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角落裡,裴倦等人靠在那。
藤條漸漸挪動,一婀娜身姿漸漸向他們走進。
“裴倦。”
裴倦看過去,見到一裸著白皙雙足的女人。她肌膚雪白,神情媚態中帶著難以忽視的疏鬆懶感。眉間一點紅,方豔無比。
來人挑了下眉:“裴倦,你這又是何苦呢?就為了反抗専,連自己的命都差點搭進去了。值得嗎?”
裴倦扯了下嘴角:“將死之人,還是先顧好自己的命再說吧。”
女人神情微愣:“我會比你活得長久的。”
裴倦靠在藤蔓旁,似笑非笑:“嘖,怎麼又撕了一頁給我算?”
他淡漠地轉移了話題:“我要賈獨後的信息,她現在所處的地址,以及將來的行動計劃。”
他頓了下:“越多越好。”
女人歎了口氣:“我現在已經不是専的手下了。”
裴倦看向她:“我不在意。”
言下之意,這不是我關心的,我隻要我想要的。
二人對峙,女人微微眯起那雙桃花眸。
她想起他們的初見。那時她是在花滿樓的底下倉庫裡見到他的。當時他不過十來歲出頭的孩童,長得清秀孱弱,滿身是血,痛得渾身都在顫抖,一雙黑黝黝的眸子卻在看著她。
那裡麵滿是仇恨。
身邊人說:“這是賈獨後看上的人,把他從西陽鎮帶了回來。已經給他服下忘憂散了,若能活下來,過往的記憶就都將消失。”
當時她一身白皙狐裘,看著倉庫裡像是個血人的狼狽男孩。她心想,有這樣眼神的人,他哪能真正忘去過往。若是忘了,又將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利刃。
她當時心中無聊,還特意撕了一頁紙給他算了一命,什麼也沒算出來,結果紙還裂開了。當時她不甚在意,更沒想到這個孩子能夠活下來。
回憶消退,風將他們周圍的竹葉窸窣飄落。女人歎了口氣,屈服了:“我儘力。”
裴倦看著她:“知道了。我會答應你的要求。”
女人轉身離開了。
她回到住處,還沒有走過去,見到瓊台靠在牆壁旁,手腕上是一隻縮小的騰蛇。她見到女人,歎了口氣:“仙露,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仙露道:“姐姐,我已經不在専的領地之下,也不是賈獨後的手下了。我要有自己的人生。”
後麵一句話,她說得格外認真。
瓊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是,専已經敗落了。但是賈獨後他們並不會放過你。你真的以為自己能那麼輕輕鬆鬆地逃離嗎?
仙露並不多言,從她身邊走過,她腰板挺得很直:“我會為我們的未來爭取的。”
二人擦肩而過,仙露走了有段距離後,瓊台看著她,神情壓抑而憤怒。她道:“他不值得你冒險。”
仙露頓了下,她並沒有轉頭,就這樣一路走下去。
小巷子裡,典典銀劍抵在那人脖間,挑了下眉,神情冷漠:“你究竟是誰?”
來人嘻嘻笑著,打著馬虎眼:“你這劍,是真的說砍就砍,不留一點情麵啊。”
話語未落,就感覺銀劍貼得更近,緊挨皮膚內側。
典典冷冷笑著:“再廢話,連你頭都打掉。”
來人急忙道:“我是藏音閣的弟子。這是我的令牌。”
他一連說下去,急忙把令牌遞過去。
典典接過,在手上拋了下,認真打量了幾眼。
“江湖上有很多這種以假亂真的戲碼。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拿個假令牌,冒充的藏音閣弟子?”
說著,銀劍又壓下去幾分,他急忙道:“鄙人,姓黃,字之三。”
典典心想,誰在意你叫什麼名字。但她旋即從原著劇情裡認真思考了一下,冷冷抬眸,打量起麵前人長相。
眼睛狹長似狐狸一般,鼻尖有一點黑痣,五官很端正,笑起來眼中似乎帶上了星光。
看起來就……典典誠實地想,心眼不少的樣子。
“黃之三是吧。我信了。”她放下劍,問,“跟著我做什麼?”
