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1 / 1)

空氣凝滯,兩人像被一張無形的網罩住,在狹小的空間內,目光交彙,呼吸聲交纏在一起,如同兩曲旋律同時奏響,在空中交融、碰撞,難以分辨。

兩人近在咫尺,姚嘉鈺還維持著傾身抬首的姿勢,棉簽微微抵住他脖頸,懸在空中的右手隻有這一個小小的支點。

她的睫毛不受控製地輕抖了一下,像兩隻蝴蝶撲騰著扇動翅膀。

周承優抬手,指腹輕輕按住姚嘉鈺的眼角:“眨眨眼,眼睛不酸麼?”

姚嘉鈺眨巴眨巴眼睛,坐直身體,目光不躲不閃:“我認,不過我現在通知你,我們分手了。”

就這樣吧,不要藕斷絲連要斷不斷的,不然她要悶死在這裡了。

姚嘉鈺感覺自己原本砰砰砰亂跳不停的心臟漸漸安分了下來,但每一次跳動的力度更重了,沉沉的,墜墜的。

捕捉到周承優眼眸中暗流湧動的情緒,她抿唇垂下眼,側過身去收拾藥箱。

“嘉嘉,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周承優看著她單薄的身體,看得出她離開後過得並不好,他心裡一片苦澀,聲音低啞:“自從你醒來,你就一直躲著我,這些年,發生什麼了?還有,你當時為什麼離開了基地,與姚世善有關嗎?還是因為我?”

周承優直覺她堅決要分手與她離開基地有關,更與這些年她的經曆有關,而其中種種他一概不知,隻要姚嘉鈺不願意說,他就永遠找不到答案。

當他趕回基地見到的是她的墓碑,看到的是被定格在一張黑白照片上的姚嘉鈺時,正如她說的一樣,他瘋了。

所有人都告訴他姚嘉鈺死了,他不信,他輾轉各基地和危險區,攀越高山、跨過河流,瘋了一樣地找她,而一次次得到的都是要將他吞沒的絕望。

聽見姚世善的名字,姚嘉鈺整理藥箱的手一頓,接著若無其事般合上藥箱,站起身來,聲音冷淡:“分手是因為過去太久了,我心裡沒有你了。”

“你心裡沒有我,那你剛剛為什麼要緊張?為什麼收手?為什麼要給我處理傷口?”周承優站起來,握住她的肩,看著她的眼睛,細細確認她是否說謊。

姚嘉鈺也不躲避:“我說過,我把你當成親哥哥。”

“很好,你是指會和你接吻、談戀愛、上床的親哥哥嗎?”周承優微笑,想起姚嘉鈺對母親說的話,她何必再說一遍再往他身上捅刀子?

他拿眼前棉花一樣的姚嘉鈺沒有任何辦法,那棉花裡還夾著碎碎的玻璃渣,咬一口唇破血流,吞下去心尖滴血。

“對,如果哥哥你想同我做這些。”姚嘉鈺揚起唇角看著他,忽地用手拉住那淌滿鮮紅的衣領,說:“現在也可以。”

