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一個教訓(1 / 1)

“跟蹤、偷窺,我還不知道文才兄有這等本事。”劉鬱離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

“是馬峰傷口又疼了,我過來找謝大夫幫他看看。”馬文才麵上沒有一絲心虛,理直氣壯道:“要不是我過來了,現在誰還能幫你上藥?”

劉鬱離左手一把奪過馬文才手中的藥瓶,說道:“我自己就能。”

她之所以會來醫舍,是因為謝若蘭要根據傷口愈合情況,不斷調整藥方,上藥隻是附帶的。

劉鬱離蘸取藥膏,低著頭小心塗抹在傷口處。十來日的時間,傷口已經基本愈合,沒有一開始那麼疼了,如今更多的是新肉生長時的癢。

淺紅敷粉的疤痕落在雪白的臂膀上,宛如一枝嬌豔海棠,越發顯得肌膚豐澤,手臂纖長。

“你的胳膊又細又白,真像個姑娘!”馬文才忍不住戲謔道。

劉鬱離麵不改色心不跳回了一句,“我看文才兄也是個難得美人!”來呀!互相傷害,誰怕誰?

馬文才劍眉挑起,說道:“牙尖嘴利,你若真是個姑娘,這脾氣誰能忍受?”

劉鬱離抬眸,定睛在馬文才昳麗的眉眼間,讚賞道:“國色天香,若文才兄是個姑娘,我什麼都能忍。”

不就是男凝視角嗎?誰不會呀!

“你同我說話一定要這樣夾槍帶棒嗎?”馬文才有些生氣。為什麼劉鬱離對他總是不假辭色,對祝英台卻是和顏悅色?

祝英台要教梁山伯騎馬,不好私用書院的馬,就找劉鬱離幫忙。劉鬱離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愛騎借給了祝英台。

反觀他要劉鬱離代表士族出戰二十天後的比試,劉鬱離卻不答應。

對於馬文才的指控,劉鬱離語氣冷淡,“我隻是把你話中的棍棒給扔回去了!”

自從她將坐騎雪裡紅借給祝英台,馬文才就對她多有不滿。

兩人觀念有差異,馬文才的坐騎莫說私借,彆人摸一把都不行。但在她心裡,雪裡紅雖是愛寵,但最好的姐妹要借用,並非什麼大事。

再說了,祝英台愛屋及烏,經常給雪裡紅開小灶,一人一馬相處融洽。

她和雪裡紅都沒意見,怎麼馬文才反而不平了?

真正讓劉鬱離生氣的是她明明拒絕參加比試,馬文才卻私下將她的名字寫上名單,安排她在樂藝上對陣祝英台。

要不是祝英台知道她不通音律,覺得事有蹊蹺提前告知,她還被瞞在鼓裡。

她就不明白了她從不乾涉馬文才的私事,為什麼馬文才總想替她做主?

劉鬱離上好藥後,纏上紗布,轉過身去,背對著馬文才一拉袖子將衣服穿好。“名單的事,你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聽劉鬱離提起此事,馬文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劉鬱離今日火氣旺盛,但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祝英台在士族中人人喊打,你若不同他劃清界限,如何在眾人中立足?”

自從對戰名單初步擬定後,眾人對祝英台代表寒門出征一事鬨得沸沸揚揚。士族認為祝英台已經徹底背棄身份,對他大加撻伐。

寒門還有人懷疑祝英台是間諜,提醒梁山伯要小心他。

祝英台現在就是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劉鬱離與祝英台走得近,他在課業方麵刻苦勤奮,表現優異,曾多次得到夫子的誇獎。

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拒絕代表士族征戰,其他人會怎麼看他?一定會懷疑他與祝英台一般有背棄之心。

馬文才:“鬱離,不站隊不等於兩不得罪,而是得罪兩邊。”

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的道理,劉鬱離自然明白,但若是為了不得罪人就違背自己心意選擇從眾,她就不會走到今天。

戰場拚殺活下來的概率真比苟在祝家更大嗎?

未必。概率隻有0和1是確定的,1%與99%在本質上並沒有區彆。

而她要的絕不是僅僅活下來,要活得好,更要活得有尊嚴。

權勢是必爭之路,成敗她甘願用命來賭。今日若是為了討好士族就要對戰祝英台,明日是不是為了活下去就要跪在他們腳邊乞憐?

劉鬱離透過窗,望向遠方,“馬文才,你為什麼覺得我一定能勝過祝英台?”

就像他堅信自己一定會勝過梁山伯?然而,比試的結果是三比三,平了。

馬文才有言在先,平局算梁山伯贏,所以他輸了。不是輸給梁山伯,而是輸給了他的自負。

馬文才以為劉鬱離對比試沒有信心,不願參加,因而說道:“你就是輸了一局,我也能贏回來。”

他並沒有要求劉鬱離一定要贏的意思,隻要他願意參加比試就夠了。

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劉鬱離心底感歎一聲,人不輕狂枉少年!

