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乾癟瘦弱。
黑發如墨,久不經打理,嚴嚴實實地遮住眼皮。碎發刺入眼框,惹得眼球通紅,女孩卻沒有一絲不適的表情,似乎早已習慣。
女孩步履緩慢地向前移動,江挽月警覺地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叫艾理。”女孩見狀停下腳步,咧著嘴笑,眼睛卻瞪得猶如銅鈴,說完她又拖長語氣,重複一遍自己的名字:“艾、理。”
與木屋裡的那道聲音一模一樣,艾理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艾理表情舉止怪異,不像是正常人。她歪著頭,問出和謝旻一樣的問題:“你在……找誰?”
江挽月渾身僵硬,她一時竟編不出合理的謊話來搪塞過去。
她前方站著謝旻,後方站著神秘女子的女兒,兩道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的腳步,將她困在中間。
江挽月揣在兜裡的手已經摸向魔法牌,遲遲沒有動作,她在猶豫不決。
陸樾之提醒過她,這個世界裡的NPC攻擊性很強,但她的能力已經是魔法界的天花板,一打二不在話下。
隻是現在線索太少,剛剛已經失去了一條線索,如果再失去兩個劇情人物,很可能影響後續的調查,她不得不另尋一個更為穩妥的破局方法。
正當江挽月躊躇之時,不遠處突然晃過一道眼熟的身影。
“陸樾之!”江挽月靈機一動,立即喊住經過路口的男人,“你怎麼又走錯路,害得我四處找你。”
“江挽月?”
一道清冽的男聲打破了僵局。
陸樾之聽到呼喊,回頭一望,順著她的方向靠近。
他察覺到三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對上江挽月的目光,瞬間心領神會 :“抱歉,還好有你來找我。”
江挽月恢複淡然自若的神色,虛挽上陸樾之的胳膊,假裝嗔怪道:“以後記得跟緊我,不要再給我添麻煩。”
陸樾之也很快進入角色,笑著附和:“彆生我氣。”
艾理麵色漸緩,顯然是相信了這一幕好戲。謝旻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從始至終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
江挽月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陸樾之這麼喜歡演戲了,對於思維單一的劇情NPC來說,確實很好用。
離開少男少女的視線範圍,江挽月立刻甩開男人的手臂,低聲問道:“你怎麼在那?”
陸樾之收回胳膊,見她這番過河拆橋的舉動,沒有好臉色,但還是坦然相告:“跟蹤。”
“跟蹤我?”江挽月微微顰眉,麵露不喜。
陸樾之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是。”
“那還能是誰。”江挽月語氣急切。
“林夫人的丈夫,林先生。”陸樾之輕聲道。
“他?”
江挽月眼神閃過片刻迷茫,自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未見過林先生的真實相貌,他常年加班不回家,似乎隻活在林夫人的敘述裡。
“嗯。”陸樾之頷首,加快了腳步,“回家說。”
江挽月泄氣似的踢了一腳路上的碎石子,這邊艾理一家還未調查明白,又多了林夫人一家,還有個虎視眈眈身份不明的黑袍男躲在暗處。
等她離開這個世界,絕對不會放過把她送來這裡的係統局。
剛進屋關上門,氣氛詭異地冷淡下來。不需要扮演恩愛人設,兩人又回到針鋒相對的原點,相看兩恨。
陸樾之率先發問:“那兩個少年是什麼身份?”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跟蹤林先生。”江挽月也毫不妥協。
陸樾之沒直接回答,而是賣了個關子:“你覺得林先生和林夫人關係如何?”
江挽月一愣,她並未見過這對夫妻的相處狀態,但總感兩人不像林夫人話裡的那麼相愛。
起碼,林先生沒那麼喜歡林夫人。
“一般吧。”江挽月隨口猜測。
陸樾之點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我查過公司監控,林先生每天到點下班,包括我們赴宴那天,他也很早就離開了公司。”
“等等,你去公司了?你為什麼能離開愛裡街?”江挽月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語裡隱藏的信息,打斷道,“係統給你的特權嗎?”
“你思維真跳躍。”陸樾之輕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揚,“你不能離開愛裡街,同樣的我也必須去公司上班,這是原人物的行動軌跡,是必須遵守的設定規則。”
“這是個雙人任務。”他信誓旦旦,仿佛已經看透通關的秘訣,開始打探她的線索,“你今天去巷子裡,想必查到了一些線索,但這肯定隻是一部分。要想通關,必須兩個人合作。”
江挽月沉默不語,似在思考他話中的真實性。
“你告訴我你今天下午查到了什麼,作為交換,我也會告訴你我發現的線索。”
“你很想和我合作?”江挽月對上陸樾之那雙總是沒有情緒的眼睛,揣摩著他的真實用意。
“這不是我的意願,是任務要求。”陸樾之的話語滴水不漏,他避開她的視線,“而且,我作為你搶來的金手指,幫助你通關也屬於我的職責所在。”
真的如此嗎?
