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密林。
天氣晴朗,視線開闊。
官道空無一人,另一側的密林小路也無人造訪,隻有鳥叫蟲鳴。
複雜的地形和茂密的樹木完美地掩飾他們的存在,展昭和王朝在悄悄蹲守。
“展大人,可是家中有事?”見展昭似乎一直愁眉不展,幾不可察地歎氣幾回,細心的王朝終於問了出來。
“無事”,展昭覺得自己表現的太過明顯,看了看盯梢的小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怎麼會無事,他那日清早就和白玉堂直奔現場,連封書信都沒有留給晴雲,甚至都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她一向心思細膩,見他不告而彆,一定會多想。更何況,那夜……
酒意放大了他對姑娘的渴望和非分之想,更讓他大膽地試圖輕薄她。
借口!幾分是酒意,幾分是本意,展昭心知肚明。
急急忙忙就跑來辦案,都沒來得及和她解釋,沒安撫好她的情緒,小姑娘一定被他嚇壞了。
真是一時糊塗,這下在姑娘的心裡,自己大概是無恥的好色之徒了。
唉!如此孟浪,真是不該。
以後還是要恪守禮儀,徐徐圖之,如此冒犯行徑,還是要等再見她兄長之時再做商議。
“展大人”,趙虎悄聲向他行禮,“來時碰見了傳信的馬漢兄弟。嫂子說家中一切安好,讓你注意身體,嘿”,他揮了揮手中的包裹,“嫂子給咱們兄弟幾個帶了餡餅和肉乾。”
趙虎隨即打開包裹,分給展昭和王朝。
已經涼透的硬麵餅並不如晴雲剛烙出來的香,展昭疑心自己什麼時候對飲食這麼挑剔了。他又咬了一口,不易察覺地笑了。
尋常人做餡餅,會把肉和菜剁成餡,混在一起包起來,這樣肉少菜多,能節省很多成本。而晴雲向他撒嬌說剁餡太累,偷懶把肉都切成了塊,這樣紮實的口感正好對了他胃口。
單看趙虎狼吞虎咽的模樣,就知道這餡餅一定份量十足。
“嫂子這烙餅的手藝絕了!乾糧就該做成這樣才頂餓”,趙虎邊嚼邊對展昭說,“展大人,再給你一個?”
“留著咱們兄弟吃吧”,王朝冷著臉,話中卻有笑意,“你來換班,展大人就得回府衙複命。回了家,展大人還愁沒餅吃?”
被王朝窺見了一部分心事,展昭低頭不語,繼續啃著手中剩下的半塊餅。
院中。
展昭離開了幾日,白晴雲便一直覺得心裡空空的,說不出來的煩悶。
第二日一早,她還沒起床,他就早早離開了,甚至都沒有交代她一聲。
白晴雲越想越覺得,他是因為不滿意她後來沒去服侍他,才生氣的。畢竟他都抱了她,還抱得那麼緊,如果不被打斷……
想到那夜的情形,白晴雲的臉在發燒。
手中微涼的觸感讓她又清醒了幾分,看著乖乖躺在她手心的銀簪,白晴雲伸手拿起它,旋轉著,欣賞著。
她在他心裡是不是就像這簪子一樣呢?是個美麗的玩物。
他用簪子哄她,說明他是對她有好感的,這毋庸置疑。但也是這小小的簪子,讓她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妾就是妾,莫要肖想其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比如名分,比如孩子。
那支他貼身佩戴的木簪不知戴在了哪個姑娘頭上,應該是他心儀之人吧。他把她保護的那樣好,到現在都無人察覺她的存在。
好歹他也是有送簪子給她的,也算是公平,畢竟她現在還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妾,這樣已經很好了。
白晴雲努力保持平靜,她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更何況,銀簪比木簪份量更重,就當展昭是在鼓勵她了。她得再努力一下,要在他心裡的份量更重一些才行。
她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銀簪,用簪子輕輕撥弄食盒裡的果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娘子怎麼一直悶悶不樂?”陳嫂子晾完衣服,正看到這一幕。
“嫂子,你說若是展大人生我的氣了,怎麼向他賠罪啊?”白晴雲覺得還是應該向年長的婦人討教經驗。
陳嫂子端著水盆,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說什麼‘賠罪’呢。”
看吧!白晴雲鬱悶地趴在桌上,他果然是因為這事才生氣的。
妾室不能太矜持,服侍他是她的本分,她必須更主動,一定要努力爬上展昭的床!
