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芊身正不怕影子斜，心態很好地照常工作記錄，忙完了才會刷一刷帖子，津津有味地看網友們討論。

賽斯伯特就沒那麼從容了，他不想讓許芊看光腦，自己卻沉浸其中，臉色越來越黑沉。

許芊囑咐完一個病人注意事項後抬頭，就見男友目光凶狠，氣勢逼人。

不用想肯定是在網上和人爭執起來了。

她學著賽斯伯特，將手蓋在光腦上將男友的注意力拉回來，說：“今天提前下班，我們去醫院看看維拉？”

賽斯伯特回憶幾秒，才想起來維拉是蜘蛛人的名字。

引發這場輿論的導火索，賽斯伯特眸色深沉，“好。”也對，應該讓這個罪魁禍首自己出來澄清。

“他不一定是罪魁禍首。”許芊邊說邊走進一旁的小房間，出來時已經收拾齊整，“總之先去看看什麼情況吧。”

*

醫院。

維拉在渾身酸軟的體感中醒來，床邊守著一個陌生的豹獸人，他費力辨認著。

豹獸人卻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他確認維拉神誌清醒後，直接撥打了通訊。彈出的視訊界麵是埃德關切的麵龐，“我的朋友，你還好嗎？”

“還，還好。”維拉下意識地要坐起來回話，但撲騰了幾下，虛弱的身體無力支持。

埃德也不在意這些，他隻說：“看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很好，給你放假，在醫院住久一點吧。”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網上有一些關於你的討論，彆回應。你知道怎麼閉嘴的。”

維拉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連連應聲。

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埃德笑道：“你配合得好的話，出來就給你升職。”

這話給維拉注入一股活力，他麵上湧起血色，“好的，我一定好好配合，您放心。”

簡短的通訊結束，豹獸人乾脆利落地離開。

維拉這才從醫護人員那兒打聽到自己住院的原因：食物中毒。

“坡森果和伏門汁不能混在一起吃，尤其是對獸人來說。”醫護人員如此囑咐。

是了，維拉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回去後吃了一點坡森果餅後就開始不舒服。可他是什麼時候吃過伏門汁？

幸而為了不丟臉，他忙著練習正常的走路姿勢，坡森果餅吃得不多。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維拉後怕地想。

他是被提醒之後才想到買坡森果餅回來慶祝……

*

多虧了許芊在醫院的出名，他們很輕易就得知了維拉已經清醒的消息。

進病房時，瘦削陰沉的蜘蛛人正半靠在床頭發呆，麵上蒼白。

帶路的護士臨走前囑托：“病人需要休息，不要聊太久。”

許芊禮貌地敲了兩下門，“你好？”

維拉回過神，看見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你們來乾什麼？”

許芊在床邊的陪護椅上坐下，觀察著床上人的神情，“你前腳剛出診所，後腳就進醫院，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過來看望一下。”

維拉皺著眉頭不耐煩搭理她，“與你無關。”

“跟我還是有點關係。”許芊道：“我問過醫生你是因為食物中毒住院。能否請你在網上澄清一下。”

“什麼澄清？”

“這個。”維拉麵上的疑惑不似作假，賽斯伯特調出光屏展示網上的言語混戰。他仔細地背過許芊不讓她看到。

維拉隨意掃一眼，目光凝住。

十分鐘後，他說：“病情是我的隱私。”

“隻是說明一下住院原因。”許芊思索著說：“你是有什麼顧慮，還是想要什麼條件？”

維拉整理好自己的心思，麵上恢複一貫的倨傲，即便坐在病床上也努力抬著下巴，“很簡單，我不想公布自己的私事。”

許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我查過資料，坡森果和伏門汁對獸人來說的毒性表現是昏迷，不知道是誰給你叫的救護飛車，這麼及時？”

維拉的信息在網上有爆料，他單身，一個人住。

維拉麵部抽搐一下，冷冷地說：“與你無關。”

*

回程的車上，氣氛一時沉默。

許芊想不明白維拉為什麼要演一出苦肉計，賽斯伯特隻是一眼一眼地看她。

許芊抬眼，“怎麼了？”

賽斯伯特：“我找人去把網上的帖子刪掉？”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許芊搖頭，“網絡的輿論是壓不下去的，反而可能會導致更強烈的反撲。”

她伸手摸一摸男友的臉，“謝謝男朋友。”

強烈的憤怒鬱悶像泡泡一樣被戳破了，賽斯伯特低低應聲：“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許芊笑笑，“不是說晚上想回家做飯嗎？我們去超市買菜？”

“好，你想吃什麼？”賽斯伯特觀察著她似乎真的不為網上言論所動，才重新設置了飛車目的地。

許芊安慰他：“網上討論最多的其實是人類和獸人的矛盾，這不是我一個小小的診所醫生能夠解決的。”

“至於說針灸的作用和科學依據，嗯，這就要等我的研究員男朋友的研究成果了。”

賽斯伯特：“……我會的。”

“嗯，我相信你。”

*

許芊這回表示一定要幫忙。

她從自己家搬了一張矮凳放在廚房台麵前小心地切著土豆，然後心虛地將或粗或細的土豆絲推到瓷盤裡。

一定是賽斯伯特家的菜刀用著不趁手，她雖然不會炒菜，但前世她也是會幫父母打下手的。

說起來，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許芊有一瞬的低落。

賽斯伯特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情緒。

手上還有水漬，他從側麵用頭碰了碰許芊的麵頰，離開時忍不住蹭一下。“怎麼了？”