藏音閣是民間探案機構,裡麵大多的是些散修,專門接雇主生意。為了更高效更快速地接單賺錢,裡麵的人大多是些鬼點子極多的人,懂得許多旁門技能,有著一技之長。
而麵前這位便是其中多智近妖的藏音閣大弟子,黃之三,黃隗。性格格外乖張,行為行動常常隨著自己心意行事。並且由於智謀多善狡言滑語而在爭鬥中勝出一籌。
以及和他性格和乖張氣質不相符的,一雙柔美清秀的狐狸眼。
典典微抬著頭看著他,黃之三手中拿著一把扇,嘩地打開,隻見上麵四個大字“相逢是緣”。他嗬嗬笑著:“仙君此言差矣。怎麼就是跟著你了呢?這江湖之大,自然是隨心所欲,想去哪……”
嗬,還咬文嚼字起來了。
典典懶得聽他的廢話,轉身離開了。她走了幾步,看黃之三又跟上來,長劍便指了過去:“不要跟著我。”
黃之三卻似沒聽到一般,自顧自向前走著,一個扇子也不知道扇沒扇著風地輕輕拍著:“仙君,你們雲山也發現這家槐不對勁了?我們是從來玩的車輛上察覺出端倪的。這裡運送去魔窟那邊的車輛和外界運送來的車輛相差還挺大的。”
典典“嗯”了聲,在木箱間長棍跳躍而過:“他們也許在走私,倒賣東西給魔鎮。”
黃之三從滿地長棍間小心走過:“賣什麼呢?”
典典道:“不知道。”
這也是我們所要查的。
典典從高巷上跳下,朝後麵丟了一張紙條,黃之三接過,從長棍下穿了出來。
他打開來看,見到上前是一串零亂書寫的地址。
他忍不住笑了:“就你裝醉那時候那的?你怎麼想到這法子的,到酒樓買消息?高啊。”
典典看著他手上紙條,這是她在和掌櫃交接碎銀時他放在自己手上的。
她挑了下眉:“你猜?”
黃之三笑了下:“這消息來源最廣,最便捷的地方便是兩個。一是妓院,二是酒樓。因為人員來玩密集複雜,也是最容易放鬆警惕被套話的地方。消息最廣雜。”
典典心想,不都知道嗎?那還誇我。這該不會就是讀書人最喜歡的陰陽怪氣吧。
卻聽黃之三說:“但是,我沒能想到的是,你一個女流,竟然也懂江湖上的道道?掌櫃他們販賣消息自然是不可能來者就給,那豈不是引火上身嗎?”
他微微靠近上半身,輕聲道:“我也想過這法子。但我不是沒有途徑嗎?也不懂這些密語。”
他笑得謙和溫潤,一雙狐狸眼自帶三分溫柔,就這樣看著典典,是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的笑容和話語。
典典眼睫顫了下,她十分靈巧地避開,心想竟然來我這套話,也不看看我是誰。
典典笑了:“你不是多智近妖嗎?這都不懂?名分是不是給得有點水分了。”
黃之三收起扇子,倒也不甚在意:“那是,所以還得姑娘你給個機會,多指教指教在下了。”
一聲勁束男裝的典典:“……”
她倒是不意外黃之三認出自己女扮男裝,但是當麵被抓了揪揪,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總覺得落人下風了。見黃之三在看紙條,她一把奪過收了起來。
黃之三看著她,典典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那縣令相好住的地方啊。”
典典搖搖頭:“不對。”
在黃之三疑惑的目光中,典典嘻嘻笑開,露出白皙的牙齒:“是我的十個碎銀買的東西。既然消息共享互惠互利,成本是不是也要平分呢?”
說著,她伸出手。
黃之三看著那雙白皙小手,有些崩潰。
不是,你給姑娘花錢,給客棧掌櫃的打賞時不是挺大方的嗎?怎麼到我這就要收費了??!
在一陣打鬨後,黃之三心不服但無可奈何地掏出銀子,他們來到了住處。
家槐雨水多,他們的住房更多的是類似吊腳樓類型的建築。家住在二樓,底下擺放木材和一些雜物。
此時二樓大門禁閉,連窗戶也被油紙布封死,看起來密不透風的。
底下有條栓著的黃狗,和一搬著矮凳昏昏欲睡的老太太。
典典他們來之前都已經易過容,於是典典走上前去,半蹲下腰,問:“老太太,上麵那戶人家沒人在家嗎?”
老太太昏昏欲睡,半睜開一隻眯成縫的眼:“不知道,與我無關。”
“那您是……”
老太太道:“討飯。”
典典眨眨眼,他們終於看見老太太麵前擺放的一個破碗。
碗缺了個大口,看起來還挺像模像樣的,可惜裡麵沒有一塊碎銀。
典典抬頭看天,明晃晃的太陽掛在頭頂。
她看向黃之三,現在的乞討都流行大中午開始嗎?
黃之三笑開:“這個點大家都在吃飯,觸景生情嘛……”
他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卻急急敲起桃木棍,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似乎理解了典典他們之間的私密對話:“胡說,我天還沒亮就出來擺攤了。倒大黴的,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典典“啊”了一聲:“您這……”
老太太解釋道:“他家給的比彆家的都多,出手可闊綽了。”
“您就每天坐這,他每天都來給您送銀子啊?”
