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吩咐的!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再買一隻狐狸!今日我還要見客,你先出去。”
屋內聲音低了下去。
狐狸守在門口,耳朵向後貼緊腦袋,連眉眼都壓低。它擔憂地望著書房的門,尾巴焦慮地輕擺。
屋外的人看天看低,不知所措。
安確也滿心滿眼都在狐狸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一個男子走到她身旁,等在她身側。
咚!
江鶴生氣呼呼地推門而出,見有外人在場又收斂神色。
“阿兄,”江鶴生走到江鶴清麵前,“我……”
“噓,”江鶴清打斷她的未儘之言,道:“晚些時候再說。”
“阿圭。”江鶴生輕喚一聲,見狐狸跟上來,抬步就走。
“江小姐留步。”安確也叫住江鶴生。
江鶴生疑惑回頭。
“江小姐這狐狸,實在漂亮又乖巧,敢問是哪裡買的?”
關山月急得爪子直在安確也懷中扒拉,道:“你有銀錢嗎?你就問。”
一連串的喵喵叫,吸引來江鶴清探究的目光。
江鶴生問道:“你想要?”
安確也將狸貓爪子摁在懷中,道:“見之欣喜,想多問問。”
“不是買的。山間偶遇。”
安確也看向阿圭,歎道:“是這樣的緣分啊。”
“姑娘寬心,總能遇到。我還有事,失陪了。”
看著江鶴生離開的背影,安確也若有所思。
一旁的江鶴清忍不住出聲:“可是聞天宗的祝姑娘?你的貓已經如此特彆,怎麼還想再養一隻狐狸?”
不等安確也回答,江父的聲音便傳來:“聞天宗方士可是已經到了?”
江父起身出來迎接,他站在書房門口,笑得和藹,道:“我這幾日特意告假,就是為了等祝姑娘上門。祝掌門來書我已收到,姑娘快快請進。”
一行人魚貫而入,唯有陶醉疑惑不解。
祝瑤,祝姑娘?
書房內。
江父訕笑兩聲,道:“方才與小女爭執,讓諸位見笑了。”
安確也臉上掛著笑意,微微搖頭。
“祝姑娘若不介意,可稱我一聲伯父。”
“江伯父。”
“我方才聽聞,祝姑娘來時,除了為禍已久的諸懷。當真是後生可畏。”
“消息竟傳得如此快?”
“有少俠拖著小山似的諸懷,從城門走至公廨,消息早已傳得滿城皆知了。”
“是晚輩招搖了。”
“哪裡的話。不過,祝掌門來書,言愛徒孤身前來,不知這位是?”江父看著陶醉,詢問道。
安確也答:“我的友人,陶醉。”
見安確也無意多說,江父也不再問,吩咐道:“兩位近日就在府中住下?這是犬子江鶴清。祝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儘管直言。”
“多謝江伯父。您此時若無事,不如我們一同去妖物出沒的地方看看?”
江父院中,外間整齊,裡屋卻淩亂異常。許多器具都東倒西歪。床帷被利刃劈開,在腳凳上落成一堆。被子、枕頭皆被拖拽在地。門扉上還有五指爪痕,碩大無比,直接將木頭洞穿。
“江伯父,妖物作祟那天,是什麼情形?”
“那日……”
那日江父如往常一般安寢。彼時他失眠之症還嚴重,總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間,忽然聽見院門開啟的聲音,異常清晰。
他心下疑惑,想要喚人去查看,卻發現自己似被魘住,不僅發不出聲音,整個人更是動彈不得。
緊接著,外間響起推門之聲,可守夜的小廝竟毫無反應。
江父睜不開眼睛,耳邊的聲音便愈發清晰。
怪物身軀似乎異常高大,它步履拖遝,走的每一步都會撞到屋內陳設。“刺啦”聲在這寂靜的深夜,格外刺耳。
啪嗒、啪嗒、啪嗒……
怪物一步,一步向裡間逼近。
江父驚懼不已,他奮力掙紮,卻未能移動分毫。
推門之聲再次響起,近在耳畔!
有風吹來,冷冽的風混著草木氣息,使渾身是汗的江父直打寒顫。
快動啊!江父心急如焚。
終於!他終於能睜開眼睛。
然而剛睜眼,目之所見如同被裹上一層猩紅的幕布。有一個高大且粗壯的黑影,幾乎能將整個床帷遮住的黑影,就與他一簾之隔。妖物的利爪已將床帷掀開一條縫,緩緩伸了進來。
睜眼便看到這樣的景象,江父心臟驟停。
但他到底見多識廣,心性非常。他握住拳頭,發現自己可以控製身體,便立刻抽出枕下佩刀,向這爪子砍去。
“噔——”
屋內立時響起巨大的金石碰撞之聲。
猩紅退去,眼中世界恢複正常。
江父此擊所用力氣極大,直接震麻了虎口。
他再次舉刀,向妖物劈去。被那妖物躲開,隻劈斷了床帷。
借著月色,江父勉強看清妖物的樣貌。它似有兩人之高,渾身漆黑,皮如老樹。因被佩刀斫傷,不住叫嚷,其聲欲震天。
聲音之大,將江父震得心胸難受。他強忍下不適,再次舉刀向妖物砍去。
妖物怪叫著跑走,直接穿門而出。
江父欲追,卻連人帶寢具一同摔在地上。
屋門被推開,守夜小廝急匆匆進來。見江父伏地,小廝忙號呼上前,將江父扶起。
江父渾身冷汗,如夢初醒。
他回憶道:“我本以為是噩夢一場,不想點亮燭火,屋內便是如今這番亂象。一應器具都還好說,可那洞穿門扉的抓痕,斷不可能是我夢遊所致。”
安確也問道:“守夜的小廝如何說?”