許芊被麵頰上絨絨的觸感喚回心神，笑道：“沒事。”

賽斯伯特仍舊彎著腰注視著，但許芊不太想講，於是親了親那雙紅眼睛，然後收獲了一個紅麵頰。

賽斯伯特呆住，他想後退躲開，又想向前索要更多，還想上網搜一搜被女朋友親眼睛應該做什麼回應。

混亂思緒間，這片刻的親昵已經結束，許芊轉過頭去剝蒜，好像隻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好像，在情侶間這就是很平常的事。賽斯伯特一邊切菜一邊分神看蹲在垃圾桶旁的許芊。或許，他也可以親親女友的眼睛嗎？

許芊不知道男友的糾結，她處理好蔥薑蒜這些配料就自覺地讓出位置不給做菜的人添亂了。

她左右看看，搬來一張高腳椅，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看。

“你還能變成獸形嗎？”她忽然想起網上討論的內容。

賽斯伯特將將最後一道燉煮肉類擺進鍋，蓋上，搖搖頭說：“不能。”

許芊沉吟，“那網上他們的問題確實還挺值得討論的，部分獸形特征在生活中應該會有優勢吧？”

賽斯伯特想了一會兒說：“那些有翅膀的，或者有比較靈敏感官的獸形特征會有一定優勢。但是年齡越大，痛症發作會越頻繁，獸形支撐不了多久。”

許芊：“如果可以治療痛症的同時還能自由選擇要不要變成人形就好了。”

賽斯伯特回想起他們第一次產生交集的那天，“按摩穴位可以緩解，但是會不會刺激變人形需要實踐。”

“是嗎？”許芊沉思，那自己編寫的知識內容裡關於如果找穴的內容還要更詳細一點，爭取是那種小朋友都能看懂的教材。

“我們可以招募誌願者同步實驗穴位按揉的效果。”賽斯伯特說道。

許芊點頭，“好，這些都聽你的。”

準備工作全部完成，賽斯伯特利落地開始炒菜，許芊就停下了話頭。

但在飯後，她還是問：“變成和之前那樣半獸形也不能嗎？”

賽斯伯特點頭說自己在變成人形幾天內都嘗試過做不到。

“好可惜。”許芊抱著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

他家的抱枕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粉色短絨保證，此時正抵在人類女孩的下巴上，襯得她更加可愛。賽斯伯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她纖長的睫毛。

許芊往沙發深處靠了靠，嘟囔坦白：“我覺得你的尾巴好漂亮，真想摸摸。”

“說起來米婭的尾巴也挺好摸的，可惜我矜持著沒好意思一直盤。”

“……我再嘗試一下能不能變成獸形。”賽斯伯特耳朵通紅，但嚴肅保證。

許芊笑，“這怎麼嘗試？你不是嘗試過了嗎？”

她說著也好奇起來，放飛想象，“難道是和小說裡寫的那樣腦子裡想著要變成獸形，就噗一下變成了嗎？”

賽斯伯特語塞，他其實還真是這樣嘗試的，但莫名覺得說出來有點羞恥。

許芊看看時間，說：“好啦，我要回去了。”回去加班編寫針灸教材。

賽斯伯特送她到門邊，欲言又止，紅眼睛裡水潤潤的。

“怎麼了？”許芊問。

賽斯伯特屏住呼吸慢慢低頭。

許芊：……

她站著沒有動。

賽斯伯特接近停在許芊眼前。許芊眼睛大睜著，他用嘴碰一碰她的睫毛，很輕微的癢。

許芊下意識眨了兩下，然後閉上眼睛。

男友溫熱的唇退開一秒，又落在她的眼瞼上。

賽斯伯特靜靜親了幾秒後，克製移開。

人類女孩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仿佛春日花朵般柔軟的笑，笑得賽斯伯特的心好像也軟成了一片花瓣在風中搖曳。

直到女孩進門，他才慢半拍地吐出嘴裡含著的晚安。

*

兩人都沒想到置之不理的輿論會在第二天更加爆發。

起因是有知情人上傳了一段視頻，拍攝視角對著診所大門，剪輯了患者進入診所和出診所前後狀態的對比，旁白配音話裡話外都暗示診所減輕病人的痛症症狀是否是使用了違禁致幻藥物。

這視頻吸引了一批新的網友加入討論，重心從獸人和人類轉移到了探究黑診所真麵目。

許芊看到監管局突襲上門說有人舉報需要調查的時候都愣住了，隨後才看到了網絡上的最新進展。

許芊：？

原本以為隻是一個意外的網絡討論，但這個知情人跳出來，怎麼看都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她無奈地一份份資料調出來發給監管局來人。

所幸監管局效率很高，花了一天時間就完成了調查。

實在是許芊這個小診所簡單明了，資料也齊備，真沒有什麼可深入研究的疑點。

“辛苦了，謝謝配合。”監管局的工作人員客套地說著結束語。

許芊也禮貌微笑，“不知道能不能發一份電子版的調查結果給我？”

她指指光腦，表情無奈，“我需要對網絡上的誤解做一個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