江挽月仍然冷冷地凝視著他,靜默深思。
陸樾之曾經是主角的金手指,那那些狠毒的計劃他也參與其中嗎?還是說,就是出自於他的提議呢?
曾經和主角一起迫害她的人,真的會放下過往種種芥蒂,甘心為她所用,成為她的金手指嗎?
她不相信。
如果副本不是他所說的那樣,而是隻能留一個人通關,她必須要把優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個是謝太太的兒子,一個……不認識。”
江挽月長歎一口氣,從懷裡取出線索道具,她並未全盤托出,僅僅將關係圖共享給陸樾之。
“我今天就隻找到這個。”
電子音提示過關係圖是通關必備的道具,既然任務的地域限製讓她無法獨立完成,那不如借此機會利用陸樾之,讓他補全另一半。
淡淡的光效散儘,關係圖上浮現出幾張肖像畫,居於中心的肖像未被點亮,而旁支上有幾張見過數次的麵容。
林夫人,林先生,神秘女子以及艾理。
畫麵左下角,一個灰色半透明的肖像框被劃上了血紅的叉,它獨立於角落,不與任何人產生連接。
江挽月猜測,那是剛才死在她麵前的男子。
奇怪的是,處處讓她察覺到危險氣息的謝旻並不在上方。
“所以,你為什麼要跟蹤林先生。”江挽月輕叩木桌,扯回話題。
“他身上有魔法的痕跡。”
陸樾之語氣輕柔卻讓江挽月心中那根弦瞬間繃緊,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突破口。
關係圖上的人除了已經死去的跛腳男人,剩下幾位她調查過的人都沒有出現過魔法痕跡。
甚至包括她最為懷疑的謝旻,他也不例外。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激動,望著陸樾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林先生很早就是公司高層,工資並不低,以他的收入,搬去市中心不成問題 ,可偏偏他們家十幾年來都住在老城,並且沒有額外的房產。”
“確實很可疑。”江挽月摩挲著下巴,“會不會有債務?”
“有可能,我會想辦法拿到他的流水明細。”
江挽月點點頭,認可他的想法,繼續提問:“那條巷子和他們家不順路,他為什麼要繞一大圈跑去那裡呢?”
“不清楚,我後來跟丟了他。”
江挽月皺眉,上下掃了他一眼,又快速地移開目光。雖然沒說話,但陸樾之還是讀懂了她的表情。
這樣都能失敗,真沒用。
他淡淡笑道:“你知道那附近有個木屋嗎?”
“知道。”江挽月有些意興索然,“林夫人昨晚提到過。”
陸樾之追問:“是嗎,林夫人怎麼說?”
“那棟房子是艾理的家。”江挽月輕輕地點了幾下圖上艾理的肖像,慢悠悠地回答,“林夫人之前想資助艾理,可惜因為一些傳言,最後不了了之。”
說完,她轉念一想,又沒了頭緒:“但如果林夫人一家有債務,又怎麼會拿錢去資助彆人呢?”
“可能林夫人並不知情。”陸樾之視線落在她手指的那處,肖像上的艾理和巷子裡遇見的艾理差彆很大。
“難說。”江挽月被各種不齊全的線索弄得有些頭疼,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陸樾之又試探性地問:“所以,你下午在木屋附近,有發現線索嗎?”
“沒有,我剛進去,艾理就回家了,然後有個電子音提示我解鎖了關係圖。”
江挽月語氣敷衍地回複,她正陷在自己的計劃裡。
如果陸樾之所言屬實,那林先生很有可能就是黑袍男子,他躲著不敢現身,卻窺伺她的調查路線。
她拿到詛咒符,林先生便設下魔法陣派人來搶奪,眼見失敗後,又殺了男人,死無對證。
邏輯合情合理,不過這些都隻是她的猜測。
真相如何,隻待她今晚前去驗證。
江挽月取過一旁的手帕,細細地擦拭著短刀,月刃又顯露出那隱隱若現的藍光。
至於那張記錄著未知符號的詛咒符……她得找機會再去見一次神秘女子。
陸樾之看著她的動作,那柄刀刃仿佛已經盯上了獵物,他善於揣摩人心,自然知曉江挽月想要做什麼。
“累了,我去休息。”江挽月站起身,作勢要離開,陸樾之卻向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你確定除了關係圖之外,再沒有彆的線索嗎?”
他反複質問,逐漸地消磨掉江挽月對他的好脾氣。
在她眼裡陸樾之就是個不值得信任的工具,自己願意聽他彙報幾句話,不代表能容許他對主人放肆。
江挽月神色不耐,眼神如刀冰冷地打在男人身上,將他推了個趔趄:“滾開!”
“江挽月。”陸樾之音色暗啞,他叫住她,卻又沉默許久:“你身上血腥味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