姚嘉鈺踮起腳吻上他,相貼的嘴唇將最後一個字吞沒,他漆黑的眼眸依舊冷沉如潭水,波瀾迭起的漣漪讓她看不明白,她慢慢鬆懈了手下的力道。

被攥出皺痕的衣領快要展開,踮起的腳也將要觸地,姚嘉鈺感到腰間突然一重,她被周承優禁錮在懷中。

修長的手指輕柔探進她的發間,周承優反客為主,重重碾過她的唇。

熾熱滾燙的吻快要將她吞沒,將她的理智融化、蠶食,心中灼熱,姚嘉鈺慢慢閉上了眼睛。

察覺到她沒有抗拒,周承優落下的吻從熱烈強勢變得細密纏綿。

棉花裡藏著的玻璃渣消失了,變成了記憶中的棉花糖,任他索取。

唇齒交纏的聲音將空氣點燃,熱得灼紅姚嘉鈺的耳尖,指腹的摩挲與他的吻一樣點起星火,她在火熱的海水中同他沉沉浮浮。

唇齒相離一瞬,急促的喘息交融,姚嘉鈺迫切地呼吸著,周承優垂眸看著她微腫的紅唇,眼神一黯,再次覆了上去。

姚嘉鈺的手按在衣領上,想要推開他,而周承優緊追不舍,落在她腰間的力道加重,同她述說這四年裡他的瘋狂想念。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姚嘉鈺站在岸上,今天她幾次將他沉下去,此刻又好不容易願意拉他上來,於是他急切地掠奪她的氣息,準備著下一次的沉溺。

薔薇根莖再次纏住了他的右手腕,第二次紮進了同樣的傷口。玻璃渣又出現了,唇上痛感劇烈,唇破血流。

他現在準備好再一次沉溺下去了。

姚嘉鈺收回薔薇,唇舌還殘留著被重重吸吮產生的刺痛,她平複好呼吸,抬頭看著周承優:“談戀愛?上床?哥哥,你現在需要嗎?”

她說出的話讓玻璃渣全鑽進了他的心底,然後她再親手一粒一粒地鑲在他的心臟上。

周承優沒有回答是否需要,隻是收回握住姚嘉鈺的手,看著睡衣袖口的鮮紅輕笑著說:“嘉嘉,看,還有一處傷口沒有處理完。明天又該勞煩你了。”

“行啊,我明天再幫哥哥處理傷口。”姚嘉鈺淡然掃過那片血,走到門口打開門,遠遠看著他說:“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周承優走到門口,手腕上的傷口留下一路星星點點的血滴,姚嘉鈺垂眼盯著那些血滴,與他擦肩而過,她沉默著將門關上,再鎖好。

聽著漸漸變遠的腳步聲,姚嘉鈺的靈魂仿佛被抽離了身體,她回到床邊,一把將自己撲在柔軟的床上,臉埋入蓬鬆軟和的被中,喉間溢出的聲音被鬆軟的羽絨吞噬。

趙姨說,這房間裡的東西都是他親自去挑的。

姚嘉鈺用臉頰蹭了蹭柔軟的被子,真舒服。

趙姨還說,看到她醒過來了,周承優才像活過來了一樣。

什麼意思啊?

姚嘉鈺翻個身,扯過被子把自己包住,眼睛盯著天花板,思緒飄遠,柔和的燈光映入眼中變成了模模糊糊的光圈。

唇齒交纏的畫麵浮現在眼前,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被她扔在腦後的那些記憶又追上了她。

姚嘉鈺抬手撫上似乎還殘留著餘溫的嘴唇,嘶,還有點痛,肯定腫了。

薔薇花瓣貼上唇角,安撫地摸了摸,花瓣掃過的地方一陣清涼。

砰,砰砰,砰砰砰——姚嘉鈺按住自己的心臟,聽它跳動的聲音。

停下來吧……

“包包、小草莓,你們說我剛才演得好不好?沒想到跟著你們看的那些虐得死去活來的愛情劇竟然有一天也能派上用場。”

安靜的房間隻有她的聲音,姚嘉鈺這才想起來,包包和西瓜皮被彩彩帶走了。

果然,她演著演著就把自己搭進去了,看,她把包包和西瓜皮都扔在腦後了。

這叫什麼,重色忘友嗎?從它倆被帶走到現在,也就一個小時左右吧,她怎麼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呢?

姚嘉鈺搖搖腦袋,把周承優晃出腦海中,西瓜皮和包包失控了,她還是先恢複精神力,之後再打開空間看看情況,那條巨蛇讓她精神力耗竭了,植物空間受損也比較嚴重。

明天還得給周承優處理傷口呢,到時候趁機忽悠他讓他把包包和西瓜皮交出來。

不過,周承優應該會慢慢死心了吧,她都說要把他當成親哥哥了,他不至於那麼喪心病狂吧?