江鶴清答道:“他確定自己一直在外間守著,沒聽見什麼動靜。直到聽見我爹墜床,便立刻進屋查看。等他進來,屋內已經亂成這幅樣子。”
“外間的響動,怕是幻術。江伯父那晚經曆,定然是妖物侵襲無異。待我嘗試,追蹤其氣息。”
安確也將懷中狸貓放在桌上,走到房內一角,掐訣、施法、結印,並輕嗬一聲:“顯。”
屋內登時出現五顏六色的氣,是靈力運轉留下的痕跡。
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門扉與床帷兩處,墨綠色的靈力團濃重得發黑。
安確也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庭院中的靈氣已變得極其淺淡,未至院門,就已不見蹤跡。
竟消散得如此徹底?
“這,這……”屋內變化令江父驚訝,看見窗外情形,他擔憂道:“祝姑娘,這妖是不是不好抓?”
安確也凝重的表情鬆動,回道:“江伯父放心,我會全力保貴府上下安全。”
陶醉不知該如何稱呼安確也,隻得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她。
安確也見他似有話說,以眼神詢問。
陶醉猶豫,他看向江家父子二人,目光閃爍。之後,陶醉走近安確也,在她耳邊低語:“屋內有狐狸的氣息,應是呆了許久,才會留存至今。”
安確也問:“確定嗎?”
陶醉點點自己鼻子,道:“我自小嗅覺靈敏。”
“氣息在何處更濃烈?”
“各處都不小。”
江鶴清見二人行為遮掩,問道:“怎麼,是有什麼事嗎?”
漂亮狐狸……
安確也搖頭,她看向江父,問道:“在那之後,江伯父可還遇到過妖物?”
“不曾。”
“妖物夜襲之前,可有不同尋常之處?”
江父遲疑道:“應該……沒有。”
“江伯父最近都宿在何處?”
“在另一處院子。”
“稍後還請您清空院中的人,我好前去布陣。這樣,若妖物再次上門,便能將其活捉。”
江鶴清接話:“此事我來安排。”
狐狸來過,父女糾葛,思及此,安確也忍不住多言:“江伯父,此事內裡多曲折,若發生些什麼,您不要見怪。”
江父不明所以,隻點頭。
江鶴清看向安確也,目光審視,神情複雜。
“祝姑娘,”江父語氣略有些急切,“不然現在就去將陣法布下?以免出什麼意外。”
一行人又往江父新宿的院落走去。
“祝姑娘,”江鶴清抬頭看一眼走在前頭的江父,道:“可否慢一步說話?”
等至與江父有一段距離,安確也搶先開口問道:“江公子可是能聽懂我這貓說的話?”
“是,不過想來,應該沒有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哪會有什麼不該聽的呢?江公子想與我說什麼?”
“姑娘方才說,內裡曲折,讓我爹不要見怪,這是何意?”
“家宅遇妖,總不會簡單,隨口叮囑罷了。”
“我還以為是祝姑娘事先知道些內情,本還想請你高抬貴手,莫要攪得江府家宅不寧。”
安確也眼睛微眯,道:“好怪的話。江宅有妖,我受邀前來,隻會聽命行事。”
“祝姑娘哪有自己說得那樣被動。不過今日所見,那妖物似乎本領不小,祝姑娘可能應對?若心力不足,還是早日修書,請祝掌門前來相助。”
“江公子如此想見我師傅?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你如此惦記,定會感動。”
“啊?”江鶴清啞口無言。
“江公子言辭如此懇切,我還以為你十分想見他。”安確也抬頭看向前方,道:“似乎到了。江公子,我先去布陣,稍後還要出府一趟,有空再敘?”
陶醉聽了一路,有滿腔的話想問,但見安確也忙碌,便默默跟在她身後。
院內的人已被清空,安確也將關山月交給陶醉,並與他耳語了兩句。確認眼神後,她便進入臥房之中。
從懷中取出符紙,分好,一遝需貼於屋內,一遝需置於院中。
將符紙貼於八方牆壁、門窗之上,安確也立於中央,掐訣、施法、結印,符紙上泛起靈力,靈力成線狀向另一張符紙延伸而去,八張符紙相互牽連,須臾便成網狀。
屋內亮起金光,下一瞬,金光消失,符紙也隱於空中。
院外響起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江家府外,一位腕纏鐵鏈的女子,在暗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