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離冷淡(1 / 1)

一見到他,她的心就亂糟糟的,像無數根纏繞在一起的絲線,分不開,理不清。

姚嘉鈺低頭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菜,平複心跳。

趙姨手藝好,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擺盤也十分講究。由於她昏迷很久沒有進食,再加上自從逃出基地後就在外奔波來去、居無定所,姚嘉鈺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周承優盛了一碗粥,放在對麵低著腦袋的人麵前。

那雙手修長寬闊,指節分明,手背與他的臉一樣白皙。姚嘉鈺記得他去軍校時,因為長相清俊家世好,擁有S級火係異能,又常冷著一張冰塊臉,有男同學覺得他心高氣傲看不起人,就去挑釁他,然而周承優一招就降服了對方,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眼神冷冽似視對方如空氣。

“嘉鈺,這些天你要注意先吃少量清淡易消化的食物,等腸胃恢複再照常進食,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經和趙姨說過了。趙姨,多虧你這些天處處用心照顧嘉鈺,接下來還得再麻煩你一段時間了。”楊婉跟身旁的姚嘉鈺說完後看向趙姨。

“哪有哪有,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趙姨擺擺手,又接著說:“嘉鈺,除了楊醫生和我,其實最辛苦的是承優,頭幾天啊都是承優從早到晚親自照顧你。我過來的時候,他眼裡都熬滿了血絲,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你看,他眼睛現在是不是還紅紅的?你情況好一些之後啊,他也去處理一些工作了。但隻要他回了家,他就去看你。”

姚嘉鈺順著話看向周承優,他的眉眼依舊深邃,但眼裡的紅血絲刺目。

視線相碰,姚嘉鈺斂下眼眸,她沒法在趙姨說出這些話後什麼都不表示,於是揚起唇角看趙姨和楊婉向三人道謝。

周承優看著姚嘉鈺避開的視線,抿唇沒有開口。

楊婉隻說不用那麼客氣地謝來謝去,醒來了就好,讓她先吃飯然後把身體養好。

姚嘉鈺開始一心喝眼前的粥,肉質鮮嫩,入口即化,味道鮮美,一股股暖流進入胃中,緩解了她醒來時胃部空空的不適感。

“承優,你的手怎麼回事?”右手白色袖口上染了一大灘鮮紅,血跡斑斑直到手肘處才淡化,楊婉皺眉。

目光落在周承優手上,姚嘉鈺手一頓,她聽見薔薇壓低聲音悄悄跟她說是她刺的。

而對方用那被她刺出一灘鮮血的手去盛了一碗烏雞紅棗湯,放到自己麵前。

周承優開口回答母親:“雖然還有些痛,但不嚴重。”眼睛卻看向姚嘉鈺,等她接過湯。

楊婉沒有多擔心,正如他自己說的,傷口的確不嚴重。但是細聽卻覺得這句話很刻意,周承優自從開始清繳異變生物,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傷數都數不清,再嚴重也從沒聽他開口說過痛。

而且這傷,他自己不就能治好麼?

趙姨多次裝作不經意地看周承優的手和姚嘉鈺的反應,楊婉捕捉到她的目光,想到自己之前為姚嘉鈺治療的時候偶爾也會不小心被她刺傷,趙姨也被刺傷過,挑眉道:“既然不嚴重,那我吃完飯之後再幫你看看吧。”

姚嘉鈺看著周承優仍懸在空中的受傷的手,覺得他那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明明可以直接把碗放下,卻偏要等著她接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接過來,又起身放回周承優麵前:“這湯還是你喝吧,補血。”

在安靜的餐廳中,她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弦,顯得有些衝,姚嘉鈺不想讓氣氛變得更尷尬,停頓一瞬,聲音緩和下來:“哥哥,你手受傷了,就不勞煩你處處照顧我了,謝謝。”

周承優比姚嘉鈺大三歲四個月,她和從前一樣叫他哥哥,隻是姚嘉鈺再無當時的心情了,她此刻隻想立刻結束這頓晚餐。

燈光昏黃,室內溫暖,飯菜香氣撲鼻,姚嘉鈺卻吃得味同嚼蠟,說完那句話,她再也沒看周承優,隻餘光裡有他朦朧的身影。

周承優本就話少,姚嘉鈺也隻在楊婉跟她說話時回答上一兩句。

幸好,沉悶的氣氛很快就結束了。

吃完飯後,趙姨收拾餐桌。

楊婉準備回家,姚嘉鈺也起身去送她。

周承優拒絕了楊婉替他治療傷口的提議,楊婉也沒有強行要求,看向姚嘉鈺:“嘉鈺,如果身體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接下來你先好好恢複身體,在這兒不用和承優客氣,你還和小時候一樣把他當作一起長大的哥哥好嗎?”

