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燈火幽暗的牢房,虎牙被五花大綁在血跡斑斑的木架上,身前是被鞭子打出一片傷痕,猩紅的血痕遍布,血流在身上蜿蜒。

空氣中彌漫濃烈的血腥味,以及經年累月的腐臭與黴味混合的潮濕氣息。

昏黃搖曳的燈火,在虎牙蒼白的麵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吱呀——”沉重的地牢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

即使鮮於旻在這裡待不了多久,侍衛還是懂事地搬來了木椅,恭敬地擺放在鮮於旻身後。

“虎牙,被女人拋棄的滋味如何?”

鮮於旻捏緊鼻子,十分嫌棄這裡的環境,但是看見虎牙那倔強可又拿他沒辦法的憤怒,他就心情舒暢。

虎牙低著頭沒給他一個眼神,仿佛他不存在。

這種輕視的態度可惹怒了鮮於旻,他“轟”一下站起身,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鞭子。

隨即高高揚起鞭子,在空中劃過一絲弧度,狠狠甩在虎牙赤裸的上身,瞬間落下一條鮮血淋漓的鞭痕,鞭尾浸滿了血液。

虎牙青筋暴起,咬緊牙齒悶哼一聲,依舊未發一言,他打定了主意不與鮮於旻多費口舌。

鞭尾帶起的鮮血有些灑在鮮於旻臉上,讓他陰騭的臉顯得越發可怖,仿佛要將虎牙生吞活剝了般。

他鄙夷地冷笑,“那賤奴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敢背叛本宮?”

說話間,又是一鞭子甩在虎牙身上。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隻剩鞭子打在□□上啪啪作響,以及虎牙嘴角溢出的痛苦悶哼。

終於,鮮於旻輕蔑一笑,恩賜般開口:“算了,看在你這麼多年為本宮角獸的份上,本宮饒你一命。明晚冥虎台開場,你第一個上。”

虎牙低垂的眼眸這才落到他臉上,深邃的瞳孔泛著幽幽波光,虛弱的開口:“角獸之後呢?”

隻見他將血紅的鞭子遞給侍衛,接過白色的絲綢手巾,細致地擦手,臉上儘是戲謔:

“你要是贏了,本宮便放了你,如何?”

儘管知道鮮於旻這話的可信度幾乎為零,虎牙內心還是湧起了一點希冀。

哪怕一點點的希望,他都要抓住,離開這牢籠般的玀營。

美人將一顆圓潤飽滿的葡萄喂進他的嘴裡,鮮於旻倚靠在沉木椅上,想到走前虎牙那微微希冀的眼神,內心嗤笑一聲,真是單純好騙。

他怎麼可能會放過虎牙,這種螻蟻居然也敢背叛他,不將他折磨致死都是看在往日替他贏了這麼多金子的份上。

鮮於旻內心又是被背叛的憤怒,又是作弄虎牙的興奮,他等不及了。

一個侍衛快步走了進來,恭敬道:“康寧郡主到訪。”

鮮於旻咀嚼的動作的一頓,這個賤奴怎麼又來了,是想念本宮的玀營了嗎?

伏苓今日一身靛藍錦緞長裙,走動間,裙擺上點綴的白蝶仿佛在空中飛舞。

她等大門的侍衛通傳完,帶著十方閣的人進了七皇子府。

等到大廳,鮮於旻已經在等著她了,隻見那人身邊圍了七個美奴,兩個在旁邊打扇,兩個捏肩,兩個捶腿,一個將洗淨的水果剝皮喂到那人嘴邊,好不安逸。

看見她來,嘴角扯起,露出虛偽的笑,“康寧郡主前日才吐了血,身體好些了麼?”

伏苓奚落地笑了笑,不客氣道:“不勞殿下您費心,不在玀營,身體健康多了。”

聽見伏苓這諷刺意味十足的話,他麵容一僵就想發火,可是又想到父王三申五令不得得罪康寧郡主的囑咐,硬是生生將怒火壓抑住,皮笑肉不笑反擊道:

“郡主確實好命,可惜我們虎牙就沒有這麼好命咯。”

“你!”這小人!拿虎牙威脅她。

伏苓內心勸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冷靜道:

“殿下,我明日便會啟程回大朔。在走之前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見玀營的兩個人。”

鮮於旻對伏苓的開門見山有些驚訝,沒想到她還是個爽快人,倒是與容貌不符。

“哦?其他人便罷,郡主若單單隻是跟虎牙告彆,本宮自然從命。”

伏苓勾唇一笑,肯定道:“自然。我隻是想好好跟虎牙告個彆,畢竟這一走,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了。至於林管事,看她自己的選擇。”

說完她眼神中流露出感傷和不舍,仿佛真的十分傷心。

“奴參見殿下,郡主。”林婉俯身跪下叩頭道。

林婉被侍衛帶上大廳,從玀營到皇子府一路上內心忐忑,她細細回想自己做過的事,難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看也不敢看大廳上坐著的人。

伏苓一見這架勢,趕忙起身扶起林婉,“快快起身,林管事。”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林婉不敢置信地抬頭,震驚道:“苓奴!”

