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一聲,林柔拔出離雁,反手架在了祁珂喉嚨。
“你為什麼會睡在這裡?”她上半身欺近,俯視祁珂,“不要告訴我你喜歡躺地上。”
離雁劍身本就冰冷,卻也比不過它身上覆蓋的寒氣,剛貼近到皮膚,祁珂就打了個冷戰。
瞬間,一道血痕出現在脖子上,卻又馬上被寒氣凝結。
祁珂小心地咽了口口水,抖著聲音道:“我......我半夜被熱醒了,看你身上一直散發著寒氣,就過來乘涼。”
“刀劍無眼,”祁珂手擋在劍柄處,將劍往外推了推,“正常情況下誰想睡地上啊?”
林柔眉頭微皺,卻在感受到她手上溫度時皺得更緊了。
“叩、叩叩。”三聲略帶遲疑的敲門聲響起。
林柔收回離雁,瞪了祁珂一眼,開始起床收拾。
“誰?”祁珂從地上站起來問。
“祁珂,該去上課了。”池淵清朗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馬上!”
祁珂將地上的床褥收拾好,搶在林柔之前拉開了門。
“昨晚也沒睡好?”站在門口的池淵詫異地看著她的臉,視線往下,停留在她的喉嚨處。
“你的喉嚨......”他伸手指了指她脖子。
祁珂後知後覺地捂上自己的脖子,隻摸到一道痂。
“誰?是誰傷了你?”錦鯉一臉驚怒,將祁珂拉出門外,一把拉住她身後的林柔,“是不是她?”
林柔看著被拉住的衣袖,眉頭微挑,拔出離雁就朝那手砍去。
錦鯉急忙鬆手,憤怒道:“你這女人好凶悍!”
林柔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擦著他的肩踏出門,朝外走去。
“抬頭。”池淵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捆紗布,往祁珂脖子上比劃。
祁珂看著錦鯉,眨眨眼,任由池淵將她的脖子包成長粽子。
錦鯉好奇地朝她脖子摸去,卻被池淵一巴掌拍開。
他隻好悻悻地收回手:“小荷花精,荷花隻要有根就能活,你這要是脖子斷了還能活嗎?”
祁珂笑容一收,幽怨地盯著他。
她收回原本想安慰他的話。
“傷口不深,而且血被冰止住了,”池淵在她脖子上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好了,走吧。”
“你們昨晚有發熱的現象嗎?”祁珂跟著他們的步伐,打了個哈欠。
池淵略微思索:“是有點,我去洗了個冷水澡就好了。”
“怎麼就我不覺得熱?”錦鯉眨巴著無辜的雙眼。
“你一直睡在水盆裡,當然不覺得。”池淵無語道。
祁珂瞪大了眼睛,上下掃視錦鯉一番:“你這麼大隻,怎麼睡水盆?”
“我怎麼就大隻了,我的本體那麼苗條!”錦鯉抗議。
苗條?祁珂回想起當初他那魚身,那能讓她伏到水麵的尾扇,身上瞬間疼了起來。
“嗬嗬,這水盆是浴桶吧!”
“先不說這個了,”錦鯉壓低了聲音,“你們這突然發熱,不會是被什麼人動了手腳吧?”
池淵皺起眉:“我們初來乍到的,也沒仇人啊。”
祁珂淡笑不語。
有時候被人算計不是因為得罪人,而是彆人單純吃飽了撐的,就像這突然伸出來的一隻腳——
祁珂鉚足了勁踩下去。
“唉喲!”
轉角傳來年輕男子的痛呼。
拐過牆角,祁珂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痛得抱腳的男子:“羅少爺,還是愛用這招呢?”
