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仿佛擰緊了上勁兒的發條，片刻不得閒的轉起了圈。卜一忙著廣告、封拍還有晚會的錄製，餘下時間便是樂隊、早春秀、見導演。林曼也好不到哪兒去，成功通過了研究生考試預報名，又完成了國獎申報，馬不停蹄踩著評審結點才把自己職稱材料提交完。一個追平趕進度，就直接加班到了10月中旬。

還好還好，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洪馨看她懶洋洋的趴在工位上，渾身上下慘淡無光，伸手轉來一杯冰美式。

“來吧，姐們，喝點還魂湯吧。”

林曼沒有客氣，出手接過，嘬了一口。冰涼苦澀，一如自己麻木的工作。

“你幾周沒休息了？”洪馨問到。

林曼沒吭聲，伸出食指示意。

“一周？”

林曼搖搖頭，“是一直沒休。”

“擦，你還是人嗎？好好的人不當，非得當那生產隊的驢！”洪馨一邊驚詫，一邊不忘嘴上調侃。

“哎，沒辦法啊，事兒都趕一塊兒了。好在現在忙完了，我能喘口氣了。”

像是偏偏見不得她鬆快似的，手機鈴聲響起，低頭一看，李女士來電。她端了咖啡走到了樓梯間。

“喂，媽。”

“喲，還知道我是你媽啊。氣性挺大啊，就上次說你談戀愛的事兒，我不同意，你到現在都不打算進門了是吧？”

“沒有，我最近太忙了，一堆事，我連休息的空兒都沒有，一直加班到今天才算結束。”

“你不一直都這樣嘛，你那工作，哪天不加班？哪天不出差？一有點兒事兒，你就說你忙忙忙。一年到頭隻顯得就你忙似的，也沒見掙多少錢，天天也不知道忙什麼？......”

林曼知道，一提起對她的種種不滿，李女士就能數落個沒完。不過，這次，她沒再一味忍受耐心聽完，而是出聲做出打斷。

“你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我還在上班，不方便接太長時間私人電話。”

“你哥這周末要回來，你也回來吃飯吧。”

接到母上大人旨意，林曼不敢不從，周日上午便搭車回了桂花苑。這次意外，反倒是林立三口先登門。

待林曼進屋時，李女士早就張羅好了一桌子，幾人已經有序落座。林曼脫了外套淨了手，也加入其中。

有了先前的經驗教訓，待人坐齊，不等李女士開口，林立便搶先開了餐。幾人中，有他打開話題，場麵倒也和諧融洽。

餐飽水足，李女士又撿起了繞不開的話題。

“我問過你慧敏阿姨了，上次那個姑娘啊，不是小淼的對象，她都沒聽小淼說過。我就說嘛，那看起來就不三不四的，怎麼可能讓領回家去。”

話是捅著大家說，但卻說給林曼聽。

好在自打上次說開卜一的事兒，林曼這會兒更是穩坐如鐘，全然沒有受到乾擾的架勢。

李女士見她不接話茬，也就不再含蓄。

“咱們是普通人家，就那姑娘那種，咱們都還接受不了呢。你那什麼男明星，天天塗脂抹粉賣弄風騷的，更不會是什麼正經人。老話兒常說啊，流氓盲流搞文藝，不三不四搞體育......”

眼看李女士越說越沒邊，不等林曼吱聲，林立倒是開口接了話。

“也沒你說的那麼烏七八糟。明星嘛，說白了也就是人家個工作身份。私底下，還不都是平頭老百姓。”

李女士一聽，這話鋒不順耳，忍不住撇嘴。

“嘖，你知道？人不可貌相。天天隔著屏幕，活人都見不到，你能知道他是啥人？何況還是這演藝圈的，天天都是靠演戲吃飯的，你知道人家是跟你真心還是跟你演戲？”

李女士這一通咋說咋有理的火力輸出，愣是講的林立沒脾氣。煩躁期間，他也失了耐性，脫口便是：“我當然知道了，挺好一小夥子，沒你說的那麼扒瞎。”

“咦，你這話說的，跟你見過似得？嘁~”

“我當然見過，不然我憑什麼這麼說。”

這一句話，算是讓桌上安靜了兩分鐘。在這兩分鐘裡，林立見識到了眾人的異樣表情。方圓捏了把汗後的如釋重負，林曼心生好奇一臉疑問，李女士則是將信將疑等待後續。

事已至此，林立也就無所隱瞞，將兩人見麵的事情和盤托出。

末了，還附帶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人挺不錯的。有擔當、有責任心、有本事，關鍵還細致周到。模樣嘛，那更不用說，比鏡頭裡的還好看。也沒那麼多花花腸子，挺樸實無華的一個人。”

李女士仍是不以為然的做派，輕哼一聲，似是反饋。

“喲，你這是跟人吃飯了還是去喝迷魂湯了？我是反對這個人嗎？我論的是事兒。他倆這事兒本身就有問題，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可能的事兒......”

