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結界,祝安甚至無法觸碰自己的師傅。
她在大殿之外,哭得泣不成聲。
祝掌門的幻影開始消散,他匆忙道:“瑤兒,你一定要取得封都秘境中的傳承,這樣才可以平安無恙地取出大殿之下的開山斧!”
祝安哭到暈了過去,安確也連忙上前將她抱在懷中。
安確也守在祝安床前。困極,睡了過去。
等安確也再次醒來,已不見祝安身影。自己身旁放著一把弩與一封信。
展信而觀,安確也眉頭緊蹙。她將信揣進懷中,拿走了那隻弩,追出門去。
途中,關山月問道:“阿也,阿安獨自離開,是要去做什麼?”
“她打算一個人前往封都,守著秘境。她要取出開山斧,為她師傅,為聞天宗上下報仇。”
“這與我們的目標一致,她為何要獨行?”
“她知道我不願走入祝瑤的命運,所以想讓我離開,自由地活。”
“那你如今為何要去追她?”
“我不喜歡半途而廢。既然答應過你,我就要做好,送你回家。”
日夜兼程,上天眷顧,竟真讓她們追上了祝安。
安確也眼尖,遙遙看見祝安正在排隊,準備入城。她疾步上前,拉住祝安。
祝安回頭,滿目驚訝。
“阿也……”
安確也將祝安拉向一旁空曠無人處,問道:“為何不告而彆?”
“我,信中不是已經寫清楚了嗎?”
“那算什麼?通知?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們的想法。”
“我們相識不過幾日。冒險送命的事何必多言?”
“你覺得自己這樣很偉大嗎?犧牲自己,成全彆人。不,一點都不。越是這種艱難的時候,越不能將人往外推,你要利用所有你可以利用的東西,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祝安蹙眉,道:“一人擔當有什麼問題?你有你的行事風格,但為何要來勉強我?”
“那不是擔當,是逞強。目的沒有達到,一切落空。你最終得到了什麼呢?死局。你走到過那一步,如今還要重蹈覆轍嗎?”
祝安思索,安確也的話她無法信服,又不自覺聽進心裡。
安確也繼續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獨自離開。祝瑤的身份有多好用,你不知道?封都秘境,聞天宗大殿,隻有她這個聞天宗首徒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出。如今你孑然一身,毫無助力,你想怎麼取開山斧,想怎麼報仇?”
“你,是在說服我利用你?”
安確也嘴角勾起,下巴輕抬,道:“你願意嗎?”
祝安眉頭緊鎖,擔憂地看向安確也,道:“你不怕我是壞人?”
安確也笑出聲,視線寸步不離祝安。
“為什麼?既然你向往自由,如今可以遠離,為什麼要再次跟上我,卷進這麻煩之中?”
安確也眼神堅定而明亮,她問道:“我想讓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從祝瑤變成祝安的?”她的聲音充滿渴望與試探,還帶著幾分急切。
祝安不解,頭輕輕歪向一旁思索。
“如今我頂著祝瑤的身軀,怎麼可能真的獲得自由?怕是壓予會一直纏著我。隻有像你一樣,靈魂進入一個全新的軀體之中,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
“既然心知肚明,不如說開。你才是祝瑤,你應該經曆過許多事,最終走向了燃燒神魂的死局,是這樣吧?”
“……”
“如今,倒轉時空,你以祝安的身份而活,你是怎麼做到的?”
祝安搖頭:“當我再次蘇醒,就是現在這樣。我隻是在死之前,心中希望自己不要再經曆這樣的人生。”
“隻是如此?”
“毫無虛言。”
安確也鬆開手,垂眸思考。
祝安糾結猶豫,最終還是開口:“發現我沒有用,後悔說先前那些話了嗎?”
安確也疑惑。
“那些說服我利用你的話。”
聞言,安確也轉頭看向關山月,欲言又止。知道和小貓說不了什麼,她再度看向祝安,感歎道:“為什麼這麼不相信自己呢?”
?
“難道隻有擁有這麼淺顯的利用價值,才會有人願意留在你身邊嗎?你半點都不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嗎?”
“我……”
“祝安,是死亡讓你變成這樣,還是這樣讓你走向死亡?”
祝安垂頭,肩膀也鬆垮下去。
安確也將手伸到她麵前,說道:“教我法術吧?”如果這樣可以讓她舒服,那先這樣吧。
祝安垂手,手指不自覺摩挲,慢慢捏緊拳頭。她看向安確也的眼睛,她有些看不懂這個人,但她知道自己喜歡和這個人相處。她看向麵前的手掌,它還在等自己的答案。
她慢慢抬手,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這樣連累安確也。
安確也一把抓住她猶豫的手,輕聲道:“不要藏私哦。”
就這樣攜手,一路南下,一行人到了封都。
祝安帶著眾人前往城中覓宅處尋找院子長住,一心一意在這裡等秘境開啟。
店夥計給幾人看了好幾處院子,安確也都不甚滿意。
老板恰好在店,看幾人行事做派,心中盤算。
她觀察許久,從櫃台下拿出一張圖紙。她走上前,接過夥計手中的圖紙,疊好,恭敬道:“方才見客官對這些宅子都有所不滿,在下這裡還有一處,客官可願看看?”
