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初始(一)(1 / 1)

他們到安邑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萬幸他們找到了路,不必留宿荒郊野外,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覆壓城池之上。昔日高大巍峨的城牆,在夜色中宛如一條沉睡的巨獸脊梁,蜿蜒盤踞,隻是那上麵累累的戰爭的傷痕在黯淡的月光下依舊清晰可見。

城中的街道猶如一條條死寂的河流,乾涸且毫無生氣。青石板路坑窪不平,兩邊的屋舍大多門窗緊閉,偶有幾扇破敗的門板在夜風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偶爾路過一兩個人,也沒有人會生事多看一眼,亂世裡他們活下來自有保全之道,此時隻是晚上的七八點鐘,但除了城門口有人之外,城中無人出來。他們被這個氛圍感染,也尋著客棧。

他們三人走進客棧,劉瓊與宋恪暈車暈到吐,麵色正難受著,顯得不好,屋內燈光昏黃,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客棧的牆壁上掛著幾幅陳舊的字畫,在歲月的侵蝕下已模糊不清。角落裡擺放著一張方桌,桌上落了一層薄灰。

安邑是大城,世道亂掌櫃的生意卻並不好,所以他們來的時候熱情招待,然後宋恪拿出了崔家的隨身符,掌櫃的態度也恭敬起來,他們要了兩間上房,給了銀錢。此時的銀子是很珍貴的,雖然未流通於市麵,隻是因為銀礦挖的比較少,物以稀為貴,他們的大方讓掌櫃的更加客氣。

掌櫃忙不迭地領著他們走向樓梯,木質的樓梯發出沉悶的聲響。二樓的走廊儘頭,便是他們的房間。宋恪打開房門,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房間裡擺著一張床,床榻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窗邊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擺放著一個瓷壺和幾個茶杯。

劉瓊走到窗邊,透過窗戶望去,外麵一片漆黑。城中的街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寂靜,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麵紗所籠罩。偶爾傳來一陣風,吹得窗戶紙沙沙作響。

一般開在城中心的,是很少有黑店的,但是他們還是拿出了崔家的招牌,以免節外生枝。畢竟他們有兩黑戶呢,他們從這裡直接去東阿,然後就到了袁紹清河地盤,平民想出去比較難,但是世家子就容易得多了,畢竟各個地方都在廣納賢才,而謝衣長得很是唬人。

在陌生的客棧裡,劉瓊有些睡不著,小二讓人打來熱水,劉瓊在馬車上昏昏沉沉一路,也很是難受,就泡了個熱水澡,謝衣也讓小二打了一桶,畢竟他們花了那麼大的價錢,不得好好享受一下,出了安邑,可很少有地方讓他們歇腳了。

小二覺得世家子們矯情,既然是夫妻,泡一桶就夠了,這麼麻煩,他們是不會說出來的,但動作快了很多,他們一行人睡了一晚,第二天並沒有著急趕路,而是選擇在安邑再呆一天,這次他們把馬車給換了,換的有檔次一些,像是文士世家子的馬車,還在成衣鋪買了一些衣服,古代的衣服比較麻煩,尤其是漢朝的,層層疊疊。

他們趕車往客棧的時候,明顯感覺被人跟蹤了,劉瓊與謝衣對視一眼,將馬車往回趕,那人一直跟在身後,也和他們一起到了客棧,然後交錢住宿。他的眼睛看著劉瓊,笑了笑,看著劉瓊戒備的眼睛。

“劉女郎莫不是忘了我?昔日我向劉皇叔求援,那時黃巾正亂,你還在幼時,跟在劉皇叔身邊,他借了我3000人馬去救人,後來去謝皇叔時,我還帶你抓蜻蜓呢。”

劉瓊沒有一點印象,搖了搖頭,“壯士裡麵請,大門口說話確實不方便。”

那人往前走,劉瓊看了眼宋恪,他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人,劉瓊就放下心來。

“壯士認識我?也知如今瓊正是逃亡落難之時,你與我父有舊,能否為我保密,若落入曹操之手,唯一死而已。”

“女郎說的哪裡話,既玄德公與我有恩,我遇見你,豈能袖手旁觀?在下太史子義,便護你一程。你們要去哪裡?”

劉瓊拉過謝衣,“我聽父親說過子義的大義,不想竟能在此遇到,這是救我出曹營之人,我與他結為夫妻,他是幽州人士,我們欲逃往幽州,若子義得閒,護送我們一程,瓊重謝之。”

劉瓊還是知道這人的名字的,原來是太史慈,他此去投奔劉繇,然後被孫策所敗,招攬進吳,這種野生的將才,撞到一個是一個,到時候再忽悠他,總之得留下來,他們三個臭皮匠可太缺武力值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談重謝?”

他們又招了馬夫,很好,士人排場可足了。他們第二天前往東阿,由於太史慈身背弓箭,手持長槍,騎馬護著她的馬車,威風凜凜的模樣,無人敢犯,一路上很順,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城衛還以為來了大人物,並不得罪,謝衣遞出去清河崔氏的隨身符,便順利出了東阿曹地,入了袁紹清河地盤。

到了清河,崔氏的隨身符就不能用了,萬一遇見正主就尷尬了。

到了清河城中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宋恪年齡小,但他的身份遲早瞞不住,如果想太史子義留下來,騙他也無用,但是並沒有說他的真實身份,隻對外說是這孩子將她救下山逃出來的,他無親人,便帶著一路了。

他們怕子義聽見,並不知道這時代的武夫耳力怎麼樣,還是不要冒險,所以一直用紙筆交流。在馬車上宋恪對劉瓊寫道,

“太史慈被孫策招攬後,是江東第一神射手,馬背上也與孫策打得有來有回,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可惜一直未被重用。我們可以到幽州時想辦法把他留下來,不然前期沒將很難擴張。”

劉瓊很是無語,他們還沒到幽州呢,根據地都沒有找到,就想著擴張,這孩子是不是年齡小了就變傻了。不過也是實情,實在不行下重金吧,反正現在太史慈也沒老板,野生員工她招攬怎麼了?