典典有些詫異。
“也不是。”老太太撇撇嘴,“隻是這家主人心善,每次下樓前見到我都會給點碎銀,比彆家給的多。久而久之,我就每次都在這擺攤了。”
典典明白了,這是老太太看這家人給的多,便賴在這了。畢竟縣令給老相好住的房子要避人耳目,選的位置比較偏僻。一般很少人往這邊走,更彆說乞討了。老太太應該就是靠這家人給的打賞在過日子,簡單說就是抓著一隻羊在使勁擼啊。
典典有些無奈,這縣令竟是這樣心善的人?每日給她送錢。也不會趕走她。老太太就不怕坐吃山空嗎?
典典疑惑地看著她,老太太卻理解錯了意思。她雙腿夾著破碗,警惕地看著她:“這位置可被我承包了啊,有需要去彆處。”
典典驚訝地看向黃之三,她指了指自己的臉,我看上去像是一個要乞討,甚至要搶老太太乞討地盤的人嗎?
黃之三有些無奈,想著老太太在這呆了大半天一份硬幣都沒拿到,從腰包裡拿出荷包,卻被典典拖著離開了。
離開前,甚至能聽到背後老太太怨怒的聲音:“擋了我這麼久的攤,也不知道給點碎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世風日下……”
他們繞了一圈,從另一麵攀爬到屋簷上方。
典典在煙囪筒旁趴著,分析道:“門窗都是緊閉的。煙囪筒今日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黃之三拖著典典,要把她塞進去。典典看向他:“你乾嗎?”
黃之三挑了下眉:“不是沒人嗎?所以進去啊。”
典典看著這臟兮兮全是油煙味的煙囪筒,有些炸毛:“你怎麼不自己進去。”
黃之三笑了下:“我有彆的辦法啊。”
他趴在屋簷上,掀開一片瓦片,大張開腿坐在那,往下偷看著。
典典踢了他一腳:“你真是賤。”
黃之三噓了一聲:“裡麵有人。”
典典想了下,又掏走一片瓦,也趴在那眯眼打量。
裡麵黑洞洞的,光線有些昏暗,家具裝扮都不太能看清。但是隱約能見裝修得很是富貴豪華。有個女人披著大衣從裡麵慢慢走出來。
典典輕聲道:“不是有人嗎?怎麼搞得這麼黑,也沒開炊煙啊。”
黃之三看了她一眼,開了顱內傳音。
他問:“這是縣令的情人?”
典典開了靈視,道:“並不是。”
她指了下眉心:“沒有眉心一點紅。”
“縣令情人家為何會有其他其人。”黃之三眼眸轉了下,縣令的情人在家愧似乎並沒親友,更沒有聽說有什麼朋友。
還是在如此隱秘幽僻的環境。黃之三有了個猜想:“你可知縣令之前在鄉下被人指腹為婚過。”
典典眼眸轉了下,並沒有回答。
不多久,一個高瘦個從客房裡拿了一個蘋果回了屋裡。接著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太太慢悠悠走出來,順帶拿了把扇子。
黃之三看向手中扇子,朝典典嘻嘻笑了:“同款。”
典典白了他一眼。
黃之三靠在屋簷邊,狀似無意看向典典:“對了,剛才你為何不讓我給底下那老太太送錢?”
“你有聽說過命格嗎?”
命格?黃之三挑了下眉。
他“嗯”了聲:“聽說過。怎麼了?”
典典道:“民間有些巫術類的術法,可以根據人身上的東西分析出他的身份,年齡,命數,甚至跟蹤附體在他身上,類似於鬼上身一樣。”
黃之三神情懷疑:“還有這玩意?”
典典“嗯”了聲。
黃之三問:“從哪學的?”
典典神情有些出神,她眨了眨眼。
是在雲山上,有一天裴倦把典典的佩劍拿在手上,他笑著看著他:“小姐,給你表演個術法。”他不知做了些什麼,接著在將上貼了一張符紙,佩劍緩緩飄蕩起來,無論典典去哪都跟在她身後。
典典不厭其煩,又有些好奇地看著他:“裴倦,這是怎麼回事啊。”
裴倦笑了,一雙黑眸看著他:“小姐,這叫命格術。”
黃之三卻重新打量起麵前女孩,她確實……是有些特彆的點在身上的。
他問:“你懷疑她有問題。”
典典眨了下眼:“防範於未然嘛。”
黃之三還想問,卻聽見底下傳來一稚嫩的童聲:“誰在上麵。”
典典看過去,她手舞足蹈想讓小孩彆吵,卻聽見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大聲喊道:“奶奶,有小偷爬到我們家屋子頂上來了!”
二人一個激靈,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