昭管教不嚴,罪責在我。我這就回去與她把道理講清楚,定不會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