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無風的煙湖泛起一道道波瀾，月塔蹲在湖邊，煙湖的水很清澈，幾人在水下驚恐的臉和無能掙紮的模樣格外清晰，月塔不禁感歎，“還是你們比較天真。”

招惹魔女，勇氣可嘉。

煙湖上的煙霧像絲綢一般漂浮流動著，如夢似幻，這片美麗之下正在醞釀死亡。

看著他們還試圖用魔法自救，月塔微微一笑，一個禁魔小陣法飄在她指尖，這些人和她一樣是初級生，絕無可能破她的陣法呢。

這幾個貴族學生在生死關頭除了再多喝幾口湖水加速死亡，竟沒有一點求生之法，他們用不出魔法！

突然間，一道綠色光球飛來，擊碎掉月塔指尖陣法，她抬頭望去，是一個穿著非常厚實繁瑣服飾的長發男人，他帶著單片眼鏡，鏡片因煙湖的霧氣變得氤氳，額心翠綠色的印記看起來高貴又神聖。

他不是剛來，月塔心想，這個人可能一直在旁邊。

男人用魔法將湖中的人全部撈了起來，丟到岸上，他們已經陷入昏迷，但很顯然都沒有溺死。

月塔有些遺憾，繼續蹲在湖邊，用手一下一下撈水裡層層的波，無視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他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殺人不好。”他說。

月塔不想理會。

那人接著說，“你暫時沒有能力處理好殺人的後果。”

他向月塔伸出自己的手。

月塔視若不見，她自己站起來，麵對著他，手懸在他的手心上，水從她的手滴落，一滴滴落在他的手心，他的指尖微微蜷縮，不待反應，月塔適時收回了手，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我的名字叫滄。”他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沒有得到回應。

卡曆500年，眼前的滄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這是月塔第二次見到他，“是你。”

滄溫和的笑著，“好久不見。”

他語氣熟稔宛如朋友之間的問候，但月塔與他並沒有與之匹配的情誼，因此也並未寒暄，“館主大人，我來領中級生材料。”

滄不僅是卡維斯學院的圖書館館主，也是現任木係聖主。

後麵這件事，月塔第一次見麵就知道，所有見過聖主的人都會知道。

聖主是魔法大陸最尊貴的那一類人，不同於皇室與聖庭的人為推選，聖主是魔法自身的天然選擇，絕對無法被乾預、預測、乾擾，聖主代表著整個大陸魔法的最高天賦水準與魔力親近度。

被魔法選中的聖主額心會出現聖主烙印。

這樣一位身份貴重之人按理說是高高在上、備享尊崇的，但滄身上沒有這樣的傲慢氣質，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月塔都隻覺得他儒雅隨和，十分寬容，對她殺人的動作都可以熟視無睹，甚至主動善後。

“我已為你備好。”滄微笑著說。

月塔這才注意到他麵前的桌上整齊的放著教材和幾個盒子，“你知道我要來。”

“或者昨天，或者今天，或者明天，你總要來的。”他走過來，稍微靠近了月塔一些。

“為什麼要等我？”月塔直直的看向他，想從他臉上找到痕跡，但他身形挺拔修長，又走的近了，月塔一直仰頭看他感到有些不適。

滄見狀，走到桌後，在椅子上坐下。

月塔沒動。

氣氛一瞬間有些僵持，滄失笑地看著她，“你準備一直站在門口嗎？”

“你一副和我很熟的樣子，但我和你很熟嗎？”月塔問他。

十分直白的反問，滄靜靜地看著月塔，他的神情溫和依舊，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他說，“熟不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為你打開通往第七層的門。”

圖書館七層裡，珍藏著許多不對外公開的魔法書和各類高級魔法材料，就算貴族也沒辦法輕易進去，但他可以放她進入，這是他作為聖主和館主的私權。

“你的條件呢？”月塔走進了些，她當然想進七層。

“做事一定要有條件嗎？”滄看著月塔，笑意深沉，“我與你有過一麵之緣，既然有緣分，讓你進去又何妨。”

月塔思考片刻，想到一些事情。

滄好奇的看著她沉思，他很少看到她這樣似發呆又似思考的樣子，記憶中的她總是冷漠的、平淡的、對什麼都不關心，尤其是墮魔後，她對整個世界隻剩下厭煩。而此刻，她在想什麼呢？

