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樾之沒能得到江挽月的解答,微微蹙眉,心情不悅地開口:“需要我做什麼?”
他心知肚明,江挽月才不會好心地提示他線索,能讓他知曉的,要麼毫無作用,要麼需要利用他去調查補全。
江挽月暗自梳理線索,回想起還有個可疑之處未曾解決。她眼波流轉,狡黠地眨眨眼,笑著說:“上次在林先生身上發現的魔法痕跡還沒有查到來源嗎?”
“魔法司給出的結果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神秘組織所為。”陸樾之躲開她的視線,一臉無可奈何。他如實相告,說完又添上一句話提醒她,“林先生疑似和黯係魔法組織勾結,他絕非善類。”
陸樾之覺得林先生會搶先一步傷害林夫人。
江挽月不語,攤開關係圖,從頭至尾不遺漏一絲角落地仔細看完。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關係圖解鎖了大半,但這上麵每一個人的進度都不是百分之百。
每一個人,都還隱藏著未曾坦白的秘密。
詛咒符命名為“甜蜜之家”,又有謝家的例子在前,林先生和林夫人必定隻能活下其中之一。
她原本不能確認誰會成為幸存者,今日一見林先生,怎麼看都覺得他沒有一點成功的潛質。
江挽月望向角落裡那個已經徹底死亡的人物,她可以確定這個死者的身份就是艾理的生父——那個跛腳男人。
那天她從艾寧手中拿走詛咒符,他搶奪不成,最後被幕後之人犧牲,一刀殞命。
可林先生說是他殺死了跛腳男人,屍體卻落入黑袍男子的手中,成了變異的怪物。
林先生隱瞞了後續,他和黑袍男人又是什麼關係。
這其中,又有什麼人掩蓋了真相呢。
想到這裡,她恍惚發覺自己似乎很久沒發現黑袍男子的消息。
她潛心於尋找通關線索,倒是忽視了那個人。他如人間蒸發一般,繼那天在巷子裡刺死跛腳男人後,再沒出現過。
江挽月懷疑他已經離開愛裡街,但自己如今依舊被係統限製著行動範圍,迫不得已地擱置對他的深入追查。
江挽月靜默深思許久,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詛咒符,交予陸樾之手中:“讓魔法司再調查下這個線索。”
陸樾之茫然接過:“這是什麼?”
“詛咒符。”
“你讓魔法司,翻閱現存的所有上古魔法書,看看有沒有類似的詛咒記錄。”
江挽月如今急需一個突破口,將縈繞在她心中的困惑全部消散。儘管感情上,自己應該防備著陸樾之,但理智上,她如今確實需要他背後的魔法司來暴力破解這條線索。
謝太太一家已經受難,若不及時解開這些符號,下一個受害人恐怕也快出現了。
第二天一早,江挽月疲憊不堪地換好衣服出門,她又沒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她站在門口,望著截然相反的兩端,往前走是林夫人的豪華彆墅,往裡走是艾寧的破爛木屋。
江挽月立於中間,在兩個家庭中抉擇。
遲疑許久,才邁開步子沿著愛裡街往裡走。
昨日晚間,沒能見到艾寧,她今日特意避開艾理,想要單獨和她聊天。
林先生的一番說辭看似邏輯合理,但江挽月細想下來隻覺得處處都透著詭異,林先生的話真假參半,不能全然相信。
一個普通人類敢沾染邪惡的詛咒,絕不可能會怯懦成那樣,更彆說他昨晚刻意地阻止她上樓。
不知是不是因為艾寧將詛咒符交給了,因此接觸不到它的魔法力量,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
剛來這個世界,她還能獨自駕駛輪椅,如今竟是連起身都難以完成。
江挽月細心扶著她靠在軟枕上,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詢問道:“會寫字嗎?”
艾寧點頭,接過筆顫顫巍巍地在紙上寫下痕跡:“會。”
字體歪歪扭扭,但好在能夠辨認。
江挽月從昨日起便開始糾結,甚至她已經坐在女人麵前,依然在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艾寧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寫道:“怎麼了?”
“艾理說你生了重病……想要自殺,是嗎?”江挽月問得艱難無比。
艾寧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落寞的神色:“我不想用彆人的命活著。”
江挽月心尖一顫,喃喃自語:“彆人的命……”
“是你丈夫嗎?”
