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的話,我把他趕走。”
見許芊凝眉,賽斯伯特如是說。
西諾的請求最終還是被拒絕了。但他還處於治療階段,後麵幾天應該經常會過來。
許芊搖頭,“我倒不是不喜歡他。”隻是直覺有哪裡怪怪的。
可能犬獸人就是比較熱情吧。不再多想,她飲儘最後一口營養劑。
這次許芊提出喝營養劑,賽斯伯特沒有異議。
看診台處的桌椅還是剛開業置辦的那一套,簡單的方木桌椅,沒有靠背。
許芊抻抻腰,趴在桌上抱怨:“早知道買舒服點的皮椅了。”可惜那時候還沒什麼錢。
聲音從手臂下傳出,不似往日充滿活力,悶悶的,帶一點委屈。
賽斯伯特將另一張方凳搬過來並排坐下,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許芊轉動腦袋露出一雙大眼睛看著靠近的獸人,而後忽然倒在賽斯伯特身上,拉長聲音,“借我靠一下。”
賽斯伯特驚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身體。他移開擋在中間的手臂,半側過身,好讓身旁人靠得更舒服。這樣看上去倒似他們有了一個擁抱。然而賽斯伯特的手臂並不敢落實在許芊身上。
頭頂的布帽並不扣死,動作間許芊後腦勺的幾縷粉發跑出來。賽斯伯特手指輕覆其上,像接一片羽毛。
朋友之間互相倚靠應該是正常的,他這樣算不上冒犯。
另一個人的體溫隔著衣服傳來。許芊閉上眼睛放任自己貼在上麵,酸脹的眼球獲得片刻舒緩。
過一會兒,她忽然笑問:“你有喜歡過人嗎?”
頓了頓,她又說:“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是戀愛的那種。”
一股慌亂的熱意攥住賽斯伯特,他磕磕巴巴地否認:“沒,沒有。”
許芊:“……你拉痛我頭發了。”
一縷粉發在賽斯伯特的食指上纏繞,他更加手足無措,鬆開頭發想去揉一揉人類女孩的頭,最終卻使得她的布帽向上推得從前麵掉下來。
許芊睜開眼接住布帽,不輕不重的吐槽,“今天回去要洗頭了。”
因為想將頭發掩藏在布帽下以免粉色太不嚴肅,她隻隨意紮了一個馬尾。此時發尾散落在白色套裝上。前世習慣使然,許芊總覺得套裝上都是病菌。
賽斯伯特乾巴巴地道歉:“對不起。”
許芊坐直身子,捋過頭發重新紮一個馬尾,哼笑道:“你的心可不是這麼說的。”
“什麼?”
“沒什麼,你說沒有就沒有吧。”許芊站起來,“我去隔壁找圖萊聊會天。”
她報複似的輕拽賽斯伯特的銀發,“你就給我待在這裡看診所,當做道歉。”
賽斯伯特配合著力道側頭,目光始終黏在許芊身上,“……好的”他低聲說。
*
蜘蛛人維拉按時來到診所。
他這次並不鬨事,隻是眼神在許芊和賽斯伯特身上打轉,總像在醞釀著什麼壞主意。
診所裡沒有其他病人,許芊一下捕捉到。她也沒委屈自己,紮完針就關上治療室的門出去了。
一會兒讓賽斯伯特來取針吧。
待維拉離開,許芊靠近看賽斯伯特操作著儀器上的數據。
“上次他和埃德一起過來的,要不要防備著些。”
“嗯。”賽斯伯特點頭,“他隻能看到自己的數據。”
“我這小診所也沒有很多安保措施,儀器上的數據也每天清楚吧,反正你光腦上都有記錄的。”
賽斯伯特沉思一會兒,說好。
事情告一段落,兩人收拾著準備回家。
隔壁的圖萊躺在躺椅上——出院後她給自己置辦了一張躺椅——笑眯眯地看著兩人並肩遠去。
*
昨晚其實沒太睡好,許芊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眨去眼角泛起的淚花。
迎麵微涼的風又讓她清醒,許芊踢開腳邊的落葉,又拈起一個被隨意丟棄的飲料杯扔到垃圾桶裡。
賽斯伯特摸出一張紙巾給她擦手。
“你身上的東西都藏在哪兒呀?”許芊好奇地問。賽斯伯特通常一身白色襯衫長褲打扮——偶爾會換黑色西裝褲——衣物熨帖,看不出有放什麼東西。
想起上一次的梳子也是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的,她笑道:“你有一個百寶口袋嗎?”
賽斯伯特:?
他默默開始從自己的褲兜往外掏東西:小包餐巾紙,黃色小花頭繩,粉色梳子,折疊筆,糖果……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知道你口袋大了。”許芊按住他的手製止。
看一眼他另一隻手上的東西,她拆開一顆糖果塞到嘴裡。
綠色的外包裝,卻是話梅味的。“好酸!”
