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1 / 1)

一團混亂的、紅黑相雜的靈氣出現在江鶴清麵前。

江鶴清咬牙緩過這一陣疼痛,他即使聲音發顫,仍恭敬喚道:“大神。”

壓予聲音混沌,充滿壓迫感,道:“昨夜為何沒來稟報?”

“玉像受損,未能成功。”

半晌寂靜,江鶴清忽然再次感到頭痛,他使勁用手擠壓腦袋,仿佛如此可以減弱疼痛,但毫無效果。他的呼痛聲難以抑製。

“大神,我錯了!”

壓予道:“你似乎忘了,你的人魂壓在我這裡。若不是我,你昨日就沒命了。你以為自己隨隨便便就能瞞過我?”

江鶴清咬牙道:“多謝您救我。”

“愛人?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就為了這樣虛無縹緲的可笑念頭,你就敢動欺瞞我的心思?”

“不敢。”

“哼。”

終於不再疼痛,江鶴清渾身冷汗,身體還不自覺發顫,連抬眸都費力。

“取開山斧的進展如何?”

江鶴清垂眸,道:“無論什麼妖物,聞天宗掌門皆派門人前往,自己堅持閉門不出。”

“我沒興趣聽你失敗的計劃。”壓予的聲音中,怒氣混著威脅。

江鶴清低頭不敢言。

“廢物。”

“我一定會儘力的。”

“我耐心不多,你珍惜機會。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哪怕血洗聞天宗,也要搶到開山斧。”

“是。”

安撫好陶醉,安確也與他,二人買快馬出城。

馬不停蹄,一路奔到鐘北山腳下。

冬日樹葉凋零,唯餘枝杈。整座山攏在雪霧當中,分外朦朧。

踩著層層疊疊的落葉,一路蜿蜒而上。走至身處,積雪漸漸出現。

二人本在閒談,安確也忽然噤聲,陶醉識趣閉嘴,關山月也緊緊貼在安確也身邊。

安確也眼中世界忽然變得一片猩紅,眼前憑空出現一隻諸懷。

那諸懷鼻中噴氣,蹄子大力刨地,鳥叫著向她衝來。

與此同時,身後有風呼嘯而來。

安確也拉著陶醉,閃身躲過。同時立刻掐訣施法,雙手於眼前劃過。猩紅褪去,諸懷消失,一個巨大且漆黑的身影從後方而來,撲向方才幾人所在之處。

一撲不中,山鬼轉身。

安確也借樹上竄幾步,一個飛身,連續幾腳踹在山鬼身後,直將其踹倒在地。

她一刻不停,摸出三張符紙,在其頭頂,兩肩各貼一張,瞬息間結印施法。符紙湧出金光,將山鬼困在其中。

關山月與陶醉,看著安確也這一連串的動作,目瞪口呆。

山鬼嚎叫聲震天。

安確也蹙眉,這山鬼似乎無法溝通。

關山月跳到山鬼身上,“喵喵”道:“不要再叫了,可以安靜下來嗎?我們是來幫你的。”

陶醉問道:“確也,你……”

“既然提出要上山,怎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安確也下巴微揚。

山鬼安靜下來,輕聲“呼呼”。

安確也鬆一口氣,能溝通就好。阿月提過,山鬼曾欲製造走山,埋葬鐘北城。因此,她根本不會對山鬼心軟。若非阿月珍視山鬼,想要阻止悲劇,她也不會費心周折。

關山月對山鬼道:“你這樣很難受嗎?放開你,你會聽話嗎?”

山魈發出輕微的“呼呼”之聲,溫柔乖順。

關山月看向安確也,說道:“阿也,放開它吧。”

金光退去,符紙無風自燃,山鬼翻身坐起,將關山月攬在懷中。

關山月道:“它說,它是聞到了阿綠的氣息,以為你是搶走阿綠的人,才會攻擊你。阿綠應該就是我們今天見到那個草精靈。”

安確也將關山月的話轉達給陶醉。

關山月繼續道:“它說,阿綠被抓走時,傷了本體根莖。如今本體與精靈分開,它是無法自愈的。怪不得今天那個草精靈蔫巴巴的!”

聽見蔫巴巴的,山鬼立刻激動起來,叫聲越來越大。關山月忙安撫它。

安確也道:“問它,去找江伯父,是打算做什麼?”

“它說,隻是為了找回阿綠。”

“從未想過傷人?”

“從未。”

“阿綠的傷,能救回來嗎?馬上就是除夕,我們的時間不多。”

“它說,隻要將阿綠放回本體,它就能慢慢恢複。”

“這是你的願望?”

“它們之間的情義,值得珍惜。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不就是要改變這些?山鬼不再痛失摯友,鐘北城不必再遭劫難,皆大歡喜,多好。”

答應的話還未說出口,一根鐵鏈忽然飛出來,纏住山鬼,直接將它拉飛出去。

安確也隻來得及救被牽連的關山月。

山鬼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弧度,後重重摔在地上!

