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優垂眸,看見了姚嘉鈺脖頸間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看見了她眼中泛起的水光,以及看向他的警惕與害怕的眼神。
今晚在樓下說將他當作親哥哥,而現在又將他當成了敵人。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又鬆開,睫毛覆下一片陰影,掩飾住了周承優眸中隱忍的痛楚。
兩人無聲對峙,流動的空氣好似冰封凝固起來。
“它們想殺你,那我就殺了它們。”周承優看向地上的異變植物,眼神淡漠,聲音似萬年寒冰,而室中火焰熱烈,火花越盛。
包包聽見周承優的話,花枝顫顫,周承優果然要殺了它們。
西瓜皮看著圍住自己的火焰,身形縮小,生怕被燙到,聽見周承優冷冷的飽含殺意的聲音,它趴在地上變得更小了,因忍受高溫烈火而嗚咽顫抖。
姚嘉鈺好像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在獸潮中廝殺的周承優眼中盛滿殺意,隔著火海望向她,在一片硝煙哀吼中她倉惶離開,此刻她同樣一步步往後退。
身後火焰獵獵吹動她的發,姚嘉鈺側身回頭看,眼中蓄著的淚落下來,她忍住心底排山倒海將要吞沒她的情緒,冷聲問:“那我呢?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這樣,你會像殺異變植物一樣殺了我嗎?
薔薇肆意生長,藤枝蜿蜒纏繞住周承優,莖刺生長,抵住白皙肌膚,刺出血珠,姚嘉鈺看著被染紅的綠刺,繼續問:“如果我有一天要殺你,比如現在,你會殺了我嗎?”
身後嬌豔欲滴的薔薇花因炙熱下意識躲閃,然而薔薇隻猶豫一瞬,就繼續靠近那片熾熱,想要穿透火焰把包包和西瓜皮救出來。
快要觸碰到火焰時,團團烈火突然消失,感受到炙火褪去,姚嘉鈺怔愣片刻,繼而恢複冷靜,警惕地看向周承優。她沒有收回薔薇,反而將他纏繞得更緊。
“嘉嘉,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答應,隻要……你彆傷害自己。”周承優聲音嘶啞,脖頸間傳來的刺痛不及心中萬分之一,繼續道:“彩彩,帶它們出去。”
話落下,彩彩出現在周承優腿邊,小小一隻,感受到周承優心中的低沉,火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腦袋耷拉著走向地上的異變植物,啄起它們。
彩彩沒有聽周承優的話立刻離開,走到姚嘉鈺腿旁就停了下來。
姚嘉鈺低頭看向拽她褲腿的鳳凰,彩彩瞪著一雙火眸與她對視,觸及火眸中的委屈,姚嘉鈺收回視線:“彩彩,你先出去吧。”
彩彩更委屈了,慢吞吞走到門口開門,依依不舍地看著姚嘉鈺,周承優釋放精神力,彩彩被彈了出去,門也被關上。
門外彩彩發出的低鳴打破室內的沉寂。
“嘉嘉,你問我的兩個問題,我現在回答你。”周承優攥住紮進脖頸的薔薇根莖,淋淋鮮血從指縫中溢出來,染紅身上的淺色睡衣,然後滴落在地上,而他對於手上的疼痛似乎渾然不覺。
莖刺穿透血肉的聲音清晰可聞,鮮血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聲音敲擊在姚嘉鈺心上,她看著一步步走近的周承優,下意識腳步後撤,直到——後背撞到一堵牆,退無可退。
“嘉嘉,於我而言,不論你是人,是異變植物,還是精神體,你都隻是姚嘉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是比你更重要更珍貴的,包括我自己。哪怕有一天你要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將我的生命交給你。”周承優牽過姚嘉鈺的手,溫熱鮮血淌到她手上。
感受到手下跳動的心臟,姚嘉鈺手似被燙到般一顫,她用力想要掙脫開,而周承優卻緊緊握住她不放,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鎖住她的視線,像漩渦一樣困住她。
姚嘉鈺無法逃脫,呼吸亂了,心也連同手下劇烈跳動的似要衝出胸膛的心臟一樣亂了。她聲音發緊:“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要殺我之前的甜言蜜語,好減輕你心裡的罪惡感。”
周承優苦笑,握住姚嘉鈺的手放在他的脖頸上,讓她感受紮進血肉的莖刺:“這些地方都不對,紮得再深也沒法取走我的命。”
姚嘉鈺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聽見他的聲音:“得往這兒紮,感受到了嗎?”
