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直下到後半夜才停,這棟彆墅雖然裝修豪華,但有些年頭沒有住過人,電路早已老化。夜裡斷電,房間裡的暖氣都供應不了。
江挽月在房間裡四處翻找,才在衣櫃裡翻出一件舊外套。天氣太冷了,她比計劃裡的時間延遲了十分鐘。
走廊被黑暗吞噬,看不見一絲光亮,江挽月擅長夜行,輕手輕腳地上到三樓。
陸樾之和她一樣,住在靠樓梯口的單人間。房間門被他從內部反鎖,江挽月早有準備,從大衣口袋中抽出她畫好的魔法牌。
她結陣念咒,腳下浮現黑色的法陣圖案,隨著一道微弱亮光閃爍,江挽月瞬間移動到陸樾之屋內。
陸樾之房間比她那間還要更冷一些,連窗戶都沒關,雪花飄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攤水漬。
江挽月微微顰眉,她在房間裡繞了一圈,連浴室都檢查過,依然沒有看見陸樾之的人影。
已經是深夜,陸樾之卻不在自己的房間,江挽月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雙臂交疊,不悅地看著緊閉的房門。
房門反鎖,夜不歸宿,陸樾之也使用了瞬間移動魔法。
上一個任務,陸樾之在江挽月麵前從未使用過魔法,難道陸樾之也和她一樣,有特殊身份,所以提前出門布局。
等了許久都不見回來,江挽月煩躁地起身,她湊近門上的貓眼,走廊裡閃過一道黑影。
江挽月緊緊貼在門板上,試圖透過那小小的洞口,看清那人相貌。
那黑影明顯是個成年男性,他就要經過陸樾之門口往樓下走去,隻可惜走廊光線太暗,她除了比較熟悉陸樾之的身形,這些新見麵的同學一個也記不住。
那黑影緩步靠近,關鍵時刻,江挽月的眼皮上猝不及防地覆上一隻被冰冷骨感的手,她徹底失去視野,被人帶著向後退了幾步。
直到黑影離開,陸樾之才鬆開她,手背在身後熟練地戴上手套。
江挽月借著窗外的月光,看清他的臉,陸樾之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的目光緊緊鎖在男生臉上,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這麼晚你不睡覺,出去乾什麼?”
陸樾之單方麵地與她冷戰,語氣裡帶著刺一般:“沒什麼。”
做不成臥底在她身邊的搭檔,不如換個方向做給她添亂的敵人,反正江挽月用不上他,待在她身邊反而躡手躡腳不方便行動,還每天要受她的氣。
好脾氣地問他竟然敢拒不配合,就彆怪她采取更強硬的手段。江挽月冷笑一聲,背在身後的手偷偷召喚出月刃。
月光照在短刀上,金屬反射出一道晃眼的白光,江挽月握著刀,步步緊逼。
陸樾之反應不及,小臂上被一道口子,痛意順著神經傳到大腦。他連忙後退,側身躲過江挽月的第二刀。
江挽月沒有就此解決他性命的意圖,見他得了些小教訓,及時停下進攻的動作。她習慣性地將月刃收回衣袖中,抬腳踹向陸樾之的膝蓋彎。
陸樾之單膝跪地,抬眸眼含恨意地望著她。
江挽月俯視著低位的男生,嘴角勾起愉悅的笑容:“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出去做了什麼?”
陸樾之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出血,他雙目猩紅:“去殺你,這個結果滿意嗎?”
江挽月聽完回答不怒反笑,獎勵似的拍拍他的下頜:“真聽話,下次也要這樣誠實地回答主人,明白嗎?”
“身份卡在哪?”
陸樾之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從口袋裡翻出一張卡:“你確定要和我換身份?”