艾寧聽到這個話題換了臉色,有憎恨有茫然:“他死前一天,艾理不知從哪裡弄來那張符紙讓我妥善收好,第二天我就收到他酗酒而亡的消息。”
“對於他的死,艾理瞞了我很多,我以死相逼,她才告訴我一些細枝末節。”
“她用那張詛咒符,獻祭她生父的性命,換來我能活命的機會。”
“我恨那個男人,但更不想艾理因為我誤入歧途,走向黑暗。”
“我勸艾理回頭,她拒絕了。”
看艾寧寫下長長的一段字,江挽月恨不得立刻將那張符從陸樾之手中取回來,她滿是震驚的語調:“那你將詛咒符交給我,豈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她總是理想化地認為,一切都會有成功的餘地,就算沒了詛咒,自己也能找到其他辦法來拯救女人的生命。
艾寧堅定地搖頭,她雖然虛弱,但嚴重的認真不減分毫:“這樣行屍走肉的活著太痛苦,她接受不了我的死亡。”
江挽月目光冷峻,艾理的很多舉止都能看出她異於常人的偏執極端,她如今看起來乖巧聽話,無非是艾寧沒有出事。
可艾寧現在的身體撐不了多久,等艾理發現這一切,恐怕會再次獻祭彆人的性命來救治媽媽。
坡腳男子明明是被艾理獻祭而死,林先生卻又撒謊替她隱瞞真相,很有可能他也參與這場行動之中。
艾寧難得清醒這麼久,見江挽月出門,身影漸漸遠去,她再也強撐不住,倒在床榻上。
她眼前發黑,看不真切畫麵,依稀能辨認出女兒的身形。
艾理一步一停,躊躇許久才行至床前,她跪在地上,眼中的偏執瘋狂再次卷土重來。
她語氣森冷:“你怎麼能告訴她,媽媽。”
女人發不出聲音,隻能做口型:“艾理……”
“她明明已經相信了我。”艾理的臉越變越可怖,直到艾寧痛苦地嗚咽,她才驚覺自己的手正掐在媽媽脖子上。
她尖聲厲叫,瞬間反應過來,鬆開那不堪一握的脖頸,痛心哭訴:“我親愛的、膽小的、可憐的媽媽,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一連幾日都陰沉著天,厚厚的雲層堆積在愛裡街上空,詭異不安的氛圍籠罩整條街道,似乎即將有大事發生。
江挽月趴在窗前黯然神傷,上次把詛咒符借給陸樾之後,一直沒有收到回信,連林先生也不見蹤影。
她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失去了方向。愛裡街的普通NPC依舊每天重複著他們的設定,即便前不久剛剛發生過殺人案。
最終不過一場遊戲,江挽月反複提醒自己,她必須加快解密進度,早日逃出這個世界。
陸樾之剛一推開門,就被室內低沉的氣壓驚到。
上次從木屋回來後,江挽月的不悅一直持續至今。
他心念微動,清了清嗓子,照著魔法司的回信念道:“林先生身上的魔法痕跡,是為了控製林夫人。”
江挽月麵色淡然,依舊提不起精神,這個結果在她預料之中。
陸樾之將信紙折好,重新塞入信封裡,觀察她的神色,又繼續說道:“你上次暗示林夫人後,我換了一個方向調查。”
“那個賬戶不過是個障眼法,真正的資金,在另一個人手裡。”
江挽月提起一點興致,推測道:“是林夫人?”
陸樾之搖頭否認:“是她妹妹。”
江挽月久違的頭痛,她撐著腦袋,強行從亂成一團的思緒中抽離,找到關鍵:“她還有個妹妹?從來沒她提起過。”
“林夫人的妹妹少年時期就和家裡斷絕關係,離家出走。她也不住在這個城市,很久沒回來過。”
江挽月認真聽著,眉心緊皺在一起,她望向陸樾之的眼眸,問道:“你的推測是什麼?”
陸樾之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沉默幾秒似在思考,他張開緊抿的唇,聲音低沉舒緩:“林夫人和林先生感情變淡,林夫人在暗提供把柄,她妹妹在明勒索錢財,兩人合作平分贓款。”
江挽月聽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確實很合理。”
她敷衍的評價,並不認同陸樾之的推斷:“可你也說過,她們倆很久沒見過,又怎麼會突然之間合作呢?”
陸樾之挑眉,與江挽月發散的思維不同,他的推測一向保守求穩。他故作好奇,打探她的想法:“你怎麼推測?”
江挽月一掃之前的陰霾,眼中閃爍著自信篤定的光芒,恢複了往常的精神狀態:“林夫人很可能並不存在。”
儘管早有準備,陸樾之還是沒能跟上她的思路,他疑惑不解:“什麼意思?”
江挽月加快語速,細致地講述:“如果在十幾年前,林夫人住進精神病院的那段時間,她就離世了呢?現在的這個林夫人不是姐姐,而是妹妹。”
陸樾之表情一僵,但又不敢當麵掃興,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有道理。”
第二天——
江挽月昨晚心情剛剛好轉,才過了一晚又變得心緒不寧,以往她雖然疲憊,但並不會像今天這樣嚴重。
她攤開掌心,小巧的魔法陣上,一顆璀璨如星的光點驟然熄滅,光亮不再。
保護符失效了,艾寧有危險。
江挽月心中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湧上大腦,她腳步一晃,疾步朝艾寧的木屋跑去。
她慌亂推開門,艾寧閉著眼,一動不動地躺在搖椅上,她沒了氣息,那些黑色的蟲子肆意地在僵硬的屍體上為非作歹,吸乾了血液,又開始齧咬她的皮肉。
江挽月瞬間感覺周身泛起一陣冷意,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情緒裡抽離,不敢相信地翻開關係圖。
畫麵上屬於艾寧的那張肖像已經變成半透明的淺色,與那個跛腳男人一樣,旁邊被畫上血紅的叉。
艾寧死了,連帶著那些還未解開的謎團,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