隨即想到如今伏苓的真實身份,立馬顫抖著死命埋頭道歉:“郡主!奴錯了,奴錯了!”同時內心回想自己有沒有得罪過伏苓。

伏苓趕忙製止林婉,放柔了聲音,“林管事,彆這樣,今日叫您來是想問問您有什麼打算。如果您想,可以現在就離開玀營。”

聽見這話,林婉惶恐般拒絕道:“不不不,奴就在玀營。”

伏苓聽見林婉的拒絕也不意外,誰也不能保證林婉今日出了玀營之後的安全。

她其實更傾向於帶林婉走,於是她安撫地輕拍林婉微微發抖的背脊,溫柔道:

“或者,您可以跟我一起回大朔?我會保您餘生無憂。”

在伏苓輕柔的安慰下,林婉漸漸冷靜,這才相信伏苓不是為了報複她,而是為了那一罐傷藥膏來報恩,但是哪有這麼簡單。

她從小就在玀營長大,這裡的一花一木,春去秋落,她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就算現在伏苓承諾去大朔會保證她的餘生,可是她見了太多汲汲無終的誓言,她不願再輕信任何一個人。

於是隻見她俯首,將頭埋在雙臂之間,姿態端的是恭敬無比,說出的話卻全是拒絕。

“奴不願。”

“撲哧——”鮮於旻看著這出好戲,嬉笑出聲,這賤奴在玀營待了這麼久卻還是這般天真,難得難得。

伏苓沒管那人的嘲笑,隻是看著麵前跪在地上的林婉,有些傷心,更多的是不解。

“林管事,您,為何?”

“郡主,奴是卑賤之人,生在玀營便永遠是玀營的人,大朔路途遙遠,奴不願離開自己的家。”

伏苓聽見這話內心一顫,這著實出乎她的意料,她認為在那毫無人性的玀營,應該人人都向往著離開,林管事卻把那裡稱作“家”。

看見林婉如此堅決的態度,她明白了,無論她再怎麼勸說,林婉都不會隨她離開。

於是隻見她招了招手,手下將一個盒子遞給伏苓。伏苓將盒子打開,放在林婉的手裡。

盒子裡麵是一箱小黃魚,大概有三十條,有了這些金條,就算林婉出不去,也夠她在玀營衣食無憂了。

“這...”林婉被盒子裡的金條震住,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而且這些金條還是伏苓給她的。

見鮮於旻好笑地望著她倆,她連忙俯身埋頭,拒絕道:“郡主使不得,奴接受不起。”

這下伏苓犯了難,她沒有強求林婉跟著她走,為何這金條她也不接。

隻能勸道:“林管事,您接下吧,就當您給我那一罐燙傷膏的報酬。”

林婉還是無動於衷,伏苓看坐在主位上的鮮於旻似笑非笑,難道是七皇子在這裡,林婉才不肯接?

就在伏苓想著怎樣打發掉鮮於旻,單獨和林婉交談,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林婉。”

她伏地的身軀一顫,隨即那人又道:“郡主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林婉這才同意,叩謝道:“諾,郡主的恩情奴沒齒難忘。”

“退下吧。”

鮮於旻看夠了戲,不耐煩地招招手,讓林婉退下。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虎牙是怎樣的表現了,希望他也如林婉這般知趣。

伏苓這下徹底愣住,沒想到她怎麼勸都勸不動的人,鮮於旻一句話,林管事便答應了。

隨即她心裡出現一個答案,林婉是玀營的人,當然要鮮於旻發話才敢動作。

想到這裡,她眼神一暗,玀營真是害人不淺,奴隸連自由選擇的基本人權都不配擁有。

不等伏苓開口說話,鮮於旻便坐直了身體,眼裡全是興奮,積極詢問:“接下來虎牙是吧?郡主莫急,虎牙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伏苓看那人眼裡全是興味盎然的笑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腹誹道:

真是變態。

伏苓坐在客座上翹首以盼,感覺都過大半天了,虎牙怎麼還不過來,難道這人騙他?

她懷疑地向坐在主位上的鮮於旻投去一眼,鮮於旻正吃著嘴裡的葡萄,看見伏苓望過來,知道她是等急了。

這才催人去問怎麼回事,去問情況的侍衛還未走遠,就見敞開的大門,虎牙捆著鐵鏈,被人牽了進來。

他上身赤裸,身上全是唬人的鞭痕,鮮血隨著他的動作落到地上,一路走來留下一串血痕。

“你居然對他動刑!”伏苓怒目而視。

明明放出的消息是今晚虎牙要角獸,鮮於旻居然還對虎牙動刑,這不是明擺著讓虎牙有去無回嗎!

鮮於旻聽見這話無動於衷,悠閒吃著美奴喂到嘴邊的葡萄,瞥了伏苓一眼,淡淡道:

“虎牙是本宮的人,本宮想怎樣便怎樣,郡主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吧。”

“虎牙你說呢?”他一臉得意,問站在堂下鮮血淋漓的虎牙。

苓奴,不對是郡主,郡主怎麼來了?