“事兒是事兒，人是人。本來就是兩人談戀愛的事兒，說到底，那不還是跟人有關麼，你拋開這個人不說，光念叨事兒事兒事兒，那有啥可說的？談戀愛麼，這事兒有錯嗎？你給她介紹對象，不還是讓她談戀愛嗎？”

“我給她介紹對象怎麼了？讓她談戀愛怎麼了？也沒攔著她談是不是？......”

眼見著身旁兩人調門漸高，大有爭論升級的架勢，林曼浮生出沉重的無力感。

是也，對於李女士這種你說東她扯西，強詞奪理又桎梏自封的態度，作為當事人，林曼已然習慣麻木，隻覺得沒有溝通下去的必要。她起身收拾吃空的碗盤，借著清理廚餘的功夫尋得一絲喘息。

外麵爭論還在持續，她將碗盤放入水槽，趁著流水的功夫，給卜一發送了微信。

言語也簡單，是詢問也是求證，“你見我哥了？！！”

沒收到回信兒，林曼放下手機，給海綿擦上擠了泡沫，認真刷鍋洗碗。

“媽，這事兒啊，我勸你也少操點心。曼曼也大了，這找對象就跟買鞋似的，那合腳不合腳，她一穿鞋的能不清楚？現階段就是談談戀愛，還沒怎麼地呢，真不至於。”

林立語氣軟和了些，還在勸慰道。

見李女士仍舊油鹽不進的態度，他有了幾分沉默。

片刻後，複又開口道：“再說了，曼曼這也是初戀，跟我一樣。我那會兒你就攔了一道，輪到她了，非得再來一遍嗎？”

聞言，方圓抬了眼。畢竟聽彆人嘀咕是一回事，被丈夫當著婆婆的麵直麵挑明，她也愣了神。林立可不是愛翻舊賬的主，這點她清楚。不過，這會兒卻甘願挖出來絆婆婆麵子，她知道，當初自己跟他的事兒怕是始終橫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果真，聽完這話，李女士巋然漠視的表情裡，有了一絲鬆動，抬眼對上兒媳，還多少帶了些難堪。

但她依舊嘴硬，“都過去這麼久了，還記著呢？再說你們現在的小日子不也過得挺好......”

方圓翻翻白眼，懶得回應。

林曼整理完了所有，仍不見回信，索性裝了手機推門出來。座上的幾人，沒再繼續話題，隻是淡漠的對著電視，仿佛各安其事。

場麵似已冷掉，她也沒有重啟閒談的心思。於是打了招呼後，便收拾了衣物準備回家。方圓見她動作，也給了林立暗示，幾人又是一起離開。

路上，林曼率先開了頭。

“哥，剛才，謝謝你了。”她說的委婉，但人都不傻，自然知道謝是為何。

“嗨，不說這個。也是話趕話到那兒了。關鍵你要說咱沒見過人家，隨便瞎呲幾句也沒啥。但現在見過了，人小夥兒確實也不錯，咱就不能空口白牙隨便給人蓋章定論啊。”

林曼點點頭，心裡一股暖流直往上湧，瞬間熱了眼眶。

“你哥啊，現在是被人家籠絡住了。”

方圓接上這麼一嘴，聽得林曼有些迷茫。

“前一陣子降溫，剛巧我也忙，沒顧得上給你哥寄衣服。還是人小卜想的周到，給你哥送了好幾件......”

在林曼的意外裡，方圓將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描述了大概。

“這該說不說，抽空啊，你得替我們倆謝謝人家。人家這麼忙，還能操心到我們這些外人身上。真是都不知道該讓我怎麼表示了。就衝這點，彆說你哥，我也覺得人家挺厚道實在一人。”

聽著方圓一句句的樸實稱讚，林曼除了高興，還連帶著感動。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卜一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她愛著彆人，也愛著她。他真的很好呀。

被人誇讚的卜一這會兒正忙著接受春晚邀約，洽談後續工作。結束後，人剛出門，老劉便帶來了最新消息。

“文旅那塊兒，定的下周四。咱們周三參加完K市影展，直接從那兒趕過去。王崇義那邊我也確認過了，周四直接碰麵就行。”

“嗯，好。就談一天嗎？”

老劉碰上卜一因著期待染上了光彩的眼神，心中了然。

笑說道：“那可不，就談一天。”

