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伏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終於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準備好好休息,可是有人偏偏不要她好過。

“砰”的一聲巨響,芝芝猛地推開門,本就落魄的木門被她一推變得搖搖欲墜, “啪嗒”一聲碰在牆麵上濺起一層灰,接著發出咿咿嗚嗚的哀鳴。

“苓奴!你給我出來!”芝芝顯然還因為中午的事情生著氣,隻有這個時候好來找伏苓的麻煩。

伏苓不惹事也不怕事,明知故問,冷靜回道:“什麼事?”

對於芝芝來說,伏苓不卑不亢的態度簡直是火上澆油,因為她想要伏苓卑微地匍匐在她腳邊,求著她原諒她。

因為她是王芝芝,她是下一任管事,所以丁院的每一個人都理所應當對她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你說呢?”芝芝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是不是我沒收拾過你,所以你才這麼放肆。”

“不敢。”伏苓低眉順眼回答道,不想再刺激她造成更大的損失。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裝什麼可憐呢?今天還害我被婉婉姐罵。”芝芝想著就來氣,說著還想伸手扇伏苓,“醜人多作怪。”

當然,她的手被伏苓死死的抓住了,不能再進一步。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伏苓狠狠將芝芝的手甩開,反擊道:“芝芝,你冷靜一點對大家都好,你也不想…”

伏苓走進芝芝,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不想彆人知道你和禹元的事吧,嗯?”

雖然臾戎民風野蠻,但還沒有開明到容許女子對男子公然示愛的地步,芝芝的事情要是被上麵的人知道,是要浸豬籠的。

眾人隻見苓奴湊到芝芝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等苓奴抽身離開。芝芝的臉就像煮熟的鴨子一樣紅並立馬閉緊了嘴巴,至於臉紅的原因,是憤怒還是羞憤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你!”芝芝怒不可遏,“你怎麼知道的?!”她明明隻和姨母說過,這個醜八怪是怎麼知道的。

“你猜?”伏苓看著芝芝跳腳,玩味道:“畢竟你的聲音可不小,你猜還有誰知道?”雖然自己不會說出去,但是嚇一嚇她還是可以的。

芝芝憋紅了臉,還想發難,可是又想到自己的把柄還在她手上,怒火便隻能在胸腔內鬱積,灼燒的她肺痛又不敢繼續發火,隻能怒目圓睜,死死瞪伏苓,那眼神似乎要在伏苓身上剜出幾個血洞來。

眼神可傷不到她,伏苓無所謂芝芝的怒火,隻要她不找她麻煩,隨便她怎麼瞪。

最後以芝芝的落荒而逃告終,她是真的擔心伏苓說的,害怕還有另外的人知道這件事,就算有舅舅和姨母幫她,這件事鬨大了,等待她的下場便是沉塘。

不要,她不要沉塘。

看著芝芝離去的方向,估計是去找王管事去了。伏苓撇撇嘴,回自己床上睡覺去了,她現在胸口還悶悶的,怕是要猝死了。

越是擔心,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於是都子時了,伏苓還沒有睡著。

胸口的悶痛越來越明顯,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再胸腔內肆意攪動,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著疼痛的神經。

她緊閉雙眸,思緒在胸口愈發的疼痛下更加清晰,她今天威脅芝芝隻想到讓她彆再找自己麻煩,卻忘了背景比自己強大的芝芝完全可以為了不讓她泄露秘密。

——找機會除掉自己,這是目前最安全且對芝芝來說雙贏的辦法。奴隸在玀營隨處可見,命如草芥,就算她伏苓稀裡糊塗地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任何人追究。

大意了!

想到這裡,本就睡不著的煩躁再加上懊悔,胸口的悶痛變成了劇痛,她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在黑暗中,她隻聽到自己愈發粗重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不行,伏苓還是忍不住了,下床急忙出了屋子,剛一出門,腥甜便從喉嚨爭先恐後湧了上來,她下意識捂嘴,卻止不住的嘔血。

溫熱的液體從指縫間汩汩流出,沿著手臂蜿蜒留下打濕了她的袖子,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她拚儘全力想要站穩,可是力氣卻隨著鮮血流失。

