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娃娃臉的錦鯉精一個閃身也坐到秋千上,縮在了祁珂身後。
祁珂嫌棄地拍落被錦鯉精蹭到衣袍上的水珠,腳下一拐,縮到了池淵身後。
池淵看著身後貓著的二人,愣了愣。
“好啊,你居然還有幫手,”中年男人點了一下人數,邊跑邊喊,“你等著,我去找人來弄你。”
池淵抿唇看著在門口垂淚的老婦人,開口道:“牛嬸,發生什麼事了?”
被點名的婦人看著他溫和的眼神,麵上閃過一絲掙紮,沉默了半晌,為難道:“池大夫,昨夜......”
“呸!什麼大夫,”去而複返的中年男人帶著一群人趕來,“鄉親們,就是他,害死了我爹。”
此言一出,人群討論聲沸沸揚揚。
池淵臉色一白,顫抖著聲音道:“昨夜牛嬸是來尋我前去,但我去到的時候牛叔已經咽氣了。”
牛嬸見眾人討伐的風向轉向她,雙手一拍著急道:“你......你在顛倒黑白!昨夜我看老牛有些不舒服,連忙去尋你來醫治,誰知喝了你煎的藥人就沒了......唉喲!我短命的老牛啊!”
老婦人說完直接往地上一坐,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我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得賠償。”中年牛姓男子叉著腰咆哮。
“我就說這麼年輕的大夫不頂用吧。”
“就是就是,亂看病,這下醫死人了。”
“我一眼就看他不對勁了,私生子還敢這麼高調。”
......
池淵神色平靜地迎著眾人的指指點點,不發一語,隻是清秀的臉上完全褪去血色,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祁珂看著池淵單薄的背,此時僵硬地撐著,從他身後探出頭問:“你們有證據嗎?”
“人都死了還要什麼證據?”中年男子大聲回道。
“你們說是他煎的藥導致的,那藥渣總還留著吧?遺體也該檢查一下是什麼死因......”祁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
“誰沒事乾留那藥渣,煎完藥就倒了,而且死者為大,我爹昨晚就下葬了。”男子惱怒道。
那就是死無對證了。
祁珂皺著眉問:“那你想賠償多少?”
男人伸出兩根手指。
祁珂驚訝地叫出聲:“二兩?”剛才炸的爐子價值一兩,他都哭出聲了。
“二十兩。”男人蠻橫道。
“那你不如去搶!”錦鯉精翻了個白眼。
這不僅是醫鬨,更是敲詐勒索。
“我爹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他沒了,我們家就沒有收入了,你說值不值二十兩!”男人像個鞭炮,被她的話點著。
祁珂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疑惑地問:“你不能掙錢嗎?”體型粗壯,中氣十足,這不妥妥的勞動力嘛。
中年人臉色轉紅又轉青,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與牛嬸抱著哭作一團,“我們母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我爹走了,彆人就來欺負我們了。”
祁珂:“......”不是,她說啥欺負他們的話了?
“池淵,你也無父無母的,怎麼心這麼狠啊,醫死人了還不賠償。”圍觀群眾開始討伐他。
池淵聽著這句話,眼底隱隱有濕潤的水汽,他痛苦地閉上了眼。
再睜眼時,他長歎一口氣,耷拉著腦袋無力道:“給我點時間籌銀兩。”
“給你三天時間,”男人冷哼一聲,“這三天裡我會每天都來監督你的,彆想著偷跑。”
說完,他換上興奮的表情,拉著地上的老婦人走了,眾人見狀也散了。
池淵眼前一陣發黑,脫力地往身後倒去。
幸好錦鯉精眼疾手快,連忙扯來一張小板凳,接住了他的身體,還關切地拍拍他的肩。
祁珂見他逐漸恢複清醒,也蹲在地上,左手臂搭在他肩上,醞釀了半天,說出一句:“節哀。”
池淵輕輕掃落肩上的雙手,轉身入屋內。
祁珂視線追隨著他的身影,直到門關上,轉過頭就看到錦鯉精蠢蠢欲動的手。
“收手吧,阿祖。”祁珂指了指他還在滴水的袖子,嚴肅地製止他準備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阿祖是誰?小荷花精你認識的人好多啊。”錦鯉精疑惑地問。
“叫我祁珂吧,彆叫我荷花精了。”祁珂揉了揉太陽穴。
錦鯉淺淺的酒窩掛在娃娃臉上,眉飛色舞道:“為什麼呀?荷花精挺好聽的啊,雖然不上我錦鯉大仙這個名字,但是也比祁珂好聽。”
祁珂凝視著他的虎牙,彎著眉眼道:“因為有些丹修專找精怪來煉製丹藥。”
錦鯉大驚,忙捂上自己的嘴。
“真的嗎?”含糊不清的話語從他的手掌下傳出。
“當然......”是假的,她剛來這個位麵,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吱呀——”
房門被推開,池淵從裡麵出來。
“我去買菜。”池淵朝二人點點頭,神色平靜地往外走。
半個時辰後,池淵回來了。
祁珂和錦鯉看著他空蕩蕩的手,愣了愣。
“太晚了,市集裡沒有人賣菜了。”他抿唇又回了房。
第二日一大早,池淵照常去買菜,同樣空手而歸。
理由是:太早了,市集還沒開。
第三日早上。
“我們出去買吧。”祁珂見他麵容憔悴、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銅錢,揪著錦鯉精就往外走。
剛走不遠,他們就被牛家中年男人攔住路。
“今天怎麼換你們出來了?”他眯眼看著二人,冷哼一聲。
祁珂沒有回應,拉著錦鯉就走。
對付無賴,多給一個眼神都是浪費。
男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冷笑一聲。
市集離得不遠,他們二人跟著人群就找到了,隻是路上所有人都對他們避如蛇蠍。
三三兩兩的小孩聚在一起,唱著刺耳的兒歌:“雨花城內有個人,沒爹沒娘沒人疼,江湖郎中假大夫,帶著幫手害死人......”
