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修士們十餘天的努力,山下洪水漸漸穩定下來,雲山派了一些人前往洪水的發源地——義莊查探情況。典典他們先前報了名,這次一同前往。
同車的人裡有華容和另外幾個人。
華容看見典典,意外驚喜,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又能見到她,拉著她上馬車,還熱情地幫她墊了座墊。
經過典典的介紹,典典知道了對麵的一個年輕人名叫徐睿知。
華容說:“徐師兄可厲害了,年紀輕輕便是金丹期,不過比不上典典,我們典典僅僅半年時間就從煉氣期越至金丹。”
她說得自然,臉上還帶著洋洋得意的笑,典典心中放急,也不知是該說她傻還是缺心眼。
對麵的年輕人正打量著自己,一聲白衣,即便是在馬車中依然坐得筆直。典典看過去,和他微笑著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和他們相比,車中另一位女子便顯得格格不入一些。她是北亭寺小姐,名為墨北,不知為何也跟車來處理釣蛇一事。穿著很是金貴豔麗,看了典典一眼,冷冷一哼,移開目光。
典典見她態度不好,便也沒有再理她,和華容交談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很是愉快。見被孤立出去,墨北更是牙癢癢,憤恨看著她們。
裴倦靠在馬車上,身上披著外衫,散漫地看著他們,眼裡全是看戲的笑意。
一車人,便這樣熱熱鬨鬨,奇奇怪怪地駛去了義莊。
一到義莊,典典他們剛一下車,許些村民打扮的人便圍上來。
“仙君,你們總算來了……”
“救命啊。”
典典他們在眾人的圍擁下下了馬車,徐睿知神情嚴肅道:“你們情況如何?”
“仙君,並不好。釣蛇每日都會來海上作亂,我們這裡每天都會被淹,山下的莊子已經徹底沒了,大家如今都隻能在山腰上的洞穴裡居住……”
和外麵已經平定下來的水患相比,此處處於受災中心,災情嚴重。底下山路已經完全塌房,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海水。遠處海麵上,一隻巨大的釣蛇在盤旋扭動,因霧氣原因隱隱約約,並不真切。
他們跟隨著村長穿過繁茂的芭蕉樹林,看見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裡,村民們都聚在那報團取暖。被子毯子丟了一地,中央一個大烤爐,正給他們供著暖。
眾人走進去,典典看著那一個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和滿身泥土灰塵的村民們,耳邊全是修士的唏噓和感歎。裴倦走在他們後麵,一路走過去,臉上淡漠毫無所動。
他們進到了一個深洞裡,裡麵擺著一個大圓桌可以用來商議討論。頭頂便是天空和烏雲,雜草繁茂壓下。
老村長歎了口氣:“各位仙君,我們這的條件不好,還請委屈你們講究下了。”
徐睿知搖搖頭,並不在意:“我們的職責便是為了消滅釣蛇,無所謂委屈不委屈。”
他直接步入了正題:“你們可知這釣蛇何時開始在海上出沒的?”
老村長支支吾吾,似乎仔細回憶了一下:“應該是半個月前吧,曾經我們到海上的時候一直都很平靜,並不曾看見有這些怪物。但它來了以後也多是白天出沒,晚上便潛回海底,並非每天都出來瘋魔,往往作亂一兩天,便會消停下來十來天。”
徐睿知點點頭:“你們以前都是靠捕魚為生?”
老村長說:“我們都是些漁民,是靠上天和這海吃飯的。如今這釣蛇作亂,一來便掀山倒海,吞沒了我們不少船隻。一日不除,我們便一日維持不了生計啊。”
說著,他連連歎氣,渾濁衰老的眼珠子蒙上了一層淚水。
墨北挑了下眉:“那你們現在靠什麼為生?”
這洞穴裡這麼多老人小孩,無法出海捕魚,他們又是靠什麼活下來的。
典典也有這個疑問,她靜靜聽著,見老村長歎了口氣:“幸好上天沒讓我們走投無路,雖然沒了捕魚,但這山裡土壤還算肥沃,我們現在主要是靠挖掘開山,種點蔬菜維持生計。各位仙君,可要隨我去看看?”