“你!你給我等著!”羅子安瞪了三人一眼,一瘸一拐地快步離開。
身著弟子服的林柔倚在長廊不遠處,回頭看了眾人一眼,也禦劍走了。
出了長廊,池淵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轉頭嚴肅而認真地看向二人:“我覺得現在有一件事最重要。”
祁珂和錦鯉都疑惑地看向他。
“我們要遲到了。”他清秀的臉上有些絕望。
*
宿舍位於朝陽殿西側,而學堂位於朝陽殿東側,三人緊趕慢趕才到達學堂門口。
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白衣劍修站在講習台。
三人眼神一亮,正要開口。
簷角的鐘無風自動,肅穆的鐘聲傳遍學堂每一個角落。
沈自律先是朝祁珂拱拱手,然後嚴肅道:“你們三人遲到了,站在門口聽講吧。”
坐在前排的羅子安臉上掛著惡劣的笑,朝三人比著口型:“活該。”
三人齊齊無視他,靠著牆邊排排站。
今日上午是沈自律做教習,教導《修行基礎課程》。
學堂外是一片竹林,有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音,配合著沈自律一板一眼的講解聲,不多久,祁珂的頭就開始東倒西歪。
“咚——”一根竹子從根部斷裂,砸在他們身前的地上。
祁珂瞬間清醒。
“以掌作刃,可以隔空擊物,”沈自律邊講解邊抽出腰間佩劍比劃著,“而劍修可以用劍氣......”
又是一根竹子砸落跟前。
祁珂:“......”徹底清醒了。
側過臉看向池淵,她開口道:“你怎麼又在看煉丹術?”
論卷王在身邊的日子有多難熬。
池淵靦腆笑笑:“因為我想學煉丹。”
祁珂越過池淵看向錦鯉,隻見他聽著沈自律的講解陷入了沉思。
收回目光,她看著眼前的竹林開始思考。
自上次係統讓她拜入歸一峰後就再也沒有布下任務,期間她也找過係統,但是都沒有回應。
“你們說,錦鯉一族要怎麼才能修煉成仙?”少年疑惑地問。
“躍龍門咯。”祁珂心不在焉地接話。
也不知道這係統為什麼偏偏找上她,但不找她總歸是輕鬆一點。
錦鯉聽言皺了皺眉:“龍門,一聽就很高,怎麼能躍那麼高?”
“你用風元素是不是能飛得高一點?”池淵邊說邊翻開新的一頁書。
“有道理。”他雙眼一亮。
但風元素要怎麼尋蹤呢?
錦鯉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翻湧的竹海。
竹身相互碰撞發出玉磐般的輕響,一陣罡風掠過,成片的竹子猛地往□□斜,彎折出驚人的弧度,卻在風勢稍減的刹那猛然回彈,抖落的水珠在太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他的視野裡隻剩下萬千翻飛的竹葉,那些飄零的軌跡在他腦海裡逐漸連成青色的絲線。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可以預判竹葉的走勢。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錦鯉的丹田開始發熱,周身出現一個個透明的小光點,它們爭前恐後地往他體內鑽。
一股接一股的風往他身上灌,他儼然成為風眼。
“都退開。”沈自律冷靜地隔開眾人,手握長劍揮出數道劍氣,設了個防護罩。
片刻,風退去,錦鯉緩緩睜眼。
“恭喜錦鯉師弟進入煉氣期,”沈自律朝他點點頭,沉靜的雙眼中帶著一絲讚賞,“有風元素的加持,你若是修劍道必定事半功倍。”
話音剛落,他又覺得有刻意引導之嫌,連忙開口問:“錦鯉師弟有什麼想修習的方向嗎?”
