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笑道:“祝姑娘,冤枉啊。”
“你怎麼知道我姓祝?”
“方才這小丫頭喚過你。”
安確也咬牙:“說你是竊賊,我有證據。”
“洗耳恭聽。”
安確也抓緊祝安小臂,將其拉起。衣袖落,鐵鏈出,她道:“你腕上鐵鏈,像我前兩日丟的鏈子長槍。”
祝安仍笑意盈盈:“哦?姑娘丟了鏈子長槍?可能證明?不然姑娘為我舞一段?若讓我歎服,我的長槍我雙手奉上。”
安確也表情僵在臉上,她不會使槍。身體的肌肉記憶,怕隻能支持她挽個槍花。
女子抬眸,臉色忽變,似痛似恨似驚詫。
安確也順著祝安視線看去,江鶴清從遠處走過,往江父書房方向去。
江鶴清似有所感,回身看來,表情驟變。隻是那女子身邊聚了一堆人,並不方便。他沒有停留,徑直離開。
祝安沉聲道:“姑娘可否放手?我還要給江小姐送狐狸。”
一旁小丫鬟也低聲,語氣懇切:“祝姑娘,方才通報時,小姐特意叮囑讓快些帶人去見她。我還需要交差……”
安確也的手泄了力氣。
祝安掙開安確也的鉗製,抬步離開。
盯著祝安離開的身影,安確也心中一個念頭死灰複燃:是不是……也可以不做祝瑤?
“確也,你與這姑娘,有過節嗎?”
關山月在圍著安確也直叫:“阿也,鐵鏈,祝瑤,難道她是祝瑤?”
安確也心中紛亂,並不應答,悶頭離開。
江父見江鶴清走進書房,問道:“清兒怎麼來了?你今日看著麵色好多了。昨晚是怎麼了?”
“一些小意外,不必掛心。”
“府醫怎麼說?”
“沒看出什麼,隻說是氣血不足。”
“氣血不足?怎會突然氣血不足?你受傷了?”江父回想起兒子昨夜蒼白臉色,有些後怕。
江鶴清搖頭:“若是受傷,怎會看不出什麼?您就放心吧。你不也說我今日看著好多了?真的是意外罷了。”
“你當多留心自己。”
“不說我了。爹,我方才聽小廝說你天未亮便來了書房,又有棘手的政事?”
江父閉目搖頭,眼下烏青愈發明顯。他緩緩道:“是因昨夜紛亂,我心事重重,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索性早早起來,不躺在床上煎熬。”
“植楮呢?”
“還在枕下。”
“植楮在側,不該徹夜無眠。派人去將植楮取來?我好看看,彆是出了什麼岔子。”
“嗯。”
有小廝快步進入,道:“大人,公子。祝姑娘在門外,說有事相商。”
“請。”
江鶴清順便吩咐:“我爹臥房枕下有個木盒,你著人去取來。”
祝安停下腳步,領路的小丫鬟也跟著停下。
她回頭看去,人都已經離開。
祝安客氣道:“姑娘,我有事需要離開,不能去見江小姐了。勞煩你將狐狸轉交給她。放心,這狐狸很乖的。”
小丫鬟愁苦著臉:“啊?可是小姐說了要見您。”
“江小姐要見的隻是狐狸,我並不重要。”
“怎麼會?小姐日夜惦記這狐狸,為它四處奔波。您如今對小姐來說,可是恩人呀。”
祝安搖頭,道:“勞你轉告你家小姐,她曾無意中救我一命,這狐狸是為了還她那時的恩情。”
“那是何時的事情?我該怎麼跟小姐說?”
“她應該不記得。你隻需告訴她,我是報恩,她不必記掛。”
“那您的姓名是什麼?您總該留下名字。”
祝安依舊搖頭,道:“對了,記得告訴你家小姐,我是以她的名字在奇物閣中買下的狐狸,她日後去那裡,可彆說錯了。”
“不留姓名,小姐若日後想找您呢?”
“何必強求?若是有緣,日後自會相見。”
“姑娘……”
“快帶著狐狸去給你家小姐複命吧。我自行出府便好。”
安確也一行人進了江父書房,道:“江伯父,您近日可新得了什麼珍奇草植?”
江家父子對視一眼。
江父道:“什麼草植?”
“具體我不清楚,隻是一眼便能看出它不同尋常。對了,應該還有安眠功效。”
“祝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伯父你遇襲,可能與這草植有關。”
“哦?怎麼說?”
“江伯父可知道山鬼?”
江父搖頭,江鶴清沉思。
“山鬼,人形樹狀、枝杈橫生,應有一丈高、半丈寬。”
“這,這不是……”
“與你那夜所見妖物,很是相似。”
江父蹙眉,語氣略微帶些質疑:“祝姑娘為何才想起來?”