山鬼的嚎叫尖銳而刺耳,直將陶醉的耳中逼出血跡。

祝安手下不停,鐵鏈伴著破風聲重重打在山鬼身上。

山鬼身上枝杈開始生長,向祝安抓去。

祝安利落閃開。她握緊鐵鏈,用力甩出,鐵鏈寸寸變化,須臾便成了一杆長槍。

鬆手前抓,槍尖橫掃。

湧來的枝杈被儘數斬斷。

施以巧勁,輕拋,長槍落回她麵前。上手、抓握、起勢,槍尖對準山鬼。

山鬼撲來。

祝安前手放開,單手橫提長槍,擋在身前,橫抽,生生將山鬼打向一旁。

轉身,雙手緊握,幾下突刺。山鬼的嚎叫聲又大了幾分。

祝安耳中也隱隱有血跡。

她抬頭看向山鬼的大口。

看準時機,祝安踩著林木借力向上,轉身反手,將長槍直直刺進山鬼口中。嚎叫聲變了形,一點點弱了下去。

山鬼倒地。祝安卻借力穩穩站在山鬼身上。

她拔出長槍,看著腳下的“大黑樹”,眼中滿是快意與恨意夾雜,叫人看不明白。

祝安將長槍拔出,槍尖向下,正欲紮去。

“住手!”

槍尖距山鬼隻有寸餘,祝安堪堪停手。

安確也問道:“你與山鬼有深仇嗎?”

她抬眸,看向安確也,道:“不止我,更有整個鐘北城的仇恨。如果你知道它將犯下什麼罪孽,你一定會後悔讓我停手。”

“什麼罪孽?”

祝安垂眸不言,再次舉槍。

關山月也“喵喵”直言:“你知曉鐘北城之禍?你怎麼會知道未來事?!”

祝安停手,瞥一眼滿是傷的山鬼,放心地提上長槍,向關山月走來,麵若冰霜。

關山月不自覺後退。

祝安蹲在關山月麵前,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

“鐘北城之禍,你也知道?”

“知道。”

“那你們為何讓我停手?”

安確也劫過話頭,回道:“此事還有內情,山鬼也遭受了無妄之災。我的貓是想找到萬全之策,讓所有人都可以不受到傷害。”

有安確也保護,關山月立刻逃開,飛奔到山鬼身上。

祝安垂眸,心中天人交戰。

“祝瑤……”安確也道。

祝安抬眸看她。

“……是我的名字。”安確也嘴角笑意加深,繼續道:“你現在還堅持不認識我嗎?”

“當然,我很確定,我不認識你的靈魂。”

安確也看關山月還在擔憂山鬼,便繼續吸引祝安的注意。她問道:“你為什麼去江府?”

“給江小姐送狐狸。”

“我離開時問過閽人,他們說你早早便離開了。這麼短的時間,你應該見過我不久就走了。狐狸是你上門的借口吧?去江府,你另有所圖?”

“很豐富的想象力。”

“那我就繼續不負責任的猜一猜。是為什麼呢?江鶴清?今天你見到他時,眼神很怪。昨夜他似乎受了重傷?是你做的?”安確也眼睛發亮。

祝安笑著搖頭,並不說話。

“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昨日上午,有人給我送過一封信,讓我提防江鶴清。送信之人,是你嗎?”

“是我嗎?”

二人相視,眼神對峙。

“嗬嗬……”倒地的山鬼重新發出聲音。

祝安目光一淩,提槍橫指,欲再次上前。

安確也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

祝安反手掙脫,將長槍隔在二人之間。誰料長槍寸寸軟成鐵鏈,從她手中滑走。

安確也笑道:“看來這長槍還認我。”

祝安麵不改色,直接轉身施法,攻向山鬼。

關山月還在山鬼身上。

安確也一掌打向祝安,靈光消散,她攔在祝安麵前,冷臉道:“你乾什麼?沒看到貓還在山鬼身上嗎?”

“放心,不會傷到它的。”

見祝安再次準備施法,安確也欲直接打開她的手。不想祝安早有防備,一手捏住安確也,單手施法。

安確也再次上手,抓,被擋,被反手鉗製。

祝安手下運力,推。

安確也被衝擊地連連後退。

祝安再次結印。

關山月閉緊眼睛、身體後縮,腳下卻不動,絲毫不打算閃開。

半晌,祝安出不了手,她指尖靈力消散,問道:“你隻是一隻狸貓嗎?”

關山月睜眼,眼中全是迷茫。

山鬼坐起身,將關山月護在懷中,口中發出“呼呼”之聲,它身上的傷已基本消失。

安確也想起傷勢突然好轉的阿圭。

阿月一點也不簡單。

祝安雙拳緊握,眼中噙淚,咬牙道:“你能讓它恢複?為何要讓它恢複?你們不是知道鐘北城即將麵臨大禍,為什麼還要對山鬼留情?”

“等等!”陶醉忍無可忍地出聲,他看向安確也,問道:“為什麼她也可以聽懂你的貓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