就算兩人沒有可能了,也不要成為陌生人。

三人站在門前,姚嘉鈺看著地上交錯的影子,心裡明白楊婉的意思,她笑著答應楊婉:“我一直將他當作親哥哥呀,從前是,以後也是,以後哥哥結婚了,他的妻子就是我的親嫂子。”

室內亮堂堂,映出她眼眸燦若星辰,然而周承優覺得這笑也刺眼,說的話也刺耳,像刀子似的往他心裡紮。

但麵對像棉花一樣的一直逃避的姚嘉鈺,他又無可奈何。

楊婉點頭,說自己先走了,過兩天再來看她,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冷風灌進來,吹散了室內的暖氣,周承優的心如至冰窖。他走上前把門關上,隔絕了冷空氣,但心裡的冷卻無法消散。

姚嘉鈺看著周承優的背影,沉默轉身。

兩人雖在一個屋簷下,在同一個空間中,隻有幾步之遙,周承優聽著她離開的腳步聲卻覺得兩人分彆處在兩個世界,他的世界很小,而姚嘉鈺的世界很大,沒有儘頭。

他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後退兩步,疏離冷淡、處處躲避,再也沒有重疊的部分。

兩人交錯的影子漸漸分開,姚嘉鈺心裡想著以後再也不要跟周承優在一塊吃飯了,真的很悶,不知道該如何消解的悶,她不想麵對,更不想去解決。

手突然被握住,周承優站在她身後,輕聲叫她的名字,聲音低到像是在哀求她留下。

姚嘉鈺看著眼前剛走了一個台階的樓梯,掙脫開他的手。

她這才發現周承優握住她的力道幾乎沒有,她幾乎沒用力就抽出了手。

指尖驟然相離的那瞬間,姚嘉鈺的心也像失去了支點,往下墜。

“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吧。”姚嘉鈺接住自己往下墜的心,穩住聲音說。

最好他出門後她再出房間,在他回家之前她就回房間,然後等她好一些她就離開這兒繼續去找木棉。

至於他的救命之恩,姚嘉鈺打算用空間裡的晶核來報答,那些A級晶核還有一枚S級晶核,怎麼著也夠了。

如果他覺得不夠,那就把空間裡的東西全給他,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大不了她再白手起家從頭再賺。

如果這樣還覺得不夠,那他就什麼都彆想要了!

姚嘉鈺走上樓,走過拐角,消失在周承優的視線中。

周承優看著空落落的手心,指尖似乎還留存著那一霎那的溫熱觸感,抬眼看向空無一人的樓梯,眉眼轉瞬落寞下來,唇角露出自嘲的笑意。

“承優,你怎麼站在這兒呐?”趙姨不等他說話,繼續問他:“嘉鈺呢,上樓了嗎?”

周承優回頭,再開口時又恢複了往日冷沉如冰的模樣,讓趙姨去告訴姚嘉鈺房間裡的東西都是給她準備的,儘管用,再問問還缺什麼東西,他明天出門時去買。

趙姨看著周承優冰冷的側臉,很有眼色沒問出為什麼不自己去說。

咚咚咚。

聽見聲音,靠著門坐在地上的姚嘉鈺從臂彎裡抬起頭來,眼神空洞看著前方。

接著趙姨的說話聲傳來,問方不方便讓她進來。

姚嘉鈺站起來,打開門:“趙姨,有什麼事嗎?”

“咦?怎麼沒有開燈呀?”趙姨說著,找到開關打開燈,房間亮了起來,“承優讓我問問你,你有沒有缺什麼東西,他明天去買。”

趙姨把話複述了一遍,心想這倆小年輕可真彆扭,以前多親密啊,現在怎麼這麼生疏。

姚嘉鈺搖頭,趙姨帶著她往房間裡走,一點一點地給她介紹。剛醒來時姚嘉鈺滿腦子都亂亂的,此時細看才發覺她住的這個房間很大,有一個陽台,有獨立的衛生間、衣帽間,處處都寬敞,各種東西應有儘有。

“嘉鈺,你看啊,這些被子啊,床單啊什麼的,還有這衣櫃裡的衣服,這房裡全部的東西,全是承優自己去商場給你挑的,可不是我哦。”

聞言,衣服......姚嘉鈺一下僵住,嘴唇微張,杏眼睜圓,她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結巴著聲音問趙姨:“那,那這些天我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

該不會是周承優吧?!

