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民為寇(二)(1 / 1)

郭嘉審完那群土匪,人都麻了,越查臟事越多,這河內還有乾淨的地方嗎?河內郡守是哪個王八犢子,事辦得這麼惡心。

牽弘看著郭嘉吩咐沁水縣恢複通行,大有不想乾的意思,有些著急。

“郭侍郎,我們不是還得找證據嗎?”

郭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啊,這個差不多了,不耽誤百姓通行,我們歇幾天,等謝恕帶著陛下旨意來吧。”

“那我們就這樣乾等著?”

郭嘉看了這愣頭青,他的同僚能不能給他找個能交流的,怎麼什麼事都非得說明白呢?

“點到為止,再往深裡查,誰都下不了台,牽指揮使,你可彆最後成眾矢之的。”

想也知道,礦山死了三百多人,這種事情他都沒聽說過,肯定是瞞了下去,因為一查,他們折騰礦工,時間拉長,又拿人錢不給的事情就瞞不住,乾脆當沒這回事。但這事要瞞下來,起碼得郡守幫忙,郡守敢壓這種事,朝庭肯定有人。

否則他長了八個腦袋嗎?敢扛這種大事,倒是荀攸,不管他知道與否,他一個封疆大吏,這個失職之罪,肯定是跑不了的。

當劉瓊接到第二封折子的時候,礦工慘事一出,她簡直不敢相信眼睛,她真的從未聽說過哪地礦洞出事了,是了,現代大型機械礦山都會塌陷,更彆說這個時代,她忽視了這個問題,那麼這些年,礦上出了多少事?

她又想起謝衣所說,煌煌盛唐緣何從天上摔下來,摔得粉碎。

她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細想,她甚至不敢再細挖,她這十二年走過來,哪地不是繁花似錦,哪地不是歌功頌德,可是湊近一看,都是枯枝敗葉,都是難辨是非。

她又喚了謝衣過來,她的嗓子有些沙啞,“謝衣,我該怎麼辦呢?”

謝衣看了新的案子,一件比一件嚇人,這浮出水麵的,可能隻是冰山一角,他看劉瓊這傾頹的樣,算了,為難外人很正常,怎麼能為難自己人呢。

“陛下,咱們洗不了牌局,但咱們可以抓典型。”

謝衣知道劉瓊看似十幾年風雨,她以為自己能把握大局,但其實對於這些玩陰謀陽謀的政客來說,她實在過於新手村。

所以他們敢這麼放肆,劉瓊自己也知道,所以東漢的老油條們她都沒要,但是欺上瞞下是通病,皇帝好糊弄,他們就越發敢糊弄,明朝內帑一顆雞蛋報賬都十兩銀子呢。

“怎麼抓?”

謝衣其實不想卷進這事裡,但前幾天這人把話說到那份上,他不出點力仿佛就喪了良心一般。

“用公開透明的方法,去查這個案子,我們也該出報紙了。”

劉瓊點點頭,“我已經讓謝恕,去將那姑娘帶往洛陽了,咱們就先做一期專訪,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洛陽生事。”

謝衣點頭,“可以,從這個切入點,去查,百姓看見報紙有人出頭,沁水縣的苦主,就都敢站出來。我們將沁水縣犯事的人,以最酷烈的刑罰懲治,以儆效尤。一來可以做到平息民憤,二來可以做個典型,然後我們將報亭開遍每一個縣城,與郵局一起弄,以後有縣裡訴不出的苦,投與報社,這件事鬨大,還可以給報紙揚名。”

劉瓊如茅塞頓開,眼睛都亮了起來,“好,這樣一來,推廣諸地,隨著這案子公開處刑,其他地方亦會心驚膽戰補償以前的惡事,或推出罪魁禍首來,這樣,咱們可以以最小的代價,給予他們最重的一擊。況且你說的歌舞事我也想清楚了,無非是觀念問題,因為伎藉低賤,所以歌舞也低賤。我們得將這低賤思維抹去,先去了靡靡之音,著重來奏軍歌,將這正義之氣立起來。”

“奴隸製我必定要廢除,你也說了,當衣食充足,哪個父母會賣兒賣女呢?如果不廢除奴隸製,他們隻會想辦法逼人當奴隸,他們會用什麼辦法呢?謝衣,我不敢想。”

劉瓊那夜徹夜難眠,她高床軟枕卻如睡針尖,她想了很多,想了這天下是怎麼從她眼皮底下變成這樣的。因為糧種與機械改革,人們的生活變得富裕,但舊的思想未變,他們還是奴隸主思想,可世上卻沒了奴隸。

這怎麼能行呢?

於是罪惡便卷著滔天的勢在底層醞釀,直到再瞞不下去,爆了出來。

“生產力的進步必是社會進步的前提,絕不是他們喪儘天良的原因,如果出了問題,必是律法不夠完善,他們做惡付出的代價不夠大,所以肆無忌憚,這天下確實不能亂,但也絕不是他們為所欲為的保護傘。你說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我聽個曲他們學了,可我施粥施糧,給百姓發錢發物,讓天下衣食豐足他們學了嗎?合著他們隻挑壞事學,還把屎盤子往我頭上扣,有這樣的道理嗎?”

劉瓊上次沒懟回去純粹被謝衣歪理給帶偏了,也確實是官吏辦得惡心事,朝庭下麵辦事的成這樣,那確實有她的問題,但絕不是她的責任,這種屎盆子她才不認。

“謝衣,我知道你玩文字遊戲是專業的,但你不要把你那套斷章取義,甩鍋扣帽的新聞敘事擱我身上,咱們打天下是新手,但也打下天下了,不就是治天下,我就不信了,還能比打天下更難嗎?”