指尖下的搏動強勁有力。刺進去後,頸動脈會破裂,而後鮮血噴濺湧出。
“怎麼,你不敢嗎?”周承優輕笑,繼續握著她的手讓她攥住薔薇根莖。
莖刺劃過白皙肌膚留下血痕,抵達那一致命處。
姚嘉鈺看見周承優握著自己的手往下按壓。
莖刺隨著強勁的搏動起伏,越來越明顯。隻要微微一按,莖刺就會刺破肌膚,紮進血管,然後幾分鐘後他就會因流血過多而死。
“周承優,你瘋了嗎?”姚嘉鈺胸口劇烈起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束縛在脖頸間的薔薇消失,周承優知道自己賭對了。
“是,我瘋了。”他平靜地回答姚嘉鈺,未染上血的左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柔撫過上麵的淚痕,看向姚嘉鈺的眼神柔和下來,眼眸中的冰融化成要燙住她的水,語氣柔緩而認真:“嘉嘉,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它們。倘若你不相信前兩個問題的答案,我會用我的一生向你證明。”
一片熱意將姚嘉鈺籠罩住,濕發乾透,打濕的衣服也被烘乾,她垂下眼眸,看著他睡衣上的那一灘血,說:“隨便你。”
聲音冷下,再無剛才的焦急,眼神逃避,姚嘉鈺又變成了那副疏離冷漠的模樣。
周承優也不焦急,手指向下,輕輕按住她脖頸上的紅痕。
傷口處一陣刺痛,姚嘉鈺皺眉,抬手要拉開他的手,卻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說:“彆動。”
刺痛感消失,他在給自己治療傷口,意識到這一點,姚嘉鈺垂下手,身體仿佛被釘子釘在原地。溫熱的觸感,輕柔的摩挲,若即若離,還有落在脖頸肌膚上的目光,近在咫尺的呼吸,都讓她身體緊繃,不自覺地顫栗。
原來布滿紅痕的肌膚又恢複成白皙細膩的模樣,周承優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說:“彆緊張,好了。現在該你了。”
姚嘉鈺身體一鬆又瞬間變得緊繃,盯著他問:“什麼該我了?”
“該你來為我處理的傷口了,這兒,還有這兒。”周承優拿開手,先指向自己的脖子,然後是右手。
“你能幫我處理傷口,難道就不能自己處理嗎?”姚嘉鈺皺眉道。
周承優不說話,隻望著她。
姚嘉鈺覺得他變得幼稚了,不過,想到這些傷口都是被她的刺弄傷的,儘管也有他主動弄傷自己的成分,但她可以勉為其難退一步,先把他應付過去:“我精神力不夠,如果你非要讓我給你處理的話,那你就隻能先等我恢複精神力了。”
“那麼,姚醫生,我需要等多久?”
“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這點時間都夠他的傷口自行治愈了,姚嘉鈺就不相信她都這樣說了周承優還非她不可。
“既然這樣,那就隻好勞煩嘉嘉親自動動手了,我也不用等上十天一個月。”周承優從空間中取出藥箱。
姚嘉鈺認命拿過藥箱,先讓周承優去衝洗手上的傷口,再讓他坐在床尾凳上,周承優一一照做。接著她從藥箱中取出碘伏和棉簽,再扯過他的右手手腕。
周承優手上的傷比脖頸上的更嚴重,因為他用力攥住了薔薇根莖,傷口很深,當時整張手都淌滿了血。
姚嘉鈺看著被血染紅一大片的睡衣,再抬頭看向周承優,撞上他的視線,姚嘉鈺瞪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回他手上的傷口。
儘管碘伏刺激性小,但那布滿傷口的手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姚嘉鈺加大握住手腕的力道,聽見對方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姚嘉鈺哼笑:“誰叫你自己要用手去握住那些刺的,要不是我人美心善,才不會給你處理傷口。”
她嘴上說完狠話,下一刻卻屏住呼吸,減輕手中的力道。
周承優看著她蹙起的眉頭,感受到輕輕掃過的棉簽,內心一片柔軟,抬手撫上微蹙的眉頭,將它舒展開。
“彆動手動腳的。”視線被擋住,姚嘉鈺微微抬頭後撤躲開他,然後用棉簽按住傷口警告地看著周承優,卻見他既沒喊疼也沒皺眉。
剛剛不會是裝疼吧,姚嘉鈺一臉懷疑地盯著他,繼續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在心裡警告自己要更加警惕,這人詭計多端,千萬彆一不留神就被騙了。
擦完碘伏,再塗上藥膏,手上的傷口處理好了,姚嘉鈺看向他脖子上的傷口,伸手去擦碘伏,擦了一會兒覺得距離有些遠,手懸在空中發酸。
於是姚嘉鈺抬起身湊過去。
周承優卻猛地退後,姚嘉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對上他的眼睛說:“你這人怎麼回事,既要讓我給你處理傷口,又要躲。”
姚嘉鈺說完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棉簽落在細密傷口上。
薔薇花的馨香彌漫在空氣中,呼吸如羽毛一般掃過皮膚,若即若離,周承優垂眸看著認真專注的姚嘉鈺,喉結不自覺滑動。
姚嘉鈺呼吸一凜,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棉簽抵住了肌膚微微顫動著,手下觸碰到的肩頸肌肉不斷繃緊,她慢慢抬眼看向周承優,粲然一笑,一雙杏眼微微上揚,眸光似清澈泉水流動,聲音悠揚:“周承優,你不會是在緊張吧?”
“女朋友親自給我處理傷口,我有什麼可緊張的?”周承優垂眼看著姚嘉鈺,冷靜道。
“誰說我是你女朋友了?”
“我畢業那一天,你親口承認的,現在不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