他很想知道，但沒有問出口。

“那邊有椅子，你可以坐。”滄指著旁邊，溫和的開口。

月塔不想在此多做停留，滄領會了月塔的意圖，自覺起身帶她去她想去的七樓。

七樓很大，月塔巡視一番挑了一本書，她在學習時的耐心一向十分充足，滄站在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她。

時間回轉前，上一次的時間裡，月塔並沒有這麼早進入七樓，不是滄不想讓她來，而是他沒有開口的機會。

她總是表情平淡，對他沒有太多耐心的樣子，讓他更誠惶誠恐，不敢湊到她麵前引她厭煩。

直到很多年過去，他才知道塔塔並不是針對他也不是有多討厭他，她隻是作為魔女，平等地厭煩這個世界。

想到早上是風奇靈送她來的，滄思肘一番，就猜到沐瀾和風奇靈應該不完全知道現在的情形。

八位聖主之中，重來之後隻有一位或許會有殺死魔女的念頭，那個人如今年紀正輕隻是高級生，還沒成為聖主。

還有個人始終在暗處遠遠的跟著月塔沒現身，即使她們兩個不做任何動作，月塔在未來很長的時間裡都會是安全的。

真正要擔心的是月塔的墮魔，滄並不知道月塔墮魔的原因，想要阻止，想要改變，也無從做起。

月塔沉浸在書中世界，滄的視線長久的停留在她身上。

世界如何運轉，時間是否重來，滄都不關心，他這麼做這隻是因為眼前人。

可即使是聖主，即使是至尊法師，也有無論如何都無能為力的事情。

月塔看完《水係全階魔法集錄》，放下書舒展身體，眼前已不見滄的人影，窗外天色已經昏暗，不知不覺她竟看了一天。

牆壁和角落裡刻印著光魔法的白水晶漸漸亮了起來，幾十顆價值不菲的白水晶僅僅被當作裝飾用的燈光。

“看完了？”滄從外麵走進來，手裡端著一杯茶，“喝點吧，是你喜歡的玫瑰花茶。”

月塔嘗了一口，溫度正好，玫瑰花的清香讓人心情舒緩。

“你的朋友在樓下等你。”

風奇靈來接她了？月塔放下杯子，轉身匆匆離開，滄不得不提醒她，“樓下的材料彆忘了拿。”

月塔頭也不回：“知道。”

滄端起她喝過的茶走到窗邊，淺飲著，昏夜交接的暮色下，短發女孩耐心的等待著一個人，那人似乎察覺到視線，遠遠望來，兩人對視一瞬又默契的錯開，都不想多看彼此一眼。

很快塔塔的身影出現，風奇靈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兩人挨得很近，並肩走遠。

看來還是要找個機會告訴風奇靈其他幾位聖主的情況，滄摩挲著水杯心想，不然風奇靈一直這樣跟塔塔形影不離，真是讓人看不順眼啊。

風奇靈跟月塔吃過飯後回到月塔的宿舍。

學院的製服分春秋、夏天、冬天各兩套，風奇靈去接月塔前已經給她領回來放進衣櫃了。

月塔打開自己的安排表，中級生課程每周隻有周日一天的休息時間。

魔法學院中級部統一課程安排：

周一：攻擊魔法課（驕陽樓）

周二：輔助魔法課（明月樓）

周三：行動魔法課（群星樓）

周四：魔力修煉課（深海樓）

周五：陣法實踐課（巒山樓）

周六：考核（中級樓）

魔法學院的升級考核沒有時間限製，隻要魔力達到標準且課程的考核都合格就可以晉級，魔力分為三等、二等和一等，當學生達到高級一等，魔力足夠後完成考核即可畢業。

從卡維斯學院畢業的學生都至少是高階魔法使，不過月塔現在是中級三等生，離畢業還很遙遠。

除了安排表，還有身份名牌，上麵刻著月塔的名字和編號199，編號對應她的上課教室每棟樓的19教室。月塔將魔力浸入名牌後就可以用自己的魔法打開教室門。

教材是《中級攻擊魔法》《中級輔助魔法》《中級行動魔法》《中級修煉魔法》四本，都是非常基礎常見的內容，與圖書館裡珍藏的魔法書無法相提並論。

月塔大致翻看著魔法書，風奇靈打開了她的中級生的開學材料盒子，失望地說，“怎麼這麼少啊？”