用他送的簪子撥弄著他買回來的果子,白晴雲歎氣,她想展昭了。
隻要他肯回來,想怎樣都行。
府衙,書房。
“大人為何歎氣?”公孫策看著書桌前的包大人。
“公孫先生,本府是第一次從展護衛臉上看到如此神色,想必這次的惡徒讓展護衛都覺得棘手”,包大人放下手中的地圖,想到剛剛回來的展昭風塵仆仆的樣子,又想到他匆匆離去時不愉的神色,歎了口氣。
公孫策笑笑,“展護衛追隨大人多時,見多了窮凶極惡的人,怎會因此輕言棘手。”
“這歹人如此狡猾,他們幾個不分晝夜地輪守多日都沒有追尋到蹤跡,不知還要再等幾多時日”,包大人負手而立。
“等多久都值得,再苦再累也值得。除了這禍患,才能保一方平安”,公孫策拾起地圖,看著上麵勾畫的圈圈點點,“如若不然,怕會有更多家破人亡、骨肉離散。”
“正是”,包大人正色,“且再等一等白玉堂的消息,必須要把他們一網打儘。”
府衙外。
“展大人?”馬漢要回府衙,正遇上展昭從府衙離開。
想必是趙虎已經到了,替下展大人盯梢的位置,輪到展大人回府衙複命了。
展大人回來就好,有話直接自己和嫂子說吧,省得他和趙虎兩個大男人還要順帶著跑腿替他倆傳話。
想到這裡,馬漢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展大人那麼利落勇猛的人物,有了媳婦都變得這麼放心不下,他要是成婚了,那得是什麼樣子。
如果他媳婦像嫂子一樣好脾氣,那他可能也放心不下。想到還未過門的媳婦,馬漢偷笑。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更何況是連吃帶拿。
他們兄弟隻是順帶著幫他們夫妻倆帶句話,舉手之勞而已,就被嫂子塞了一包吃食。
倒不是貪圖那點吃的,隻是覺得展大人和嫂子是真心把他們當朋友相待。
之前都覺得嫂子美貌、嬌氣、年紀小,肯定不好相處。現在看來,果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他以後,幫展大人傳話肯定要更積極!
看展大人那一臉嚴肅的樣子,剛才急匆匆地離開府衙,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想必是案情嚴重,形勢不樂觀。
用力握緊劍柄,馬漢惱怒,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抓到這挨千刀的犯人啊?
小院。
白晴雲剛穿過照壁,就看到展昭坐在院中桌邊,她欣喜地迎上去,“夫君回來啦!真是太好了!”
展昭抬眼看她,一臉慍色。他冷漠不快的表情讓白晴雲害怕地愣在原地。
“夫君……”,白晴雲喏喏地向他挪了兩步。
“去哪裡了?”展昭開口。
見他還肯理她,雖然語氣冷淡了些,應該還是有挽回的餘地,“沒想到夫君今日回來,妾剛從鋪子裡回來。”
她怎麼覺得,聽到她說什麼,他好像更生氣了。
“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展昭沒有正眼看她。
啊?白晴雲眨眨眼,他果真是因為那事生氣了嗎?
白晴雲臉紅了,“妾…是妾做錯了。”
“你還知道錯了!”
