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踞在詭域上空的藤蔓挪出間隙,赤陽灑落,在他們中間劃出一道邊界。
江和察覺到氣氛的不妙,她拔腿跑回衛錦身邊。
汪悅可往前走,步步緊逼,暗紅血跡一點點爬上它殘缺的臉。
衛錦她們謹慎地往後退。
“你屠殺了一個學校的人。”衛錦神色平淡,平鋪直敘。
這些血肉是真實的,這是個由真實骸骨建成的詭域。
汪悅可眸光轉冷,笑吟吟開口:“乾嘛這麼有正義感,這是他們應得的。”
衛錦:“可總有人無辜。”
江和應和著點頭。
“無辜?怎麼會有人無辜?
欺淩我的人,不無辜;盲目從眾的人,不無辜;冷眼旁觀的人,不無辜;背信棄義的人,不無辜;殺人者,更不無辜。
是他們、是他們所有人殺死了我,是他們殺了我。
看到天上這跟藤蔓一樣的東西了嗎?這是由萬人的怨恨、痛苦、憤怒、恐懼澆灌出的詭域造物,可這些情緒裡卻唯獨沒有悔過,他們憑什麼不悔過!”
他們刺瞎我的右眼。
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他們憑什麼心安理得地認為我死就能平息一切。
沒有誰是真的無辜!
戾氣與血色在它左眼裡翻湧,汪悅可低聲道:“我要他們永永遠遠活在我造的煉獄裡,惶惶不可終日。”
[青木中學]:菁橋中學共一萬兩千九百七十九名師生,我們不會死……
“我們會永遠‘活’下去。”它篤定。
汪悅可輕笑著張開雙臂。
至此,建築複原、血肉重組,那些死去的npc又活過來。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一口氣堵在江和心頭,不得宣泄,“它們不會死!”
赤陽與血月同空,汪悅可站在它墜亡的天台上,血衣猩紅、衣角翻飛。
無數的詭異朝衛錦她們湧來,爬滿天穹的那株藤本植物受校服女詭驅使,藤蔓肆虐,勢要將她們吸乾攪碎。
揮出的藤條被長劍斬斷,衛錦手腕翻轉,凜冽的劍光在她眼中交錯,劍尖徑直刺穿前方詭異的頭顱。
又一根枝蔓被斬斷,誅邪符將落地的藤條清除,藤蔓形態的詭域造物暴怒,瘋長的枝蔓揮舞,黏稠烏黑的汁液灑向詭異,翠色的葉子從詭異眼中長出。
實力暴增的詭異速度迅猛,藤蔓猛然從它們七竅鑽出,直衝三人麵門。
衛錦瞳孔驟縮,她扭過身,揮劍砍下紮根於詭異血肉的藤條。
不死的npc。
難纏的詭域造物。
它們猶如台風過境,要將所有碾碎成渣。
溫熱的血從指尖滴落,濺起小小的血花。
衛錦仰頭去望詭域主人。
汪悅可站在詭域造物掀起的颶風中點,她們隔著血幕對視。
引雷符不間斷地蓄積力量,烏雲翻滾,紅色的血、黑色的雲、白色的電連接天地。
雷霆如蛛網降下。
一股腥甜在衛錦口中蔓延,她麵不改色地擦去嘴角的血。
“衛錦。”
江和驚呼,防禦符抵擋住密集的攻擊,電光照見她難看的臉色,她朝校服女詭高喊,“汪悅可,我們殺不死你,但你就確定你一定能殺死我們嗎?”
“哈哈哈……”校服女詭在笑,笑聲諷刺,“你們是人類,你們會餓死、渴死、累死、老死,但我不會,所以你們今天是注定要埋骨在這裡了。”
雷聲炸響,影子從衛錦的衛衣口袋竄出,她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黑影避開空中彌漫的電絲,躲過詭域造物的重重攻擊,它目標直指校服女詭。
詭域之中,校服女詭不死不滅,恰巧,被賦予生靈意誌的影子也不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它們……
你擁有自我意誌?