賣菜的見到他們,要不就皺著眉說不賣,要不就直接挑著擔走了。
祁珂沿著街道走,一路碰壁,直到走到告示牆。
她神使鬼差地抬起頭看告示,隻見上麵寫著明日仙門收徒。
明日也是池淵的限期了,她看著身邊高一個頭的錦鯉精,盤算著要不說服池淵一起拜入仙門,今夜三人一起偷偷溜走。
剛走到門口,池淵就帶著一絲希冀朝二人望去,在看到他們空著的雙手時,忽地又暗了下去。
“唉。”祁珂二人端來板凳,一左一右地挨著他坐下。
在連環的歎氣聲下,池淵忍無可忍地咬著牙說:“你們能不能不要一直歎氣。”
“那你籌到銀兩了嗎?”祁珂托腮看著地上。
“沒有,”他平靜地說,“把我賣了也不值二十兩。”
“那你還不如牛家老頭值錢。”錦鯉輕笑一聲,淺淺的酒窩看得池淵牙癢癢的。
短暫的停頓後,三人一起長歎了口氣。
池淵掌心朝上攤開雙手,沉默地看著上麵的每一絲紋路。
掌心厚實飽滿,手指修長有力,最重要的是,這雙白淨的雙手從未沾染上鮮血。
“明日就是仙人選徒了,不如今晚一起跑路吧。”錦鯉一手搭在他張開的掌心上。
祁珂點點頭,“先跑去選拔的地方,近水樓台。”
“可是街上的人都在盯著我們呢,怎麼跑路啊?”錦鯉精歪著頭問。
池淵沉默地將右手伸入衣襟內,用力一扯,帶出兩根紅繩。
他緩緩張開拳頭,一塊羊脂白玉安靜地躺在掌心。
玉佩不過嬰兒拳頭大小,通靈剔透,在陽光底下散發著瑩潤光澤,玉身的雙龍戲珠雕刻栩栩如生。
【請宿主令此玉佩認主。】係統的指令突然出現在腦海。
“怎麼認主?”祁珂在心裡問道。
【滴血即可認主。】
祁珂眉毛輕皺,這是彆人的東西,當麵搶了不好吧?
“這是我娘的遺物,估摸著也能值些錢,當下拿去賣了就有銀兩了。”池淵手指輕輕摩挲著玉身,眼裡閃過不舍。
“認主有什麼作用嗎?”祁珂繼續在心裡問係統。
【可前往靈初山。】
靈初山!祁珂眼睛一亮。
“等等,我覺得還可以拯救一下。”祁珂手猛地搭在池淵手腕上。
在他驚愕的表情下,抓住他的食指往嘴裡用力一咬。
“咋還咬人了?”錦鯉一臉震驚。
祁珂來不及回答,對著被咬破的食指就是一個用力,一滴鮮紅的血珠從傷口湧了出來。
她抓著這根手指就往玉佩一抹。
玉佩毫無變化。
祁珂皺著眉,重複著擠壓手指,塗抹的動作。
池淵震驚地看著她,不敢動彈。
血從玉佩上往下流,流入正中的珠子中,漸漸被吸收,而後忽地一下綻出一道金光直衝天際。
池淵抽回被祁珂鬆開的手,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隻見金光消失的終點,浮現一個巨大的漩渦門,遮天蔽日。
從漩渦中踏出三名身著白袍的年輕男子,一派仙風道骨,踏著飛劍降落到院中。
街上的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前來,將院落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是何人在用修靈仙尊的印記?”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子冷漠開口。
他的視線掃過三人,在池淵的臉上略微停留,待看到他手裡的玉佩時皺緊了眉頭。
牛家中年男子扒拉著眾人走到前排,指著池淵嘲弄道:“這個池淵,害了人命不說,還亂動仙尊的物件。”
“安靜。”白衣男子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人還想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嘴唇黏到一起了,額頭瞬間驚出冷汗,連忙跪在地上。
圍觀的群眾也瞬間安靜下來。
男子朝身後兩個弟子使了個眼色,二人一點頭,分彆提著祁珂和錦鯉站到自己的飛劍上。
“唔唔唔......”男人見他們要走,急著站起身想要阻撓。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眾人,語氣沒有一絲起伏,“此人歸我靈初山管。”
說罷,男子釋放出一道強勢的威壓,眾人仿佛被釘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
他見眾人不再多言,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扯過池淵就禦劍走了。
祁珂看著即將要穿過的漩渦,屏住了呼吸,在心裡問係統:“這麼簡單就能拜入靈初山?”
【宿主多慮了,靈初山不養廢物。】係統在她腦海緩緩打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