最後,她整個人跪坐在地上軟成一灘,抑製不住地大喘氣。

但好在血止住了,胸口的悶痛也消失了,隻是身體沒有力氣,這變故洶湧而來,卻匆匆而去。

伏苓平複呼吸,腿軟站不起來,隻好坐在地上,看來要加快自己的速度了,不僅得在芝芝動手之前逃出去,自己的身體也不允許她在玀營逗留太久。在這裡她根本得不到好的救治。

等她恢複了力氣,換下被血浸濕的衣服,已經醜時了,又是熬夜的一晚,伏苓認命,早上起床眼睛都睜不開。

不過昨天那如影隨形的頭疼與胸悶倒是不見了,應該與昨晚吐血有關。

另一邊,芝芝被伏苓威脅之後,找了王鶯一商量。果然如伏苓猜想的一樣,兩人計劃著徹底除掉她。

王鶯偪仄的房間內,芝芝和王鶯坐在床上,芝芝雙眸含淚,哭訴道:

“姨母,你一定要幫我弄死她。”

“我不想被沉塘!”越說芝芝越怕,埋到王鶯懷裡痛哭。

“你也是,誰叫你追著那奴隸跑。”王鶯恨鐵不成鋼,這侄女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哪能隨便讓一個低賤的奴隸欺負去了。

芝芝更委屈了,有些怨道:“姨母——!你還幫那個醜八怪說話!”

“放心,她肯定不會活太久的。”王鶯拍拍芝芝的背,安慰道,眼裡閃過了一絲狠毒,新仇舊帳,是時候算一算了。

上次那小賤人晚上悄悄去冥虎台讓自己看到了,但當時顧忌著可能會連累自己,便沒有上報。

最近哥剛升了職位,隻要那小賤人還敢去,隻讓她有去無回。

————

等伏苓到冥虎台的時候,六營帳外麵的台子被一圈角獸奴圍得水泄不通,台子上像是有人在打鬥,兩條身影交錯縱橫,你來我往,看不清是誰。

伏苓也不好奇,她隻關心虎牙的傷怎麼樣了,要是那藥粉效果好,彩雲那裡她肯定還要再去幾趟。

她掀開門簾,營帳裡麵空無一人,奇了怪了,人都去哪兒了。

伏苓剛剛將食物端到飯桌上,準備出去看看,隻聽本就喧鬨的外麵突然傳來震耳欲聾地喝彩聲,仿佛要把這裡掀翻似的,隨即有人的腳步重重的走向了這裡。

門簾被一把掀開,一隻強壯有力的腿先邁了進來,接著是纏了粗布的窄腰,肌肉飽滿的胸膛,寬闊厚實的肩膀,線條剛毅的下巴,和陽光下如琥珀一般淡黃色的瞳孔。

男人眸色深深地看過來,伏苓看見他喉結滾動,似乎咽了一口口水。

虎牙看似從容不迫地找衣服穿上,實際上有些害羞,如果伏苓仔細看,能看到他的耳尖已經泛紅。

“看來恢複的不錯。”伏苓將藥放在他床上,示意虎牙先彆穿衣服,“先用水擦擦,上了藥再換衣服吧。”

哦對,他昏了頭了,沒洗澡就穿衣服,身上還有剛剛比試完的汗水。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也不等伏苓多說,自覺拿上木桶出去了。

這下伏苓看出了虎牙的窘迫,因為他出門的時候,她恰好看見虎牙的耳尖已經充血般紅透了,有點可愛。

等虎牙回來,揭開纏繞的粗布,昨天在流血的傷口已經止住了,隻是皮肉依舊翻卷,邊緣處凝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

但是以伏苓這個現代人的目光來看,傷口還是挺嚇人的,就是不知道虎牙身上帶著這麼個猙獰的傷口,居然還能生龍活虎地出去和彆人比試。

伏苓仔細地給虎牙的傷口上藥,眼神專注,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道陰影,隨著伏苓眨眼睛,影子也跟著晃動,虎牙看的手有一點癢,放在旁邊的手抑製不住地拇指食指之間撚了撚。

突然又意識到一直盯著女奴看實在是冒犯,被針紮了一般急忙移開眼睛,慌忙之間身體也不小心跟著動了一下。

“動什麼動。”伏苓抬頭看了一眼虎牙,拍了一下他的腹肌,示意人彆動,剛剛虎牙一動,藥都撒歪了。

伏苓冰冷的手拍在他熱乎乎的腹肌上,冰的虎牙一激靈,身體瞬間繃緊,這才注意到伏苓今日的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

話在嘴裡吞了又吞,虎牙還是沒忍住:“你怎麼了?”