“自然。”
安確也接過老板遞來的宅院圖,眼前一亮。她看向祝安與陶醉,示意二人來看。關山月也跳到安確也肩頭。
“老板,就要這個。什麼價?”
老板笑意盈盈,麵不改色道:“這宅子可免費供幾位常駐。”
幾人同時抬頭,看向老板。眉頭蹙起,身體後仰,神情戒備。
“這是何意?”
“客官不要誤會,是在下有求於各位。”
安確也抱臂而立,等老板的解釋。
“這宅中有妖,常人住不得,已閒置許久。我潛人北上,前往聞名天下的聞天宗求助,但久不見消息傳回。其他道觀不知從何時起,紛紛閉門不見客。有妖未除,這宅子我隻好空著。如今見諸位行事,頗像修行中人,不知能否出手,除了妖物?”
三人一貓交換眼神。
祝安眨眼,以示應許。
安確也抬頭,正視店老板。
拿著鑰匙,打開宅門上的大鎖。
推門,不動。
門內傳來尖細之聲,幽幽道:“生路不走,來入死門。勸君速離,莫見閻王。”
安確也手還抵在門上,她看一眼祝安,見對方神色輕鬆,朗聲道:“閻王我從未見過,還真想知道祂是何模樣。”
門依舊不開,裡麵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祝安手下輕轉,看向安確也,示意她用哪種法術。
安確也會意,靈力在指尖凝聚,結印,穿過大門。
門內傳出“嗷~”的一聲嚎叫。門外幾人紛紛因這動靜笑出了聲。
安確也挺胸抬頭,輕鬆適意地推開大門。
院中不見異常。
隻略有些雜草,屋舍也落了不少的灰。幾人施法,不過一刻鐘,宅子便煥然一新。
宅中妖物不再現身,幾人也未動身去抓。心想,若妖物自行逃離,也免了一樁麻煩事。
夜半,明月高懸。
屋內,關山月與安確也宿在一處。
一團紅黑相間的靈力團緊緊巴巴地從門縫中擠進來,畏畏縮縮飄到床邊,“注視”著床上的一人一貓。
良久。
靈力向關山月飄去。
小貓被籠罩在紅黑之間。
她在夢中看見了自己與安確也,身後是緩緩逼近的山鬼。
直到此時,她才看到,安確也早早便注意到了山鬼逼近,但她步步後退,將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
原來初見時,安確也曾想過棄自己於不顧,置自己於死地。
狸貓於黑暗中猛然睜眼,心有餘悸。
她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安確也,跳下床榻。
她趴在櫃頂之上,爪爪揣在身前,腦袋枕在其上。
屋內東西不少,關山月卻覺得自己置身曠野,整隻貓孤立無援。
初見時,安確也的拋棄是很正常的,她如是安慰自己。
這樣的做法是再正常不過的……
關山月的腦袋埋進爪爪之中,無法接受。
二人初見時的齟齬早被她遺忘,安確也對自己的尊重與愛護曆曆在目。
她當時真的想過讓自己死嗎?
黑暗中,圓溜溜的貓眼睛微微反光,直到天邊微亮。
安確也被碎石砸門之聲吵醒。
睜眼,她目光淩厲,有濃濃的不悅。
多日趕路,早已疲乏不堪。如今清晨被擾,安確也內心有壓抑不住的火氣。
推門而出,隻見院中銀光閃過,在院中“啪——”地蕩起一聲巨響。是祝安甩開了鐵鏈。
屋簷上幾塊黃團子倉皇而逃。
幾人看向對方,麵上皆倦意濃濃。
安確也問道:“阿也,看清是什麼妖物了嗎?”
祝安搖頭。
眾人身處深藍的天色中,安確也啞聲道:“等天明再商議?”
另外兩人點頭。
關門,回到屋內。安確也才注意到關山月不在床榻之上,她瞬間清醒。
轉身,再轉。她環顧四周,不見關山月蹤影。
安確也隻覺一口氣堵在胸口,她喚道:“阿月。”聲音有些許發顫。
“阿月?”
櫃頂傳來輕輕一聲貓叫。
安確也送一口氣,她手伸向狸貓,道:“怎麼呆在那兒?小心危險,快下來。”
狸貓注視著麵前這雙手,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