徐睿知搖了搖頭:“我們待會還有事,可能沒時間過去了。”
他見老村長滿麵愁容,似乎是擔心他們不管他了,便板著臉用學來的話術安慰他。
典典在後麵看著,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又似乎說不上來。
她蹙著眉頭,眼中是不易察覺的深思。
裴倦靠在牆壁上,一雙黑眸四處打量著,最終落在了老村長身上,他盯著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眸中是一片打量。
除了義莊外,隔壁的鄰村也因為洪水緣故,導致山上野獸沒了聚居地,常到村中叼食人離開。已經傷了好幾個村民,徐睿知帶著其餘人去了擺放靈堂的大廟。
典典幾人便留在山中查探野獸出沒情況。典典發現,山中草叢多有野獸的腳印,但是步伐卻密集,應該是緩慢行走的,並不應該出現大麵積的野獸攻擊人的情況。
忽然,她抬起頭,看見遠處霧中的一座廟庭模樣的建築物。典典拉住華容:“你快看。”
一陣風吹過,霧氣彌漫開,廟庭似乎消失不見了。
典典他們朝那個方向走去,穿過一大片荒草荊棘,去到了一個平麵坡地上。
隻見一片荒草包圍的平地上,立著一個廢棄的廟,裡麵隱約傳出詭異而雄厚的聲音。
典典兩人對視,眼中帶著驚訝,她們走上前去,見到廟中四處擺著白布紗,旁邊有一個巨大的擺鐘,正隨著風動在不斷撞擊著銅柱,聲音便是從那而來。
桌案之上,擺著兩隻雞肉和一個貢爐,上麵的香煙還在徐徐燃燒,已經掉落了一大半。
一摸上去,雞肉還帶著淡淡的餘溫。
典典問:“山中有人信教?”
華容搖頭,她並沒有聽說。
廟中冷風徐徐吹過,不知是因為太過空曠寂寥的緣故還是麵前凶神惡煞的羅刹,竟讓人覺得毛骨發顫。
典典抬頭,和麵前羅刹對視。羅刹青麵獠牙,淡綠的眼球似乎要把典典印在腦海裡。
典典彎下腰,從羅刹麵前爬過,穿到了雕塑之後,看見那裡有一個黑乎乎的大洞,似乎要把人吞噬。
典典沒有半點猶豫,彎腰裝了進去,手中靈力施訣作光,打探四周。
黑洞洞的,地上全是枯葉垃圾,一股潮濕難聞的味道。
墨北本來一聲白衣,在山間行走已經把身上弄臟了,又跟隨典典她們走了這麼長段山路,渾身狼狽又生氣。她火氣還沒發泄出來,結果看典典一點也沒猶豫就裝進蜘蛛絲密布的洞口,臉色發青。
不是,她都不怕的嗎?
典典從洞中鑽出來,看了墨北一眼,手中死貓扔過去,墨北尖叫著連連跑開。
華容問:“怎麼樣?”
典典拿起衣袖嗅了下,眉頭緊皺:“臭死了。”
她們到村中查探情況,卻見和山上相比,村子裡簡直是慘不忍睹。
田野裡全是倒塌的秧苗,黑泥深一個坑淺一個坑,看得出都是野獸腳印。典典比劃了下它的大小,估計是四隻腳趾,掌長三尺有餘,而且跨度大,顯然是體型龐大的野獸處於興奮狀態所至。
墨北看著地上獸爪印,微蹙眉頭:“在山上還很安分,到山腳下反而像跳了歡一樣。這是見著人興奮了嗎?”
典典搖搖頭,誰知道呢。
滿地狼藉坑坑窪窪,走過坍塌木梁,她們前往住宅區,隻見放眼看去到處是破舊損毀的屋梁木材。
許多關著膀子的孩子在路上狂奔打鬨,滿地狼藉,灰塵彌漫。
典典她們進到村莊,一進去便見村口一顆大榕樹上,幾個關著膀子的野孩子在往下麵扔鬆果,滿口汙言穢語,格外難聽。
被鬆果砸著的孩子雙手抱著頭,縮在地上,他渾身瑟瑟發抖著,典典卻注意到他把自己身上重要的部位都護得很好,即使被鬆果打中也不會受太重的傷。
這樣熟練,應該沒少被人欺負。
華容走上前去,雙手打開護著身後的小孩:“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嗎?”
“你誰啊你,管那麼多閒事乾嘛?是哪來的啊?”
說著,他們又向下扔起鬆果,這次連著華容一起打,還專挑臉。
典典急忙上前,銀劍斬飛鬆果。那些小孩子雖不認得修士,但見她如此厲害,都很審時度勢,慌亂跑開了。
華容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孩:“你還好嗎,有傷到哪嗎?”
典典想扶起他,卻見小孩從衣袖下抬起臉,他喘著粗氣。
典典愣了下,他五官很漂亮,帶著秀氣,很明顯是個少年模樣。隻是因為營養不良,個子瘦弱,顯得衣服過於寬大,才被誤認為小孩。
在典典發愣的那個瞬間,他猛地朝她手腕上一咬,轉身跑開了。
“典典——”
華容急忙拉起典典的手,那兒已經青紫了一片,起了淤血。
墨北在旁邊看著,心中幸災樂禍,嘴上卻說:“你們真是善良啊,但是未免多管閒事了一點。瞧啊,幫了彆人,彆人不領情,還反咬一口呢!”
“閉嘴吧你!”
華容心裡又急又氣,她的典典手這麼好看,要因為這臭屁孩破了相,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典典聽著,抬起頭,見到少年的身影已經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