而且看三國演義的時候,她看著站在周瑜旁邊當保鏢的太史慈,很是羨慕,如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排場特彆足,一人可當千軍萬馬。

她知道劉備在袁紹那,但這個時代信息傳播很慢,太史慈是不知道的,不然根本不會送他們去幽州,直接給送去劉備那了。

所以他們必須儘快過去,一路上洗漱都很急切,袁紹的地盤世家子暢行無阻,甚至沒有仔細盤問檢查他們,便一城一城的放行。流民多是成群結隊往外麵走,馬上便是冬天了,沒有糧食,還有戰亂疫病,他們從幽州過來,準備去鄴城討食。

他們一行人的逆行就很顯眼了,但是由於他們有個太史慈守著,安全問題還是很足的。此時公孫瓚剛敗焚火自儘於薊城,這個時間就很尷尬,幽州城的士人皆在往外逃,袁紹兵馬要過來了。薊城她是彆想了,三國時的北京城也是北方的大城,但他們到了幽州,原版的說法是尋謝衣的族人,可他們哪有族人,於是謝衣開始表演一個悲泣。

“我族中子弟,音訊全無,怕是儘喪於戰戰溫疫矣,而今火焚幽州,天地儘無處可去也。”

劉瓊隻得安慰他,他們還在想編什麼理由,去找個城池,買個地方安頓下來的時候,太史慈說此地正亂不可久留。問他們要不要隨他一起去劉繇那。

劉瓊思前想後,他們必須留下太史慈,不然這麼亂的地方,他們三個身上還有巨款,簡直就是小兒抱金於鬨市。

宋恪覺得可以爭取,“我們知道什麼勢力都沒有,但有一樣也是很可怕的,能讓人臣服。”

劉瓊不解,“什麼?”

宋恪與她細細說來,“太史慈一生未得重用,他41歲抱憾而終,說出‘丈夫生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所誌未從,奈何而死乎!’你現在一兵也沒有,但咱們可以有天命加身。”

“天命?”劉瓊反應過來,忽悠人唄,“哦,你想裝神弄鬼?靠譜嗎?”

謝衣覺得行,這年頭符水治病都可以拉起百萬黃巾,是真沒活路,他們有真糧,難道還比不上符水?“靠譜,咱們確實有實實在在的料不是嗎?”

三人編好似真似假的說詞,隨後劉瓊找上太史慈,她拿出四根金條與銀條,這個時代金銀一樣貴重,太史慈看著桌上推來的金銀,皺了皺眉頭。

“女郎何意?”

“謝過壯士一路護送至幽州,可戰火連天,我丈夫又急火攻心,原本不該再麻煩壯士,可是我無他法,隻得再留子義一段時日。”

但桌子給的太多了,他甚至沒有見過這麼多金銀,“縱是尋護衛,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如今無田地族人,處處是用錢的地方,這些夠尋幾百丁壯,我收之豈不有欺女郎之嫌?”

“在我心裡,子義勝千軍萬馬,若有子義相護,豈是凡夫能比?”

而且劉瓊準備造勢,她身上金銀得有來處,“我被曹軍追殺至山上,原以為在劫難逃,卻不想那山中有龍,護佑於我,救了我一命,還言與我有緣,贈了我一百寶袋,裡頭有糧種萬千,說隻需種下,可佑蒼生。但這亂世,尚且難以保全自身,何談救民於水火,解倒懸之急。”

劉瓊一番話,震得太史慈三魂丟了七魄,這時代很信天命,畢竟劉邦還能說是打天下,劉秀根本是上天送天下。很多人所說的天命都是瞎話,虛無縹緲的玄之又玄,沒有一句得以驗證,但劉瓊這個還扯上實物,就有些可怕了。

“女郎可能證明?”

劉瓊雙手一攤,證明手上無東西,然後隔空抽出兩袋五十斤重大米,還是精美包裝,隔空砸到地上,這個時代是沒有塑料的,這包裝袋都是天外來物。

劉瓊劃開袋子,裡頭的精米也比這時代的米糧好得多,太史慈有些呆愣,硬是沒回過神,也沒有人見過這個陣仗,這可比劉邦的斬蛇與劉秀的風係魔法秀多了。張角用符水都能讓百姓歸心,更何況有貨真價實的糧食。

“這糧食女郎有多少?”

“這些無有多少,不夠一城一年之用,但我有糧種,畝產千斤,隻要壯士助我立足,也是解救萬民於水火,瓊必重謝之。”

江水隨著長風浩浩蕩蕩,逕流石岸其水峻急奔暴,急流暗湧擊拍於石岸,水花四濺又散歸於江浪裡,滾滾東流。

昔日桓、靈之時,昏椓靡共,潰潰回遹,京室為墟,海內蕭條。人事自古相悖,縱使忠良效申包胥作秦庭之哭,也掩不住森森白骨,也攔不住傾頹的大勢。歲在甲子,風雲驟變,於漢室與廟堂諸公狼奔豕突裡,山嶽崩頹,春秋迭代,大事去矣。

而今這救世的希望竟係於女郎身上,太史慈當即拜服,跪地行一大禮,他看著麵前的女郎,“漢室傾頹,黎民幾經戰火,屍橫遍野,女郎身懷天命,當伸大義於天下,若女郎不棄,子義願拜為主,為女郎效死。”

劉瓊扶起他,“將軍大義,而今有子義助之,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