眼見身旁有了不可察覺的輕聲歎氣，他收了逗他的心思。

“談的話一天就差不多了。然後還有你那大使續約的事兒，還有劇的事兒，多著嘞。聽人廳裡麵的安排，想著好不容易見一次，有可能還要帶著咱們一道兒去考察幾個地方，商量下後續。他們這次很重視，不僅文旅，廣電，還有招商，作協，文物局，反正好幾個相關單位呢，攢了一個局。頭天談完，咱們估計還得在那兒停兩天。”

前麵嗚哩哇啦一大堆，卜一多少沒進心。直到後麵說還要多停兩天，他又‘活’了過來。

見麵的事兒，他得好好謀劃一番，就跟某人上次探班似的，他也學著遮掩了起來。隻待到了時機，再給林曼驚喜。

不過，也僅限於這道事兒。其他一乾事務，他還是秉承談戀愛期間無隱瞞原則，主張貫徹到底。

於是，在見著林曼的那條信息時，他便老老實實的坦白從寬。對於林曼的小小怨懟：“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也交了實底：“主要是那會兒也不知道你哥對我是什麼看法。平白告訴你，還得讓你跟著操心。萬一哪點兒不高興了，再替我跟你哥掰扯兩句，你哥還以為我多不擔事似的，拉低我的印象分。所以，見就見了，也沒掉皮少肉什麼的，我能應付的來。不是故意要瞞你。”

敲敲打打一番，回複過去。又劃拉到最初，細看一番，他再次編輯道。

“你哥也沒說嗎？”

“沒有，你倆可是真默契。”

卜一笑了，發條語音，“所以說，這就是男人間的思維，不是什麼大事擱不住絮絮叨叨宣揚的滿世界知道。”

既然提到了這事，借著話頭，林曼轉述了今日席間林立對他的種種肯定，捎帶著也把方圓的謝意給帶到。

俗話常說，聽話聽音。在林曼的幾番話語間，除了稱讚，他也察覺到了來自其他方麵的排斥。畢竟談話是相互的，沒有人會一味的一直儘添好話全是捧場，尤其是替自己一個外人找補說辭，除非是想說服對方。

不得不說，他很敏感，尤其是涉及關於林曼的種種瑣碎，他總能捕捉到一些邊邊角角。

想到這裡，他不禁重新盤算起自己的這次見麵計劃來。老話常說，趁熱打鐵，是時候也有必要，趁著機會見見林曼家人了。

他不甘願一直被動等待，有時候主動出擊為自己謀求機會也是必要的競爭手段，這是他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明白的勝出法則。

既然有了計較，他便打算做足準備。正所謂謀定而後動，希望自己的這次亮相不求一次成功，但求為林曼更是為自己扭轉些許局麵。

但凡事講究個契機，不然便顯得突兀。隻是這契機嘛，他想到了林立。

見到手機上彈出卜一字眼兒的語音通話時，林立剛幫媳婦晾上洗衣籃中的衣服。見他不緊不慢繼續手上動作，方圓還以為他漏聽，拿起洗衣機上的動靜來源，伸他臉前。

“喏，你的。”

說話間，她視線掃過屏幕，“卜一？！”

林立在媳婦的驚詫聲中，淡定打開了公放，不耽誤手上繼續忙活。

“喂。”

“喂，哥，抱歉這會兒打擾你休息。”

方圓這是第二次如此近距離的聽到卜一的聲音，說不興奮那是假的。眼見自己媳婦湊近身旁，特意停下動作專心聽聲的樣子，讓他有了幾分好笑。

“沒事兒，還沒睡。什麼事，你說。”

“是有這麼個事兒。”

卜一倒是實在，自己是作何打算的，暫定計劃如何，又希望尋求林立哪些幫助，他不加隱瞞一股腦的跟林立講個乾脆。

... ...

“天呐，你這是要直接上門嗎？曼曼知道嗎？”跟在一邊旁聽的方圓，忍不住出聲道。

卜一聽到莫名插入的女聲，愣神兩秒後，快速反應。

“啊？是嫂子吧？嫂子你好，我是卜一。”

有了卜一的開口，方圓應承下招呼後，索性也加入到了群聊。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就是看看哥或者嫂子，您兩位這邊方不方便幫忙做個鋪墊。”

方圓正想答話，被林立按下。

他想了想，開口道：“趕巧了，我這周末回Z市了。下周廳裡麵有任務要忙，所以暫時不去J市，要在家裡待一周。你這一說，我倒還真有個辦法，你考慮考慮......”

於是，借著卜一的話題，林立為他鋪橋搭路，設計了圓滿。

掛了電話，卜一忐忑的心總算有了安穩。有了林立的牽頭，他便如那借東風的諸葛孔明，如今東風已有，隻等那箭羽射出。

當然了，他也不含糊，既然要做諸葛亮，發船前的草船還是需得早早紮好。畢竟，人不能去打無準備的仗。

想到這兒，大晚上的，覺也不睡了。他精神抖擻，打開了保險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