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米糕(1 / 1)

她靠廚藝攻心 君窈 4572 字 2個月前

路春熙顯然不曾想到他的答案,有些愣怔。

“小熙,你瞧,這世上怎會有人毫無緣由地待你好,他們分明都不懷好意,他同那個王亭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趙旭死死盯著蕭祈寧。

“放肆!”抱劍拔出長劍直指趙旭,卻被蕭祈寧雲淡風輕地按下。

“我想請路姑娘與我一道回京城,卻並非出於同王亭一樣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到我府上做私廚。”

“小熙,他不過是尋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哄騙你,你千萬不要相信他!”趙旭欲上前,卻被抱劍攔在幾步開外。

路春熙的目光掃過神色焦急的趙旭,又看向目露擔憂的父親,最後才落在蕭祈寧始終氣定神閒的臉上。

蕭祈寧是皇室之人,王亭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更彆提路家。如若此時與他對著乾,無異於以卵擊石,最重要的是她不能連累年邁的父親。

“我可以答應公子,但我生於槐安,長於槐安,我的根始終在此,若要同公子走,公子須解我後顧之憂。”

蕭祈寧聞弦歌而知雅意:“我自然知曉世間沒有白拿好處的道理,我會安排人護路家周全,甚至能夠直接換了這槐安縣令,讓你們再也不必懼怕王家人。”

“除此之外,我還要王家老老實實歸還我路家食譜。”路春熙揚了揚唇角。

“好。”他側首,“抱劍,去王家將食譜取來。”抱劍立即應聲遠去。

沒有了抱劍的阻攔,趙旭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路春熙的手腕。

“趙大哥,我如今仍稱你一聲‘大哥’,隻因你還念著路家幾分。你可知藏味軒的烹飪手法與那食譜上的一致,卻仍輸給我與父親的原因是什麼嗎?” 路春熙神色淡淡,拂開了趙旭的手。趙旭一怔。

“食譜是死的,而人是活的。金齏玉鱠這道菜雖受人歡迎已久,可再好的東西能一時留住新顧客,但老顧客總有覺得乏味的一日,因此在比試前,我就已經開始改進這道菜了,我熬製了最新的高湯,並配以南瓜蓉做湯底,豐富了口感層次,增加了鮮味。路家食譜並非一日成就,而是代代相傳,集先祖大成之作。食譜上的筆跡出自多人之手,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改善,為的是能夠傳揚下去,而非以此來擠兌同行。王家人品行不端且閉門造車,妄想一家獨大,這早就違背了我們製作佳肴的初衷。更何況,王亭從不是信守承諾之人。趙大哥,時值此刻,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錯嗎?”路春熙語調平穩,字字珠璣。

趙旭漲紅了臉,眼神飄忽,嘴唇一張一翕間垂首又抬首。“小熙,師父……我錯了。”

“罷了,好在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今日多虧了這位……這位寧公子。”路遠到底是個心軟之人,歎了口氣,無奈道,“趙旭,你且先回去,好好反省吧,小熙自小是個有主意的,她的事用不著你再操心了。”

趙旭抬眸看向路春熙,卻未得到她的任何回應,終是垂下頭失落地應下了。

路遠看著趙旭的背影,搖了搖頭道:“小熙啊,阿爹原想著阿旭好歹是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你已及笄,該許良人,這才……向他透了些口風,哪知……唉,他多少也一直念著此事吧,更不希望你與王亭有何瓜葛了。”

“伯父不必憂心,待到入京城,何愁無良人。不過終究還是要路姑娘自己歡喜才好。我既帶她走,便會保她萬全,若姑娘需要,往後我亦可為她引薦青年才俊,供她挑選,隻要她能做好私廚一職。屆時也算衣錦還鄉,攜佳婿承歡膝下。”蕭祈寧身居上位,縱然是說好話也帶著明顯的壓迫感。他對路春熙勢在必得,恩威並施。