錦鯉搖搖頭,眼中有些迷茫:“劍修太危險了,刀劍無眼,彆的我還沒想好。”
沈自律呼吸一滯,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因為危險而不選擇劍道的。但他作為一個教習,自是要公正,隻好道:“那你先鞏固一下修為,以後再慢慢考慮。”
錦鯉聽言,連忙感受丹田裡出現的透明氣旋,照著沈自律在課堂上的教導,運轉靈氣一周天。
“多謝沈師兄相助。”錦鯉誠摯地朝他行了個禮。
祁珂和池淵見他順利入道,正想說話就被羅子安打斷。
“喲喲喲,還說是天靈根呢,入道還不如地靈根快。”身著白色弟子服的羅子安抱著雙臂走了出來。
“現在還沒下課,回去。”沈自律嗬斥道。
“是,沈師兄。”羅子安悻悻地轉身回到座位。
“你們也進去。”沈自律朝三人道。
三人連聲應下。
課堂裡兩兩一桌,眼看著錦鯉和池淵霸占了最後一張空桌,祁珂隻好坐在林柔旁邊——錦鯉、池淵的前麵。
剛坐下,林柔就疑惑開口:“你都這歲數了,還是天靈根,怎麼會還沒入道?”
祁珂:“......”
羅子安也是一個人坐,要不她去那邊算了。
“好了,接下來是新生結識時間,你們自行了解吧。”沈自律淡淡地掃視所有人。
瞬間,一群小蘿卜頭圍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看起來那麼老。”一個五、六歲的小蘿卜頭出聲。
“我叫祁珂。”祁珂擺出微笑臉。
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你怎麼有圍脖,還有蝴蝶結,你跟我們都不一樣誒!”又一個小孩指著她脖子上的紗布驚呼。
她身旁的小女孩立馬舉手:“我要告訴教習,你特立獨行!”
“呃......”現在的小孩怎麼那麼愛告狀,祁珂感覺頭都大了。
跟這群小孩子一起上課,讓她有種成年人上小學的錯覺。
“等等等等,”祁珂抓住那個要去舉報的小孩,“昨晚怎麼沒見你?”
“還有你,你,你......”她一個一個指出陌生的麵孔。
沒記錯的話,她這一批共有八人,除去他們五個大人,就是三個小孩。
“他們是去年入門的弟子,來重修的。”一個同期的小孩解釋。
“這課程還得重修?”祁珂瞪大雙眼。
那個重修的小孩點點頭:“是啊,考核不過都得重修。”
祁珂:“!”這沈自律沒說過要考核啊,她剛剛在外麵都睡著了。
接收到祁珂幽怨眼神的沈自律身體一僵,看了一眼太陽,開口道:“你們在這裡自由活動,鐘聲響起前不能離開這個教室。”
說罷,禦劍離去。
祁珂轉頭咬牙切齒地問:“那這課程都考些什麼?”
“不知道,”重修的幾個孩子齊齊搖頭,“師兄師姐他們說每年考核的內容都不同。”
“不過要是你給我們也係上蝴蝶結,我們就告訴你去年考核的內容。”
“我堂堂男子漢要什麼蝴蝶結!”一個小男孩紅著臉哀嚎。
“去去去。”羅子安聞著味來,趕走圍在他們身邊的小孩。
他雙手撐在祁珂和她身後的桌子上,抬起下巴看著他們:“你們要是真心實意地向我道個歉,並且今後做我的小跟班,我就考慮告訴你們今早的課程內容。”
林柔見狀,手隨意往桌上一搭,冰晶順著桌子凍結過去。
祁珂早有預感,身子連忙往後靠,離桌麵遠遠的。
羅子安抽回左手,咬牙切齒地看向靠牆的女子:“林柔,你彆多管閒事。”
“隻是不想聽狗吠而已。”林柔收回手淡淡道。
簷角鐘聲傳遍學堂每一個角落,小蘿卜頭們歡快地往外跑。
池淵用書推開他支撐的手,“羅公子,該用膳了。”
祁珂順勢跨出,嘴裡吹著幾乎沒有聲音的口哨往外走。
“祁珂,你吹得真的很難聽!”錦鯉追上前說。
“有嗎?”她求證似的看向池淵。
“很難聽。”少年點點頭。
羅子安陰沉著臉看著走遠的三人。
林柔越過他,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