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神,重新整理思緒,眼下還是要保持冷靜。
暮昭揉了揉太陽穴,腦中的信息如同一團亂麻。彌爾的記憶很混亂,被囚禁在城堡中十幾年,伊斯家族的事以碎片化的形式在她腦中閃回。
竊竊私語的侍女,看怪物般驚恐的眼神,逐漸失望的父親以及…含淚的母親。
母親?為什麼她會記得母親。暮昭努力回想,可那隻是一閃而過的畫麵,她甚至懷疑彌爾是不是記錯了。
她想將一些疑點記錄下來,但翻遍了書房也沒找到紙筆,隻在桌子下找到了領主的印章和幾卷落灰的羊皮。
“這個時代竟然連紙都沒有嗎?”暮昭皺眉,疲憊地躺在床上。
回想今天的遭遇,雖然不算複雜,卻讓她感到無比疲憊。
陌生的環境、落後的時代、不算明朗的身份,千絲萬緒的背後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讓她遍體生寒。
天色漸晚,仆人將城堡裡的火把點亮,明明滅滅的火光,給低矮的石堡平添壓抑。
從陽光房的窗戶望去,可以俯瞰整個領地,而此刻,暮昭隻能看到無儘黑暗。
看來這個領地的基礎建設比她想的還要落後。
她應該怎麼做,想儘辦法回去,還是在這裡走一步看一步?
暮昭從不缺從頭再來的勇氣,可此刻,她卻陷入迷茫。
對於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她毫無頭緒。
七星連珠,量子穿越蟲洞,激活神秘的信物或是在異世界死掉。
所有她能想到的方法,也全是來自現代的幻想類文藝作品,要麼是一個模糊的設想,要麼就是沒有任何理論依據。
當一個領主?因為開發《後土》的緣故,她腦中的確積累了很多遠超這個時代的工藝知識。
不過這個時代雖然落後,卻人心詭譎,從彌爾記憶中獲取的信息,也隻能揭開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這個世界一定遠沒有她看上去那麼簡單。
僅憑她,是否有能力在這裡自保?
一時做不出決斷,暮昭便不為無意義的事浪費生命。
“還是明天再說吧,今天已經很棒了,要對自己好一點。”
於是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覺姿勢,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暮昭找到馬修和管家約萬了解領地的情況。
老管家約萬已經有五十多歲了,在這個時代算是長壽。
頭發花白,看起來精神頭很足,暮昭跟他對視,對方目光微垂,手持一柄銀杖,舉止優雅得體,看起來是一位合格的管家。
聽馬修說他已經熬走了兩任主人,同時,對領地的事務也十分了解。
約萬告訴暮昭,每個領地的名字都是登記在冊的。
同時登記了大致的麵積,資源分布和自由民數量,不能隨便改動。
而她所接管的這塊領地,是位於希瓦裡大陸最東邊沿海的一塊土地,資源匱乏,麵積雖然不算小,但離附近幾個領地很遠,最近的也得大半個月的路程。
彆人不想來,貿易打不開,自己又不能自給自足,暮昭分不清到底是上任還是流放。
甚至就連傳教士都不願意來,領地中的教堂還是上上任領主,信奉自然女神而主動搭建的。
但由於沒有傳教士的指導,據說蓋的慘不忍睹。
並且因為領地位置實在是太偏僻,王都的征稅官也有好幾年沒來了,可能他們覺得征來的稅款都抵不了一來一回的路費。
畢竟王都可是建立在希瓦裡大陸西部最富饒的地方。
暮昭倚在書桌椅上,轉著拇指的寶石扳指,這是她在那個死掉的倒黴領主的臥室裡發現的,此刻藍紫色的寶石折射出神秘的光。
這塊貧瘠的土地,卻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彌薩什,意為“救世主”。
“是巧合嗎?”暮昭心裡想著,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眼下有更亟待解決的問題。
此刻,她抬眼看向窗外,看到了一角天空,底下傳來清脆的鞭響,說道。
“走吧,出去看看。”
走出城堡,暮昭看到管事的鞭子正抽打在一個奴隸身上。
嘴中還不停咒罵:“卑賤的奴隸,命比豬狗賤的死東西!太陽都出來了還敢偷懶,你這條爛命就算乾到死也連一塊肉都換不來!”
管事的鞭子毫無章法,那奴隸的胸背,臉上,雙手甚至脖子上都已經皮開肉綻。
暮昭皺起眉頭,側頭對馬修說:“讓他停下。”
馬修大步向前,奪過管事手中的鞭子,單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腳踹向他的膝彎。
管事的膝蓋狠狠砸在地麵上,發出一聲豬嚎般的慘叫。
臉上的神色由震驚變的憤怒。
“哪來的野騎士!這管事的工作是領主大人親自授予我的,我可是自由民,你敢對我動手?!”