路遠哪擔得起蕭祈寧這一聲“伯父”,但笑不語,而路春熙對嫁人一事無甚興趣,卻又不好置之不理,隻出於禮節,笑著道了聲謝。

抱劍腳程極快,不多時便歸來。他得到蕭祈寧許可後,徑直將食譜交還給路春熙。“路姑娘,我家公子還未用午膳,煩請姑娘備些膳食。待到未時四刻,我們便啟程返京。”

“好。”路春熙接過食譜後遞給父親。

“我要方才那道經你改良過的金齏玉鱠,另外再備些能在回程途中用的吃食。”

路春熙一一應下,帶著幾人回到春熙樓。今日為了比試,春熙樓並未開張,眼下整棟樓中隻他們四人。她帶著蕭祈寧主仆二人入了天字包房,自己和父親則去了後廚。

路遠透過窗子看著樓外隨風而落的桂花,輕嗅了一下被風吹得愈發濃鬱飄散的花香。“小熙,阿爹釀的桂花醬今日便可食用了,又到了可以做桂花米糕的時候,今早我便泡了米。”

“那我便與父親一道做一些。”路春熙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那棵桂花樹。

清風穿堂而過,道邊桂花輕顫,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星子一般。

“你且在此為公子準備膳食,我去采些桂花來。”路遠說著就拿上籃子朝門外走去。

路春熙挑了幾道樓中最受歡迎的佳肴,動作利落地開始燒製。

路遠到了外頭卻並未立即走向桂花樹,反而轉身去了府宅。一來一回耗了些光景,待采完桂花回到後廚,路春熙正好燒製完最後一道菜,迎上去接過籃子準備著手同他一起做桂花糕。

“阿爹,我先將這最後一道菜給公子送過去。”路春熙放下花籃,正要端起餐盤卻被路遠攔了下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塞至女兒手中。

“小熙,京城裡頭都是貴人,隻怕更重吉凶運道一說,切莫被人知曉……萬一犯了衝可是要出大事的,這凝膚露定要貼身帶著,絕不可忘。”路遠語重心長地囑咐。

路春熙動作微頓,下意識摩挲了一下白瓷瓶身,鄭重地應下,將瓶子揣好,這才端起菜肴去了包房。

“公子慢用。不知公子可喜甜食?我與阿爹準備做些桂花米糕,若公子喜歡,回程時我便多帶些。”她將菜肴放置於桌上,笑問。

“你自己留著吃吧,為我做些鹹口的即可。”

“好。”京城位於大淵王朝北部,南北喜好有差異再正常不過,路春熙無奈應下。

她前腳剛離開包房,抱劍便從外頭回來了。兩人擦身而過,他看著包房門重新被關上後走至蕭祈寧身前,恭敬道:“主子,卑職已查探過。路春熙家世清白,是路家的獨生女。路遠隻娶了一妻,也就是路春熙的母親,但路夫人體弱,成婚後多年未孕,路氏夫婦是老來得子。路夫人在路春熙十三歲那年因病去世,此後路春熙與路遠相依為命,路遠未曾納妾,也未續弦。而趙旭原是個小乞兒,幼時流浪至槐安,偷了春熙樓的吃食。路遠心善,留下他打雜,後收為徒,當兒子一樣養到如今。春熙樓在槐安已開了幾十年了,是傳承下來的。”

蕭祈寧姿態優雅地用著膳,待到抱劍彙報完畢,他才微微頷首。“你也吃一些吧,留存些體力趕路,畢竟回程途中,可缺了幫手。”

“主子就這般將暗衛留下,若有變故……”

“無妨,既應承了,豈能食言而肥。”

抱劍垂首看向桌麵,一時有些無言。他家主子好幾日未有規律地進食了,眼下動作不緊不慢,但吃的可不少,他不覺得這還有自己的份。他尷尬地笑了笑道:“我去尋路姑娘要些旁的吃食。”