虎牙從看見伏苓的那一刻起,注意力便全部被她吸引,根本沒聽清鮮於旻說了什麼。

鮮於旻看兩人根本沒人理他,怒火一下便熊熊燃燒起來。

“放肆!給本宮跪下!”

伏苓還來不及製止,侍衛聽見命令,飛速上前將生生將虎牙摁倒,膝蓋與地麵磕碰,能聽見清晰清脆地“砰”一聲。

伏苓聽見這聲,能感受到虎牙有多疼,她擲地有聲,“殿下,今日我是來找虎牙告彆的,可不是來看虎牙下跪的!”

“退下。”她輕喝摁住虎牙的侍衛,目光直視鮮於旻。

鮮於旻頭痛般撫頭,手指招了招,侍衛聽命放開虎牙。

“殿下可以讓我和虎牙單獨聊聊嗎?”

鮮於旻可是為了看好戲才答應伏苓讓她和虎牙見麵,怎麼會答應這個要求。

“為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背著本宮講?”鮮於旻原本散漫的表情一下變得犀利起來。

伏苓沒說什麼話,隻是道:“這是我和虎牙最後一次見麵了,殿下難道連這點小小的要求也不願成全嗎?還是說殿下喜歡窺探他人之事?”

鮮於旻本就是極好麵子之人,被伏苓戳破了心事,頓時臉漲紅如豬肝色,他猛拍案桌,死死瞪著伏苓。

伏苓也不甘示弱,定定看著鮮於旻,表情似乎在說殿下如果還不走,那便是事實。

最終,鮮於旻還是放不下自己的麵子,怒氣衝衝拂袖而去,他還不信了,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兩人能翻出什麼花來。

“盯著他們,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你提頭來見。”鮮於旻嘴上吩咐門口的侍衛,眼睛還死死盯著室內。

“是。”侍衛打了一個哆嗦,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觀察室內的一舉一動。

隻見伏苓背對著他,將衣服半打開...

“啪”,侍衛的頭被侍女狠狠一敲,“看什麼看!”

侍衛頓時側頭,麵色漲紅,將殿下吩咐的話放到腦後,心裡隻剩:沒想倒大朔的郡主居然比臾戎女人還奔放,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就開始脫衣服。

不過幾瞬,一聲尖叫打破了七皇子府的寧靜。

隻見虎牙將刀橫在伏苓細白的脖頸上,眼裡全是決然,對著門口的侍衛放狠話道:

“放我出去,不然我殺了她!”

侍衛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剛剛兩人不還在你儂我儂嗎?頓時一慌,朝著旁邊還在愣神的人大叫道:“快去通知殿下!”

旁邊的人迅速前去稟告,不一會兒,鮮於旻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就從門口傳來。

看見虎牙將人挾持在身前,刀口緊緊貼在伏苓脖頸上,他仿佛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挖苦道:

“你們耍什麼把戲?無論如何,郡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本宮是不會放虎牙離開的。”

“不是這樣的,虎牙,你放開我!”伏苓劇烈掙紮,可是她那力氣在虎牙眼中就如蚍蜉撼樹,反而傷了自己。

緊貼的刀口在伏苓劇烈的掙紮下,微微割破了皮膚,迅速露出血痕。

虎牙按下她的掙紮,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不準動!反正我都走不了,拉一個墊背的,不虧。”

伏苓聽見這話,頓時淚如雨下,控訴道:“虎牙你恩將仇報!你忘了是誰要帶你離開玀營了嗎?”

聽見這話,虎牙像是聽見一個笑話般,大笑幾聲又迅速陰沉下臉,恨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這個拖累,我怎麼會被抓回來?!你倒是搖身一變,從最低賤的浣衣奴變成郡主離開玀營,那我呢!”

“你!你原來是這樣想的,我看錯了你!”伏苓心如死灰,淚水從臉頰落下滴在他拿刀的虎口上,無人注意的地方,握刀的手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

伏苓見勸說虎牙無果,便向鮮於旻求助,“殿下,救我。”

鮮於旻是不信兩人反目成仇的,但是看見伏苓正在滲血的脖頸,他內心動搖了幾分。

但是,他眼神一暗,心一狠道:“你們彆演了,我是不會放虎牙離開的。”

他倒要看看虎牙能做到什麼程度。

虎牙看著鮮於旻玩味的表情,心一狠,眼睛一閉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橫在伏苓脖頸前的匕首,刀口一轉,直直對準伏苓的胸脯,精準沒入她的身體。

“撲哧——”匕首刺進了伏苓的胸膛,鮮血頓時飛濺,落在刀上,衣服上,虎牙的臉上。

伏苓的身體猛地一僵,原本哭泣的表情瞬間凝固,嘴巴大張,有血從嘴角留下,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微弱的聲音喃喃道: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鮮於旻本來動搖的內心,看見這一刀,頓時驚慌大喝:“住手!”

無論他倆是演習還是真的,至少現在郡主不能死在臾戎,更不能死在他鮮於旻的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