他憤怒地吼道。
暮昭笑著走上前:
“誒呀真是抱歉,原來是管事大人。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不如我幫管事大人懲罰一下馬修騎士。”
地上的鮑裡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弱的黑發少女。
皮膚沒有血色卻並不白皙,小麥色的皮膚真是難看,身材也是乾癟。
上床還得是金發豐滿的女人,那雪白的肌膚嫩的能掐出水來。
他毫不掩飾眼裡的輕蔑。
早就聽鮑吉說過,新來的領主是個不詳的女人,沒想到還是個讓男人毫無欲望的醜女人。
領地裡約萬那老東西隻會打理領地,年老體弱,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自然沒有一點話語權。
這新來的女人醜是醜了點,倒還算識相,以後隻要聽話,憑她的貴族血脈,他勉強同意她給他們兄弟兩個生孩子。
唯一難搞的就是這女人身邊的騎士,接下來隻要解決了他們,這彌薩什還不依舊是他們兩兄弟做主。
“算你識相,”鮑裡從地上爬起來,一屁股坐在管事的椅子上,“我兄弟鮑吉是這個領地上的騎士長,你一個女人在這個領地上乾不成事。以後你要是能乖乖聽我們兄弟兩個的,我們倒是可以照顧你一下。”
暮昭眯了眯眼睛,周身的氣氛變得有些危險。
“識相?”她冷冷地問道。
鮑裡揚起下巴,點了點馬修,對暮昭說道:“讓他跪下打斷雙腿,趕出領地,你今晚再陪我睡一覺,把我伺候好了,我就放過你。”
鮑裡自覺他已經足夠寬容了,畢竟因為這個女人他可是扭傷了胳膊,而且還當著這麼多奴隸的麵損了他的麵子,這對一貫在領地作威作福的鮑裡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暮昭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本來還抱著戲耍的心思,但眼前這頭肥豬的話讓她惡心。
又因為穿越的事,令她很不爽。
他的所言所行也該先付出一些利息了,索性就轉頭對馬修說道:“馬修,先廢了他的腿吧。”
一直沉默的馬修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把揪住鮑裡的衣領,將他從椅子上拖了下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馬修便抽出劍,割斷了他的腳筋。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傳來,暮昭看著鮑裡那幾乎斷掉的腳踝,心裡明了——馬修騎士雖然看著穩重,實際也很記仇啊。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肥豬此刻正抱著自己的雙腳哀嚎,身體幾乎蜷成了蝦米。
暮昭的目光掃過周圍,剛才這場鬨劇,讓自由民都跑開了,而帶著鎖鏈乾活的奴隸們不敢亂動,長期的饑餓,使他們背部的脊骨隆起。
可他們卻低垂著頭,儘可能賣力的勞作,生怕這位新領主的怒火燒到他們身上。
暮昭撿起地上染血的鞭子,看向地上的奴隸。
“你叫什麼?”
小奴隸踉蹌著撲到暮昭腳邊,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謝,謝謝領主大人……”
這個舉動把暮昭嚇了一跳,作為一個現代人,她不習慣接受彆人的跪拜。
“我天,會不會折壽啊。”她這樣想著,卻並未說出來。
救命恩人的逼格不能破。
她蹲下身,又問了一遍。
“你叫什麼?”
小奴隸這才想起來回答。
“索,索菲亞。”
暮昭點點頭,將手中的鞭子遞給她,指了指地上還在痛苦掙紮的鮑裡。
“索菲亞,現在我交給你一份工作。拿著鞭子,看好他,我允許你報複,但是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能讓他死掉,明白嗎?”
索菲亞震驚地抬起頭,她不敢想象她竟然能報複管事大人。
之前的鮑裡仗著自己騎士長弟弟和領主大人的委任,對她們這些奴隸毫不留情,可以肆意欺辱虐待。
而她們一旦反抗,哪怕是遮擋一下,就會被安上以下犯上的罪名,遭到更殘暴的對待,甚至被絞死。
“真的嗎?”
她看向暮昭的眼睛發亮,明明不敢置信卻還是充滿小心翼翼的期待。
畢竟奴隸相對於領地而言隻是一頭會說話牲口,而擁有自由民身份的管事是被自然女神眷顧的人。
肮臟的牲口怎麼可以懲罰神眷者呢。
暮昭起身,大概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麼,思想不會一瞬間覺醒,她沒有救世主情節,沒法不遺餘力的拯救不相乾的人。
但隻是回應一下眼前的孩子也並不難。
“真的,記得做好你的工作。”
暮昭說完最後一句便轉身離開了,留下了趴在地上糾結的看著手中的鞭子的索菲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