江挽月看一副他滿不在乎的表情,眼眸微眯,接過身份卡。
事與願違,那卡上寫著的根本不是優等生的表彰,而是與她一樣的劣跡學生處分。
江挽月隨手將那張卡扔在地上,麵帶慍色地雙臂叉著腰,她緊咬牙關,心中憤憤不平。
陸樾之和她是同一種身份,她的搶奪大計不得不轉換新目標。除此之外,按昨天那通電話的意思,自己還得護著他在派對裡活下去。
江挽月狠狠瞪了陸樾之一眼,腳下每一步都似乎踩著怒火,憤然離去。
陸樾之神色淡定,等她離開後才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第二張身份卡。
通體黑色的卡片上印著燙金的三個大字“優等生”。
他眼裡閃過狡黠的光,拇指摩挲著字跡,又將卡片收回原處妥帖放好。
天色微亮,一道尖叫聲從地下室傳出,一直回蕩到江挽月房間。
她昨日從三樓回來,一反常態地倒床就睡,大腦迷迷糊糊夢了許多事,突然被吵醒神色明顯不悅。
江挽月換好衣服下樓,客廳裡站著一圈人,各個情緒異常。
一頭粉色波浪卷發的霍學姐坐在與昨天相同的位置,隻是表情不再明豔。她握著玻璃杯,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冒著熱氣的水灑出來,燙得她皮膚泛紅。
陸樾之從地下室入口出來,正好對上江挽月探知的視線,他不著痕跡地移開,那人卻直接堵在他麵前。
“發生什麼事了?”江挽月抬手將陸樾之攔下,望向他身後昏暗的下沉樓梯。
陸樾之長歎一口氣,幽幽道:“會長被人殺害,已經確認死亡。”
江挽月瞳孔猛地放大,神色訝然。
會長離奇去世,看來有人比她還心急,第一天晚上就開始殺人。
她掃視一圈,所有人的反應都看起來合理正常,都是相同的惶恐害怕。
江挽月繞過陸樾之,彎腰進入低矮的地下室通道。
地下室四麵皆由石塊砌成,隻有一個入口。會長的屍體並無激烈搏鬥的外傷。
他雙手合於心臟處,麵色平靜祥和,躺在地板中央。頭部和側身擺放著三根已經熄滅的蠟燭。
江挽月雙手合十,掌心憑空出現一張魔法牌,她輕輕轉動手掌,卡牌消失幻化成紅光。
江挽月闔上雙眼,抬手將那泛著紅光的手掌貼在眼眶處。她一睜眼,那道光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血紅的眼瞳。
果不其然,木地板上畫著一道道繁複冗雜的線條,格外標準的黯係魔法陣。
會長也死於黑袍男人之手嗎?
江挽月垂下眼簾,她追著黑袍男子上車後沒發現他的蹤跡,又十分不巧正好碰到《甜蜜之家》任務完成結算,醒來就被送到此處。
這背後一定有那位黑袍男子從中作梗,他躲在暗處,除了第一次交手,此後都是對她剛接觸的人物狠下殺手,再沒有與她正麵交鋒過。
江挽月猜不透他的行為,也不願意費精力去了解他怪異的想法。黑袍男子再次出現,肯定會躲藏在這棟彆墅裡,又或者他是彆墅裡的某一個人……
木樓梯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江挽月回頭望向門口,陸樾之正帶著一行人進入地下室。
同學們雖然都成年,但畢竟第一次經曆這種離奇詭異的謀殺事件,顫顫巍巍地挪著步子,靠近會長屍體旁邊。
霍學姐是第一個發現會長死亡的目擊證人,她此時情緒暫時穩定下來,猶豫著提出自己的建議:“怎麼辦,要不報警吧?我不想參加派對了。”
謝旻罕見地收起頑劣的笑容,他托著下巴,一臉正經:“不行,我剛試過,沒有信號。”
霍學姐語氣虛浮,臉上滿是擔憂:“那怎麼辦?離派對結束還有好幾天,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等凶手把我們都殺死嗎?”
這番話狠狠地在眾人心中敲了一記警鐘,會長平時身體素質極好,前一天晚宴時也正常,顯然是死於他手。
好好的一場學生派對,鬨出人命來,誰都不想再待在這裡。
可當初邀請函上也白紙黑字地寫過,提前離開會受到處罰,現在來看,這個處罰恐怕也和她們的性命相關。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人群之外的言學姐,除了會長之外,她是這群人裡領導地位最高的學生。
地下室突然安靜下來,言喻從放空狀態裡淡出,眼神裡閃過一絲茫然,望著她們:“抱歉,說到哪裡了?”
霍學姐嘟著嘴,語氣不滿:“你怎麼成天發呆,快想想辦法。”
言喻聽到她的抱怨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依然是一張淡然如水的秀麗臉龐:“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我們暫時也離不開這棟彆墅。”
聽到她的話,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哀聲載道,一行人回到一樓,彆墅外那輛送她們前往的大巴車果然消失不見,大門更是緊緊閉合,任他們費儘力氣也沒能打開。
恐懼,彷徨如惡種一般在每個人心裡生根發芽,多日之後便會結出猜忌、謊言與殘殺的果實。
江挽月從言學姐發言起,視線便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身上。
言學姐氣質如同雨後清荷,烏發黝黑發亮,眉眼如暖陽般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溫暖親近,倒是讓她回想起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
江挽月眸中染上落寞的色彩,她好想念那位故人,她死去的摯友。
言喻隻是不經意地一瞥,便正好撞見江挽月失神地望著自己。
她心中疑惑,緩緩走近幾步,揮揮手:“江學妹,你在想什麼?”
江挽月反應過來迅速回神,嘴角揚起禮貌的微笑,說出的話語卻暗有所指:“沒什麼隻是覺得言學姐情緒很穩定。”
言喻頓時後悔主動招惹這位學妹,她臉上又浮現出同昨日一般的慌亂神色,實在與地下室裡沉著冷靜的她判若兩人。
江挽月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惆悵深思。
看背影似乎與那人更像一些,可再怎麼形似,她們也不是同一人。
言學姐麵對會長之死尚且能淡然自若,可偏偏遇上她就慌亂無比。
種種反常之下,言學姐又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