“嘿嘿,這個你放心,都是我幫你換的。”

呼,那就好,姚嘉鈺不自覺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氣。

然而她忽地想起來餐廳裡趙姨說的話,呼吸一緊,趙姨的意思是頭幾天她還沒有過來。

那頭幾天的衣服是誰幫她換的,還有她昏迷過去,都是周承優照顧她,那......

姚嘉鈺咬唇眼巴巴地看著趙姨,糾結要不要問,跟著她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卻始終沒有問出口。

兩人回到門口,趙姨把手放上門把正要離開,想了想又還是拿了下來,回頭兩手握住姚嘉鈺的手,歎了一口氣:“嘉鈺,你彆怪阿姨多嘴,我呢,也算是看著你倆長大的,知道你們都有多不容易,阿姨隻想告訴你,今天你醒過來的時候,承優整個人才像是活了過來。”

“當年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壞蛋說你沒了,承優一開始也不信啊,找你找了好久,後來,唉……但好在你沒事,回來了,還活得好好的。阿姨也不知道你們倆有什麼誤會,我看著你們倆那麼生疏,我心裡都不好受,更何況是你們自己呢?如果能夠說開就說開,好嗎?有些事情等你再想說,也許就來不及了。”

“阿姨先走了,不管怎麼樣,你都記著,承優一直都在等著你。”

姚嘉鈺和周承優之間微妙的氣氛,她和楊婉都看得很清楚,並且她更了解這倆人的情況,看過兩人相處時的樣子,青梅竹馬,親密無間,而這次的矛盾要比以前他倆吵架時的嚴重很多。

她想不通到底為什麼兩個人好不容易又再見麵,就變成現在這個局麵了。

姚嘉鈺怔在原地,看著趙姨關上門。

從趙姨離開,到她不知道在原地站了有多久,再到她洗完澡,姚嘉鈺腦海中一直都回響著趙姨說的那一段話。

姚嘉鈺出來後沒有擦頭發,頭發滴著水把新換的衣服淋得濕噠噠的,整個房間都很安靜,她突然很懷念包包和西瓜皮它們吵吵嚷嚷的聲音。

西瓜皮,一道亮光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對,趕緊問問西瓜皮那東西是什麼,她怎麼不知道西瓜皮有這個東西呢。

她之前檢查過空間裡的東西,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被安裝了追蹤裝置,然而並沒有發現異常。

姚嘉鈺隔著空間問西瓜皮,西瓜皮卻遲遲沒有回應。

不對勁......姚嘉鈺閉上眼睛探入精神力感知空間裡的情況。

變故刹那間發生,有植物趁機出來了!

就在她立刻關上空間後呼吸滯住,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被堵在喉嚨裡,她整個人都被西瓜藤緊緊絞住,發不出聲音。

忍著要窒息的痛楚,姚嘉鈺艱難地從唇縫中擠出西瓜皮三字。

脖頸間束縛她的力道也在她話音落下時一鬆,她凝聚精神力想收回西瓜皮。

西瓜皮在感受到觸碰它的精神力後猛地收縮。

這是,西瓜皮失控了!

然而與巨蛇一戰後她枯竭的精神力還沒有恢複,她竟連西瓜皮都打不過了。

姚嘉鈺用力去扯絞在脖子上的藤,又去看跟著出來的包包,包包莖上的刺伸長,刺脫離根莖,也向她射過來,然而在快要碰到自己時又轉了個彎,嘩啦啦掉在地上。

她聽見包包用哭腔說:“嘉鈺,嘉鈺,怎麼辦,我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突然,房門把手轉動。

她剛剛忘記鎖門了!不行,必須得把它倆先收回空間裡去,不能被周承優看到!

哢噠,房門徹底被打開,周承優出現在門口,眼神冷厲。

眨眼之間,緊緊勒住脖子的西瓜藤鬆開了,西瓜皮和包包猛地被拍到地上。

姚嘉鈺眼睛瞪大,看著圍住西瓜皮和包包的團團火焰,驀然想起來那一天的火海,此刻的周承優和那時的畫麵重合,她衝到周承優麵前攔住他:“不要!不要傷害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