“山鬼性良善,遠人世。從未聽過山鬼傷人之事,故而未能想起。”
關山月疑惑,遠人世?何時?可顧忌江鶴清能聽懂她的話,她不敢開口詢問。
江父道:“竟是這樣,那它為何要襲擊我?”
“江伯父不妨先回答我,近日是否得了珍奇草植?”
江父心思百轉,答道:“是有一株,用來治我的失眠之症。難不成這草植與山鬼有關?”
“江伯父敏銳。書中有記載,山鬼與草植精靈常相伴而生,情深似海。便是相隔千裡,也能尋到對方。江伯父,山鬼不是襲擊您,而是來尋回它的摯友。”
關山月:???
山鬼與草精靈不是隻此一雙?什麼時候成了“常相伴而生”?難不成是阿也又看了什麼新書?
安確也低頭看她,唇角微勾。她看出狸貓的疑惑,不能回答,隻用指腹在她身上不斷輕點。
聞言,江父挑眉後仰,輕輕靠在椅背上,一副寬容狀:“如此啊,那未能想起這等妖物,也不怪祝姑娘。”
安確也眼睛微眯。
“既然已經推測出是山鬼所為,祝姑娘可能尋到它?”
“襲擊你的山鬼,如今應該藏在城外鐘北山中。隻是山鬼蹤跡難尋……”
門外有小廝,手捧木盒,本欲進門,抬頭看見江鶴清眼色,便立刻止步,候在門外。
江父搶話道:“就在城外?這太好了。相信以聞天宗的實力,除掉山鬼不在話下。”
安確也麵上掛著微笑。
江父又補充道:“祝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你順利將其斬殺後,若方便,能否讓我一觀這山鬼樣貌?或許能解我多日噩夢。”
安確也輕歎口氣,道:“若將草植交還山鬼,或許能和平化解此劫。”
江父輕笑,麵上是長輩對無理晚輩的包容:“祝姑娘,是江家請你,不是山鬼請你。你該為江家除妖,而非為山鬼尋回失物。”
江鶴清笑著搭腔:“難不成祝姑娘奈何不了山鬼?這可有損聞天宗威名啊。”
“清兒,怎麼說話呢?”江父語氣平靜。
“祝姑娘,在下言語有失,冒犯了。”
安確也掛上笑容,向江父告退。
經過屋門,安確也看見小廝手中木盒。她眼嘴角微微上揚,手下輕按關山月,示意她看。
關山月看去,立刻會意,等至靠近那小廝時,便“喵嗷”一聲撲了過去。
小廝被撞倒,木盒脫手,掉落在地。盒蓋鬆開,裡麵的東西滾了出來。
盒裡裝的是一個碧綠盈盈的草娃娃。它頭頂圓葉,波形鋸齒邊,層層疊疊,似花盛開。圓葉下,娃娃身軀細長,一個紅紅的腦袋甚是可愛。隻是此時,草娃娃身上的綠光微弱,圓葉與身軀已有些蔫巴巴的,整株草似昏迷般躺在地上。剛才那般震蕩,它竟幾乎沒有反應。
關山月撲在盒蓋上,一副對盒蓋花紋分外感興趣的模樣。
小廝麵對眼前情形,手足無措。他誰也得罪不起,最後隻能垂頭跪在地上。
安確也驚呼一聲,忙上前將草娃娃裝回盒中,道:“這草娃娃怎麼看著蔫巴巴的?難道是我這貓磕壞的?若真如此,我定然全力救它。”
江鶴清看著盒中植楮的狀態,道:“與祝姑娘無關,不必擔憂。”
安確也“費力”從狸貓爪下搶過盒蓋。她一把拉起小廝,雙手奉還盒子,道:“我這貓素來喜歡紋樣漂亮的盒子,方才一不留神,竟讓她闖出禍來。實在對不住,讓你受驚了。”
小廝連連搖頭。
她轉身看向江父,道:“我這貓也真是的。江伯父,您大人大量,能否不要與它計較?”
“自然不會。”
“多謝江伯父體諒。”
出了江府,關山月再也忍不住,問道:“阿也,你方才說的那些,怎麼有的我沒聽過?”
“真假摻雜,唬人罷了。”
“為何?”
“為了加碼,賭江伯父對妖物的仁慈。”
“江父並未仁慈。”
“所以,我現在打算上山。我們曾見過山鬼,我希望今日還能再見一麵,多了解它一些。我想知道,山鬼是否值得我費心幫它。”
見一人一貓不再交談,陶醉狀似無意道:“確也,你們方才都說了些什麼?作為同行者,我能知曉嗎?你怎麼總和一隻貓說那麼許多話呢?你總與她同行,讓我等你……”
江鶴清回到自己院中。
植楮似乎傷到了,並不好救。
這樣的精靈並不好得,又該尋些什麼東西來緩解父親的失眠之症?
忽然,一陣耳鳴,江鶴清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