賽斯伯特又將所有東西塞回口袋,隻留一顆綠色包裝的糖果拆開。
他們又聊了一些診所搬遷的事宜。今天告示牌掛了出去,來治療的病人們許芊也同他們一一說明。他的小診所裡可收拾的東西不多,接下來就是中心區那邊的裝修。
臨分彆前,許芊忽然推開即將合上的房門,衝賽斯伯特笑道:“晚安,鄰居朋友。”
“……晚安。”賽斯伯特對著已經關上的門喃喃道。
*
西諾今天早早地就來到這條小巷子了。許芊和賽斯伯特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幫圖萊做事情。
圖萊對這個勤勞率真的犬獸人非常喜歡,直說要介紹他給自己女兒認識。
西諾害羞地垂眸,卻從眼瞼下流轉了一個眼神給許芊。
許芊早忙著開門窗通風去了。
西諾:……
圖萊看出些端倪,“你不會是喜歡她?”她悄悄指向許芊的方向。
西諾撓著頭傻笑不語。
隔壁的小姑娘長相清秀,一頭粉發可可愛愛,還有能吃飯的本事,確實比自己女兒好那麼一點點。圖萊作罷,揮手趕他:“你不是說要去治病,許醫生來了,快去吧。”
賽斯伯特站在診所大門處整理其上的仿真丁香花,紅色瞳孔沉沉地看向走近的犬獸人,周身氣質愈發冷然。
西諾揚眉,昨天還無動於衷,現在這是聽到了?
看來他的任務終於有要有點進度了,他偷偷點開隱私拍攝模式拍下一張賽斯伯特的黑臉。
西諾朝門邊的蛇人露出大大的笑容,犬齒若隱若現。然後從他身旁走進診所。
今天的西諾格外熱情,許芊要做什麼,不出三秒西諾就會衝上來幫忙。
不過這位犬獸人本身就挺熱情的,現在可能是出於想留下來當助理或學徒的心思。許芊拒絕過幾次就隨他了,畢竟她自己也很忙。
西諾健談,看上去氣質又比較無害,和誰都能說上幾句。不一會兒診所裡就都是他的談笑聲,許芊恍惚覺得診所的熱鬨又上了一個台階。
往常隻有自己和患者的交談,囑咐,賽斯伯特默默做事不說話。想到賽斯伯特,許芊在忙碌間隙張望一圈。
鄰居朋友正站在檢測儀器前盯著到處轉的犬獸人,麵無表情散發冷氣。
取針不需要什麼手法技巧,西諾旁觀幾次後就無師自通,他積極地記下每一個雄性獸人的下針時間,每每在還剩一分鐘到時間的時候就守在一邊。
許芊有種西諾的到來搶占了賽斯伯特存在感的錯覺。
她揉揉僵硬的頸部肌肉,揮去奇怪想法繼續工作。
今天來的病人有點多,上午的治療又拖到了一點多。
許芊和昨天一樣靠在賽斯伯特身上,她拉開抽屜掃一眼營養劑。想了一會兒又招呼西諾:“我們去找家飯館吃午飯吧,今天辛苦你了。”
西諾撐肘坐在治療床邊休息,見許芊停下醫案記錄自然地靠在賽斯伯特身上,挑挑眉答應:“好呀。”
三人去了之前圖萊推薦過的飯館。許芊拉著賽斯伯特的衣袖小聲解釋:“西諾怎麼說也幫了忙,應該請他吃頓飯。”
中午十一點多許芊就讓西諾回去吃午飯,可西諾堅持要幫忙一直和他們一樣撐到現在。
“你們關係還挺好的,是一起創業開診所嗎?”西諾坐在對麵,看著兩人湊在一起親密的樣子。
許芊笑笑否認:“我們是……合作的朋友。”
“合作?”
“合作研究經絡穴位對獸人的作用。”
賽斯伯特給許芊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白水,許芊接過低聲道謝。
她繼續道:“獸人被痛症困擾了這麼多年,希望能對社會做一點貢獻吧。我私心也想將針灸技術宣揚出去,這是一門非常好用的醫學體係,不應該隻掌握在我自己一個人,或者某一個集團手中。”
“借著對獸人的治療,我也想完善自己的教學內容。到時候發布出去,讓人人都能學習。”
西諾喝一口自己倒的水,不冷不熱地評價:“真偉大。”
這跟他之前表現出的對醫生的推崇不太一樣,許芊多看了他幾眼。犬獸人低眸轉著自己的水杯,不知在想什麼。
西諾在想自己早逝的小妹。想當醫生是他接近許芊的一個借口,但或許也真的是他已經忘卻的遙遠的青澀想法。如果當年他會醫術,能夠救自己的妹妹……
服務員上菜,打斷了莫名沉寂下來的氣氛。
西諾重新整理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說:“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