月塔看了眼盒子，裡麵裝著三顆四級魔獸的魔法核心、五顆白水晶、幾個零零散散的四級魔獸鱗片，五級之下的魔獸材料不稀有，但這給的並不算少，於是她說，“所有人的規格是一樣的，你當時應該也是這麼多。”

風奇靈完全沒在意過自己的這些東西，不記得她的有多少，但是這點東西拿給塔塔她下意識地就覺得少，“你的白水晶夠用嗎？材料有沒有缺的？”

問完突然想起之前每次她和沐瀾問她，她都說不缺，什麼都不要，於是不等塔塔回答直接翻開自己的挎包，抓出一把沒有使用過的白水晶，放進了塔塔的盒子裡。

“真的不用，”月塔把自己包裡的白水晶拿給她看，一共四顆，一顆看起來不是特彆圓潤的沒有使用過，另外三顆都刻印了陣法，“三顆就已經夠我用了，其他的再多，我也沒有用處。”

風奇靈這才想起來塔塔和普通魔法使不一樣，在白水晶中刻印陣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刻印一旦失誤一筆就會直接損毀，因此她們對白水晶的需求很高，但塔塔刻印陣法從不會失敗，她對白水晶和各類魔法材料還真的不是很需要。

風奇靈：“好吧，不過我有很多，這些你留著玩吧。”

卡維斯帝國有一脈高等貴族，以八種元素為姓氏，風奇靈的風是風元素的風，出身自貴族的她從來不缺資源，塔塔不需要這些資源，風奇靈又想到了彆的東西，一邊幫她將安排表貼在書桌上，一邊想著要怎麼開口說服塔塔。

月塔無將盒子放在書房抽屜裡收好，“明天我準備出去買點東西，你要一起嗎？”

還有這種好事？她正想著怎麼拉塔塔出去逛街呢！風奇靈毫不猶豫：“要！”

帝都加爾巳，整個帝國最繁榮最繁華的城市，若有人從加爾巳上空俯瞰整個都城，就能清晰的看到它被三條河流劃分成三塊顏色分明的城區：黃金色、碧藍色和嫣紫色，分彆對應著帝國第一魔法學院、皇宮和聖殿。

卡維斯學院位於黃金色的中心，整體盈澤潔白的色調宛如一顆白珍珠，這片包裹它的區域形似孕育珍珠的蚌殼，因此得名金殼城，金色蚌殼一般的城市。

風奇靈給月塔換上新衣服，她倆對加爾巳都不太熟悉，好在這裡街道寬闊筆直，房屋一樓整齊懸掛著店名，一目了然。

服飾店、首飾店、雜貨店、魔法材料店各種一應俱全，風奇靈挑合眼緣的拉著月塔一間間看。

沒多久兩人手裡的衣服就已經拎不下了，月塔：“奇靈，彆買了吧。”那些衣服在學院也沒有穿的機會，所有學生都要穿製服的，但風奇靈完全不在意，她沉浸在打扮塔塔的世界裡，幸福得冒泡，完全不想收手。

主要是這些衣服的價格也十分昂貴，根據月塔的不完全統計，風奇靈至少已經花了五萬卡幣了。

“好吧，先不買了，”風奇靈突然說，“我們先回學院放下再接著買！”

月塔：......

她出來是要買個躺椅來著，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買到。

兩人第二次出學院門時，風奇靈被一個突然出現的風氏之人叫住，月塔索性去不遠處的甜點店等她。

甜點店的門口擺著一排生機盎然的綠植，牆上裝飾著不知名的鮮花，若是湊近些還能看見花下牆壁黃金色磚瓦裡細細的彩色紋路，可知遠看金殼城隻有一片閃閃地黃金色，其實離近身處其中才會發覺它金色下還流淌著彩色的光澤。

店鋪裡各種口味的小蛋糕50卡幣一塊，牛奶、咖啡各種飲品30卡幣一杯，加爾巳的物價放在她曾經生活的月城可以說是天方夜譚，曾經在福利院時，每個月所有的孩子零花錢隻有1個卡幣。不過她的挎包裡放著這兩年她自己攢的錢，一共兩千多卡幣，倒也夠用。

月塔一個個看過去，風奇靈會喜歡哪個口味的小蛋糕呢？

餘光中出現一抹身影，竟莫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