謝衣看她抿唇氣得不輕的模樣,咳了一聲,給自己找補,這都什麼事,“這怎麼能怪我呢?最開始給我扣帽子的不是你嗎?你不扣我能應激嗎?”

最開始罵他故人心變的是誰?他一個寫新聞的,又不是給自己做辯護律師,互相扣帽子,那不是吵架時的條件反射嗎?

“不過這真的嚴查權貴世家蓄奴什麼的,這麼得罪人的事,誰會乾呢?”

劉瓊冷哼一聲,“荀攸把冀州刺吏,當得跟瞎了一樣,他不得貶官贖罪嗎?”

謝衣扯上她的袖子,“啊,我還以為他難活下來呢,沒想到,陛下,你長大了。”

劉瓊拂袖,“去去去,少惡心我,這報紙就辦起來吧,這是你老本行,還是你來。”

“陛下,您知道臣如今身兼多少職了嗎?也許明年你就隻能去山上看臣了,墓碑上刻,鞠躬儘瘁,過勞而亡。”

劉瓊想了想,好想是有點,“這樣,我爹最近很閒,他看上了一個叫鄧芝的人,天天與人騎馬射箭,裁剪美衣,連孝直都失寵了。以免他走上不歸路,你找找他,跟他訴苦,讓他幫你管遼東事。”

“鄧芝?鄧伯苗?”

劉瓊點點頭,“好像是叫這名,你認識?”

謝衣想了想,“鄧芝可用啊,此人甚是能耐,曆史上鄧芝雖然降曹,但他是個極有品行的能人。”

“鄧芝正直、簡單,愛恨分明。他為將二十多年,賞罰明斷,體恤士卒。一輩子身上的衣食皆取自官府,從未經營過私產,妻兒甚至還有忍饑挨餓之時,死時家中也沒有多餘財物。”

劉瓊緩緩打了個問號,她發現她身邊的忠義之士都是挖的她爹的牆角,不是,難道她人品不夠嗎?為什麼這些人總是聚在劉備身邊?就憑他是魅魔嗎?

“這人有能耐,怎麼也不來做個官,天天跟著我爹能有什麼前途?”

謝衣歎了口氣,“陛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反省一下,你這高質量人才,哪個不是蜀國的能人?”

劉瓊嗬嗬他一臉,“當然了,我身邊都是你與恪這樣的二貨,群分當然就拉低了。”

遼東的事劉備接過了手,戶部由糜竺暫管,謝衣便用全部心力放到了報紙上,如今的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已經很成熟了,紙更是各種各樣的造,報紙橫空出世的條件有了。一來就是大新聞,新聞的作用大著呢。

夜色沉沉,寒風如刀。荒野小道上,一隊錦衣衛正策馬疾馳,馬蹄聲如雷,震碎了夜的寂靜。為首的正是錦衣衛千戶謝恕,他身披黑色鬥篷,腰間繡春刀隨著馬匹的顛簸輕輕晃動,刀鞘上鑲嵌的銀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身後一名女子緊緊抱著他腰,一道騎於馬上,她身披一件厚重的披風,麵容蒼白。

“棠姑娘,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馬上離開河內郡的地盤了,過幾天我們就能進洛京。”謝恕側頭對棠一說道,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安撫。

棠一點了點頭,緊緊抱著他腰,快馬實在太顛簸了,她也沒騎過馬,她的手指因寒冷而微微發抖。

突然,前方的樹林中傳來一陣異響,謝恕猛地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他眯起眼睛,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手已按在了繡春刀的刀柄上。

“大人,有埋伏!”一名錦衣衛低聲提醒,語氣中帶著警惕。

陸錚為錦衣衛北鎮撫司,此次回程由他帶隊,冷笑一聲,聲音低沉威重,“果然有人不想讓我們帶人離開。所有人,戒備!”

話音未落,數十名黑衣人從樹林中竄出,手持利刃,直撲馬隊而來。謝恕眼中寒光一閃,繡春刀瞬間出鞘,刀光如電,直劈向衝在最前的黑衣人。

“保護棠姑娘!”謝恕大喝一聲,錦衣衛們迅速圍成一圈,將棠一護在中央。月光竹影下的映襯下,刀劍碰撞聲、馬蹄聲、喊殺聲交織在一起。

棠一緊緊抓住馬鞍,心跳如鼓,她還沒見過如此凶險的陣仗。她抬頭看向謝恕,隻見他身形如電,刀光所過之處,黑衣人紛紛倒地,他的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

“棠姑娘,低頭!”謝恕突然大喝一聲,棠一下意識地俯下身,一支冷箭擦著她的發髻飛過,釘在了身後的樹乾上。

謝恕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猛地一夾馬腹,衝向箭矢飛來的方向。他的繡春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那名放冷箭的黑衣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已倒地不起。

戰鬥很快結束,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荒野上恢複了短暫的平靜。謝恕收刀入鞘,再次翻身上馬,這次棠一在前,他低聲問道:“棠姑娘,可曾受傷?”

棠一搖了搖頭,聲音有些顫抖,“我沒事,你剛剛好厲害。”

謝恕咳了一聲,“過獎,”隨後他目光掃過四周,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加快速度。所有人,上馬!”

錦衣衛們迅速整理隊形,再次護著棠一向前疾馳。夜風呼嘯,馬蹄聲如雷,“駕!”陸錚低喝一聲,馬隊如離弦之箭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