姚嘉鈺闔上了眼睛陷入了困意,叢叢薔薇花將她纏繞住。

咚咚咚——

“嘉鈺,起床啦。”趙姨在外麵邊敲門邊說,彩彩站在她腿邊。

由遠及近的聲音將姚嘉鈺從睡夢中喚醒,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下意識抬起手看時間,10點鐘了。

姚嘉鈺回應門外的趙姨:“趙姨,我起來啦。”在舒適的床上賴了一會兒,她下床洗漱。

外麵一片雪色,室內卻很溫暖,姚嘉鈺用不著出門,於是隨意從衣櫃裡找了身薄些的衣服,家居款,風格簡約。

姚嘉鈺打開門,就見彩彩站在地上,小小一隻,一雙火眸亮亮地瞪著她。

她蹲下身,伸手撫摸彩彩的羽毛,彩彩眯著眼睛往她手裡貼,姚嘉鈺笑出聲,拍了拍它的腦袋說:“走吧。”

彩彩走到前麵帶她去吃早餐。

“嘉鈺,承優很早就出門了,他起得比我還早呢,起來給你燉湯,還跟我說晚點再叫你起床。”趙姨把姚嘉鈺的早餐盛出來,坐到姚嘉鈺對麵說,笑出的皺紋意味深長。

姚嘉鈺:“……”

吃了兩口聽見這話,本來味道還不錯的早餐頓時索然無味了。

也不知道包包和西瓜皮被放到哪裡了,姚嘉鈺瞟一眼在地上玩火的彩彩,肯定是周承優安排彩彩來監視她、包包還有西瓜皮。

“承優還說,如果他今天回來得太晚的話,你就不用等他了,你早點休息,不用管他手上的傷口。”趙姨繼續轉述周承優的話,臉上仍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她猜這倆人昨晚應該把誤會說開了。

姚嘉鈺:“……”

不用管他手上的傷口?怎麼說得好像她很關心他,很想主動給他處理傷口一樣。

這句話和昨晚他在這飯桌上跟楊阿姨說的“雖然還有些痛,但不嚴重”有什麼區彆?

不都是特意敲打她,提醒她,讓她親自給他處理傷口嗎?

但趙阿姨說這麼多話她不回應又好像不太好,於是她問:“周承優最近很忙嗎?”

“嗯,是挺忙的,不過再忙啊,他都會抽出時間來陪你的。”趙姨又笑著說。

姚嘉鈺:“……”

得了,她還是彆說話了,繼續吃早餐吧。

吃完飯後,姚嘉鈺陪彩彩玩,趁機問它西瓜皮和包包在哪裡,被周承優叮囑過,彩彩嘴巴很嚴,眼睛滴溜溜轉就算不告訴她。

於是她也不陪彩彩玩了,自己看電視打發時間,休息休息恢複精神力,隨彩彩一臉委屈地跟著她轉。

這一天,周承優果然很晚都還沒回來,但她又必須得等著,不然第二天他又早早出門了。

時針走過了22點,電視裡放著綜藝節目。

末世雖然危機四伏,異變潮隨時可能到來,但人類基地大多時候還是祥和的,娛樂方式和末世前一樣豐富。

趙姨坐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綜藝,時不時哈哈大笑,而姚嘉鈺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

叮咚,叮咚——

沙發上的兩人循著聲音望過去。

趙姨邊說邊起身:“這麼晚了,誰來了啊?我出去看看。”這是大門的門鈴。

姚嘉鈺穿的單薄,外麵冷,趙姨披上厚衣服讓她坐著彆出去。

等了一會兒,說話聲傳來,趙姨領著人進來了。

“承優呢,這麼晚了還沒回來?”說話的人聲音不怒自威,夾雜著不滿。

彩彩聽見那道又熟悉又令它生厭的聲音,風頭高高昂起,一雙火眸瞪過去。

姚嘉鈺杏眼瞪大,看見那人時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來的人是周承優爺爺——周陵忠。

周陵忠麵容嚴肅,臉上深如刀刻的皺紋加深了他的威嚴感,他緊緊擰起那雙眉,目光銳利地看向姚嘉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