“嗯?”伏苓沒聽清楚,他說的有點小聲,抬頭疑問道:“什麼?”

虎牙鼓起的勇氣不足以讓他第二次說出這代表著關心的話,於是偏頭望向彆處,轉移話題道:“沒什麼,今晚的飯你可以進來叫我,我來端。”

虎牙急於轉移話題,頭腦一熱便說出了這種話,殊不知這種行為更顯關心。

伏苓沒拆穿他,隻是嗯了一聲。免費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自己每天將四人的食盒從門口抬進來也確實挺累的。

這種日子持續了五六天,虎牙幫伏苓抬食盒,伏苓給他上藥包紮。

這幾天下來,傷藥都用了四五瓶。終於在第七天,虎牙的傷勢大好,傷口已經結痂。

“好了,感覺可以不用上藥了。”伏苓將粗布揭下來扔了,他的腹部隻剩三條粗長的褐色血痂。

“嗯,謝謝你。”虎牙用手細細撫摸突出來的血痂,看著伏苓認真道:

“苓奴,要不是你,這傷好不了這麼快。”

隨即虎牙望了望四周確定沒人,但還是湊到伏苓耳邊輕聲說:

“我奉勸你一句,彆想著離開。”虎牙斟酌再三,還是想給伏苓一個警告,

“玀營是跑不出去的。”

男人目光沉沉,語氣十分堅決。

這幾天苓奴的細心照顧,他的傷口恢複的很快,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等著傷口反複化膿,聽天由命。

伏苓對他有恩,他不願看到伏苓做傻事。

她先是震驚,然後馬上否定:“我沒想跑。”虎牙怎麼會知道,難道自己做的很明顯嗎?

因為急於在芝芝動手之前離開,這幾天她明顯有些著急,進度比之前匆忙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不少發現。

“你這幾天不僅盯著進來的人看,還想在營地裡四處轉悠,如果不是我攔著你,你可能已經被當成細作被護衛抓起來了。”

“我不會連累你的。”伏苓的心思被戳穿了,隻能補救道:

“你彆說出去行嗎,或者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你。能幫我保密嗎?”

“你…來了多久了?為什麼還想著離開。”虎牙欲言又止,他實在想不通這麼瘦弱的人為什麼會有這種膽大包天的想法。

“難道你不想嗎?!”伏苓對虎牙的話表示震驚,又有些奇怪,“你這麼強壯,應該很容易離開啊。”

“我不能走。”虎牙撇開頭,麵容隱忍。

“為什麼?”伏苓刨根問底道。

能有什麼理由將虎牙困在這裡,讓他每天過著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讓他甘做貴人賺錢的工具。

因為阿娘在他們手上啊,我怎麼能拋下阿娘獨自離開,即使從小到大他和阿娘連正真意義上的麵都沒見過。這話虎牙沒對伏苓說出口,隻是說道:

“苓奴,你能幫我個忙嗎?”虎牙轉過頭,有些懇切的求伏苓。

“你說,隻要你不告發我。”

“你可以幫我找一個女奴嗎?她歲數可能有點大了,不高有些瘦,你替我看看她過的怎麼樣了。”虎牙內心有些戚然,他想阿娘可能過的並不好。

但是他出不去,也沒人能替他聯係到阿娘,隻能聽管事說他母親在活比較輕鬆的院落,比大部分奴隸都生活的好。

“你知道她在哪嗎,或者有什麼特點嗎?這個範圍太寬了。”

虎牙回憶自己為數不多的可以遠遠看一下阿娘的身影的經曆,記得有一次管事說阿娘犯了錯,被鞭子罰了,左手掌差點被打斷。

他跪在地上求管事讓他和阿娘見一麵,可是管事隻是替他送了一罐藥膏,並沒有答應他。

而且那罐藥膏真的送到阿娘手上了嗎?

“她的左手應該有一個橫穿手掌的疤痕。”虎牙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身。

伏苓聽到這個特點,內心“轟隆”一聲巨響,猶如雷擊,可是她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強顏歡笑跟虎牙保證到:

“好,我記住了,我替你找找。”

話說出口,舌尖都在微微發顫,她攥緊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努力維持的笑容仿若一張脆弱麵具,稍有不慎就會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