劉鬱離轉身坐下,取過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倒了第二杯,推到馬文才麵前。“你可知我不通音律?”

杯中茶水就像她潑給馬文才的冷水一樣冰涼。

馬文才太驕傲了,他的人生沒有經曆過挫折,高貴的出身、出眾的才乾讓他的人生一帆風順,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到馬文才臉上的錯愕,劉鬱離微微一笑,“很奇怪嗎?我是個音癡。”

上天是公平的,給了前世記憶就賜她出身流民,贈了一身神力又收回她的音樂天賦。

在祝家當丫鬟的那些年,時間有限,讀書練武已經占據了她九成的閒餘時間,還有一成她要留給生活,品品美食,養養花兒。

“比試還沒開始,你就失了三處先機。”劉鬱離做起了自己最討厭的事,爹味說教,她想知道當變量產生,既定的結局會不會出現變化?

“平局算對方贏,這是一處。”

哪有仗還沒打,就先割一城的道理。平局就是平局,算對方贏等於將自己的籌碼讓給對手。

馬文才不以為意。論名師家傳,寒門怎麼比得上士族的代代積累?

劉鬱離看了馬文才一眼,繼續說道:“沒有做到知己知彼,這是二處。”

士族的代表每個人的真實水平如何?馬文才知道嗎?梁山伯方的代表又有何長處,他清楚嗎?

“最壞的打算,你做了嗎?這是三處。”據她所知,梁山伯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一旦戰敗就將責任儘數攬在自己身上,努力保全其餘寒門子弟。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知己知彼?”馬文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苦又澀,勉強咽下後,說道:“你是意外。”

前幾日下雨,他見窗外雨打芭蕉,甚是動聽,便以琴和之。

當時,劉鬱離放下手中書卷,聽得認真,不過三言兩語就道出他曲中真意。他隻以為劉鬱離在樂理上頗有造詣,誰能想到劉鬱離竟是個音癡。

這絕非他的錯,全怪劉鬱離的那番點評誤導了他。

馬文才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寒門弟子,養得起馬的寥寥無幾。六藝中的射、禦,已失其二。”

梁山伯連馬都不會騎就是最好的證明。

寒門能買得起馬,但不一定能養得起一匹戰馬,養馬不但需要專門的馬廄、馬倌,而且越是好馬對草料的需求越是苛刻,精料價值不亞於精米。

這一點劉鬱離深有體會,養雪裡紅的錢能養十個她綽綽有餘,要知道她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並不低。

馬文才侃侃而談,“王氏子弟以書法聞名於世,書院中誰能勝過王複北?”

王複北雖然有傷在身,行動不能自如,但二十天後,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影響手書。

“吳郡陸氏,精通禮樂,陸時更是其中翹楚。”要是重複參賽,陸時一人便能勝任禮樂,他又怎麼會把主意打到劉鬱離身上。

“射、禦、書、禮,六藝中他們已失其四。”馬文才的話有理有據,頗有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從容氣魄。

劉鬱離輕輕一笑,她雖不記得六藝中,梁山伯具體贏了哪些,若結果真能如馬文才預料的一般,就不會是平局了。

“文才兄,不是想要我參加比試嗎?”劉鬱離起了玩心,她倒要看看原著劇情的威力究竟如何,是不是天命所定,非人力所能抗拒?“我選擇禦道。”

論騎射,整個書院馬文才無人能敵。她就不搶他風頭了,若是賽車,她是專業的,速度與激情,拿捏得死死地。

見劉鬱離如此給麵子,馬文才之前積壓的不悅皆一掃而空。心底有些隱憂,“你的傷?”禦車可與奏樂不同,前者需要十分的力氣,而後者最多三分。

“無礙!”似乎感動於馬文才的關心,劉鬱離執起茶壺,給他杯中續滿茶水。

馬文才不喜這個味道,本不想喝,但劉鬱離和顏悅色,還是雙手奉上,遞到他手邊。

他隻當劉鬱離為了報複偷窺一事,故意用難喝的茶水整他,無奈接過,一口飲下,就當給劉鬱離一個麵子吧!

見劉鬱離淺笑盈盈,眼裡有說不出的光彩,馬文才以為今日的不快就此揭過。

“文才兄,減肥茶最適合清腸胃了。你若是喜歡,可以多飲幾杯。”說完,劉鬱離起身離去。

以馬文才嬌貴的腸胃,這杯隔夜的減肥茶等同於瀉藥了。

不給他個教訓,萬一他再像原著一樣,為了驗證祝英台的身份跑去偷窺她洗澡怎麼辦?

馬文才突然腹中一痛,看著劉鬱離瀟灑離去的背影,說道:“唯劉鬱離與小人為難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