蕭祈寧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動作一頓,揮了揮手示意抱劍退下。抱劍行了一禮,離開時無奈搖頭,他這個主子對膳食格外苛刻,早些年可是尋遍了大淵廚藝精絕之人,隻可惜路春熙比他還小幾歲,那時也還是個幼童。時至今日才尋得這麼一個青出於藍的人才,雖然話說得極是好聽,往後會許她衣錦還鄉,可就主子這般奇怪的病症,這許多年才有些好轉,要真讓他放人,還真不知要等到何時咯。

抱劍思緒紛繁間已然走到了後廚。

路春熙正在將大米磨成漿,分成大小兩份。小份放上籠蒸熟,再將蒸好的米漿同另一份沒蒸過的攪拌均勻,攪成粘稠狀後加入酒曲發酵。她餘光瞥見抱劍的身影,側首同他說話:“可否稟告公子晚些時辰再出發?我的桂花米糕需發酵一個時辰。”

抱劍思慮了一瞬,頷首應下,才轉身走出一步又回頭道:“勞煩姑娘多做一些,雖然公子不吃……但我想嘗嘗。”

路春熙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不禁莞爾一笑,立時答應了。

在她做米糕時,路遠在另一個灶台上燒製了他們自己的膳食,父女二人同抱劍一道用完了午膳。

飯後,她站在膳房中看著各式用料、食材。“不若再做幾份牛肉酥油燒餅吧。”她將右手支在下巴處思量。

她將少許香油倒入芝麻醬中調稀,再放入鹽、小茴香粉和花椒鹽,攪拌均勻後放置一旁備用,然後進行和麵。她利用餳麵團的時間,開始調製牛肉餡。依次將蔥碎、薑碎、醬油和香油用筷子攪勻,再放入牛肉繼續攪拌,另切半根蔥白碎放入了牛肉餡中再次拌勻。

她傾身去拿放在不遠處的擀麵杖,看見了不知在門前站了多久的蕭祈寧。

“後廚油煙味重。”

“無妨,難得閒來無事,便瞧瞧。”蕭祈寧也就站了半刻鐘便去了前廳飲茶。

三刻鐘後,牛肉燒餅製作完成。剛出爐的燒餅鬆香酥脆。蕭祈寧在前廳都能聞到那濃鬱的牛肉香,又忍不住起身走到膳房門口。

“王爺喜歡的話,可以先嘗一個小的,剩下的我都包起來回程時用。”她拿了一個小的,用油紙包裹好,走出門遞給他。

蕭祈寧原本隻是想瞧瞧製作進度,但眼下看著她眸光晶亮,雙手捧著酥餅的模樣,下意識便接過來咬了一口。

餅皮酥脆,在齒間碎裂,裹挾著芝麻的清香,再咬至中間,便是軟香的牛肉,二者的濃香結合,味道便多了層次。這種燒餅在剛出鍋時,熱騰騰的,最是好吃。“不錯。”他不禁彎了唇角。

路春熙笑著轉身回去繼續打包,壓低聲音道:“阿爹,趁米漿還未發酵完全,我去見一見程夫子,向他辭彆。”話落,她轉過身,卻對蕭祈寧和抱劍說:“公子,且容我回府宅帶些女子常用之物。”

兩個大男人自是不好細問這“女子常用之物”是什麼,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地答應了。

路春熙避開蕭祈寧主仆二人,進了一家私塾。

眼下正值午休時分,私塾的程夫子瞧見路春熙,訝然道:“我記得今日是廚藝比試的日子,若非我要照料學生,便也去了,你現下怎的過來了?可是事情都解決了?”

“夫子,此事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再行告知。眼下我有要事相求,我因一些不可抗的原由,必須離開槐安一段時間,勞煩夫子幫我照看好阿爹,若阿爹有事,務必修書與我。請夫子也將此事告知其他鄉鄰,切莫聲張,隻需給我傳遞消息即可。”路春熙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總要為自己留些後路,她要留個眼線,確保蕭祈寧不是誆騙她的。

“離開槐安,你要去哪?”程裕蹙眉。

“京城。”

“什麼!”程裕大驚失色,“不,小熙,你不能去。”

“為何?”程裕反應之大,令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