他好凶好可怕!晴雲一驚,然後膽怯地跪在地上。
嗯?展昭皺眉,好像他是聲音大了些。不過這次跪就跪吧,這姑娘是應該好好教訓一下。
白晴雲委屈極了,她微微低著頭,紅了眼眶。不就是沒有讓他得到歡愉嗎,至於要這麼大聲吼她嗎?
又是這樣!展昭心中無奈歎息。
晴雲本就嬌俏,低頭委屈啜泣的模樣更是我見猶憐。
他很少開口去責怪一個姑娘,這梨花帶雨的美人更是讓他不知道怎麼張口。她就是吃準了他不忍心看她哭。
“彆——不許哭”,算了,畢竟她年紀還小,以後好好教養就是了,展昭打算這次就先放過她,“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做?”
“現在嗎?”白晴雲有些發抖地環抱了下雙臂。
“不然呢?”地上又硬又涼,她身子弱,不能久跪,展昭準備速戰速決。
“晚上不行嗎?”白晴雲咬著下唇,不敢看他。
“不行,就現在”,展昭皺眉。
“在……這裡嗎?”白晴雲聲音低弱蚊蠅,似是懇求。
“是”,展昭有些不耐煩,他不明白白晴雲在糾結什麼。
雖然隻有他二人,但是要在這青天白日之下寬衣解帶,實在是讓她羞恥。
算了,她也隻是妾室而已,要什麼臉麵呢?白晴雲把心一橫。
展昭隻見晴雲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伸手解開衣帶。
展昭猛然反應過來,“把衣服穿上”,他緊閉雙眼。
這下遭了!他那晚太過放肆,壞了在她心中的印象。現在在她心裡,一定把他當成了好色之徒。
聽不見衣料摩擦,展昭以為晴雲穿好了衣服,睜開眼。
不料小姑娘還跪在地上,僅著肚兜,環抱著胸口。她紅著眼眶,淚水在眼裡打轉,“你到底想怎樣嘛。”
“我……”對她的惱怒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尷尬和愧疚,甚至還有些對自己的惱怒。
姑娘頭上的銀簪子反射著日光,明亮亮,讓他見不得光的心思無可遁形。
那麼明亮的簪子,就那麼直白地戳破他的心思,讓他無法回避那夜的放肆行徑。
他反省過,大概是單身太久,喝點酒就放鬆了對自己的約束,暴露了心底對這美貌姑娘的渴望。
都多大年紀的人了,怎麼還像毛頭小子一樣!
他確實不該那樣撩撥她的。晴雲初來乍到,本就生性膽小,不敢反抗,他還那樣欺負她的,這姑娘背後不知偷偷哭過幾回呢。
他一定嚇壞她了,在她心裡,他的形象一定是一落千丈,荒唐無恥。
剛剛他說的話,雖然有歧義,但也不至於讓她誤會他欲求不滿,想拉著她白日宣淫。
展昭心底深深歎息,看著她頭上的簪子,正是在提醒他莫忘那夜,莫再做那夜逾越之事。
他俯身撿起衣服,幫晴雲披好,不太熟練地幫她係著衣帶。
指尖擦過她雪白的手臂,細膩的觸感讓他一頓,見姑娘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下意識看向她。
晴雲眼角帶淚的模樣勾起了他的回憶。
那夜自薦枕席的她也是如此惹人憐惜,那夜被緊緊抱在懷裡的她也是如此顫抖……
夠了,展昭微微閉上眼,強壓下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和幻想,他不能如此欺負她!
“起來吧”,展昭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男人的心思真難猜,他到底想不想要她?
“妾不敢”,帶著哭腔,白晴雲軟軟的語氣還帶著幾分撒嬌。
展昭抬眉看了她一眼,這小丫頭果然是得教訓一下,繼續板著臉,“喜歡跪就跪著吧。”
白晴雲不明白,他怎麼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是應該拉起她哄一哄,然後半推半就把她拉到床上?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聽見頭頂展昭的聲音傳來,“解釋一下,壽宴的采買你是怎麼寫賬的。”
糟糕!白晴雲心道不好,他怎麼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