她閉上眼,去感知自己那本不知所蹤的靈器。
靈器震動,金色光團劃破長空,如流星般降落在衛錦麵前。
衛錦睜眼,她的手觸上封皮。
江和按住她欲翻頁的手,搖了搖頭:“還沒到需要你使用靈器的地步,你答應過我會慎用這件靈器的。”
裂開的虎口淌落殷紅的血,血滴在封皮,滲進筆記。
衛錦挪開對方的手,神色鄭重:“我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筆記翻頁,她久久地盯著第三頁出神。
三隻倀詭瑟瑟發抖,生怕衛錦想不開把它們三召出來。
衛錦忽地歎息,她將筆記翻回第二頁。
“大笨蛋!”一聲似男似女的重音驟然響起,筆記脫離衛錦掌心,懸在半空。
紙張翻頁,重新回到第三頁。
[雙子]手牽手從筆記裡走出:“你這個超級無敵大笨蛋,這種場麵,明明是我跟希希更合適,你竟然想選那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啞巴。”
我當然知道你們更合適,但我以為你們不會願意。
筆記約束我們,我們互為契約者,但我無權左右你們的意誌。
不同於收錄詭婆婆時,它的渾噩;收錄紅裙詭時,它的瀕死;你們是完全清醒的,自我意識強盛,卻被我以卑劣的手段收服,困在一張紙上。
“我的確是個笨蛋。”
我早該想到,被驅逐出你們的死時記憶,並非筆記那時若有若無的連接讓你們忌憚;而是,你們的確沒想將我困死在你們的記憶裡。
“哼。”雙子扭過頭,望向麵前殺不死的npc,“論‘人’海戰術,我們才不會輸。”
它們擊掌,指尖成爪,生撕出一條裂縫,引渡它們的造物來到這裡,來到此方戰場。
我們在,我們所創的詭域造物將無窮無儘。
衛錦注視著雙子的背影,她回想起它們如出一轍的麵容,還有她們相遇時的遭遇。
所以雙子的核心能力果然是[複製]嗎?
“去找汪悅可,這裡交給雙子。”
衛錦想要速戰速決,形勢越拖下去對她們越不利,她提出對付校服女詭的辦法。
不出意外,遭到江和的反對。
“小元,請對我們自己有點信心。”
衛錦叫的小元,而非江和。
江和無奈:“你想做就去做,我們配合你。”
衛錦帶著人,趕往影子和校服女詭交戰的地方。
金色的長劍陡然擲出,影子牽製住校服女詭,金劍符具現而出的靈劍穿透汪悅可的胸膛。
它痛呼著攥緊劍刃,一把將其捏碎。
藤蔓攪動的風撕扯著,符籙引來的雷轟鳴著。
普洱對付那株不知名的藤本植物,衛錦和影子對上汪悅可,江和輔助。
黑色的影子是從衛錦腳下分離而出的,它就是另一個衛錦,她們該是這世間最默契的兩個生靈。
衛錦手裡握著平平無奇的靈器,她割開掌心,將手掌按在筆記第一頁,血流如注模糊線稿。
影子隻能將校服女詭困住一瞬,就是這一瞬,衛錦抓住這一瞬的機會,她奔跑著,加速符將她的速度提升到極致,她終於在校服女詭掙脫前……抓住它。
她要帶著汪悅可衝破這個獨立的空間,在域外殺死它!
借來的力量在跟校服女詭對抗,空間扭曲變形。
劇烈的疼痛傳至全身,她的五臟六腑都在移位,她慘叫著:“啊啊啊啊啊——”
冷汗滾落而下,衛錦慘白著臉,噴出一口鮮血。
見到這一幕,江和的精神簡直緊繃到了極點,她跳動的心臟像是要停滯:“普洱茶!”
關鍵時刻,你可千萬不要掉鏈子啊。
請神,降!
普洱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顯現出金色的咒文,與人類一般無二的紙人在他身後成型,輻射整個詭域的藤本植物被絞殺。
汪悅可眼裡閃過錯愕:“你們——”
空間劇烈震動,詭域被撕開一道裂口,詭婆婆的力量徹底壓倒校服女詭。
在衛錦挾持詭域主人掙脫而出的一刹那,她乾脆利落地用靈光聚起一把利劍,火速攪碎校服女詭的心臟。
金色的焰火從心臟處往外擴散,汪悅可奄奄一息地仰倒在地,它不甘的目光轉向衛錦。
冰冷的劍尖抵在對方眉心,衛錦說:“做出你的選擇吧,死還是歸順?”
我想活下去。
汪悅可張開嘴,它的詭體即將消散於這片她憎恨著的天地。
可它不想死,它想要活下去,它一直都隻是想要活下去。
“救救我吧,同桌。”
它向殺死它的人類伸出求援之手。
“我願意塵封自我,成為您的仆從。”
筆記展開,金色的漩渦旋轉,為她們定下從屬之約。
剝離你的記憶,封存你的個性,將你重新化為純白。
你獻上你的力量、你的一切,而我,將共享出我的壽命,助你更長久地停留在天地規則之中。
血肉填補、血斑褪去,汪悅可睜開一雙懵懂的眼望向衛錦:“你是誰呀?”
“我是你……未來的家人。”衛錦這麼說。
我們的過去永不交錯,但從此刻起,我們的未來密不可分。
天空發出光亮,碎發在晨曦的微颸裡飛揚,衛錦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掌,將“人”一把拉起,“知道怎麼使用你的力量嗎?帶我進你的詭域。”
影子安靜地蜷伏在衛錦腳下,靈器收起[雙子]和好奇把玩水晶球的[汪悅可]。
一行三人進入詭域的時間是夜裡,而現在晨光破曉而出,又是新的、多彩的一天。
江和:“乾飯、乾飯!我要餓暈了。”
普洱:“我們不先處理下傷?”
聞言,江和匆匆看過她們三人的傷勢:“那先處理傷,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