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磕上硬物,衛錦痛得清醒。
她想睜眼,但眼皮卻像是被膠水黏住怎麼都睜不開,她側耳去聽,但什麼聲音也沒聽見,就像是一個正處於昏迷狀態的人,屏蔽了對外界的感知。
腹部忽然被人猛踹了一腳,衛錦麵色煞白,這次終於能睜眼看清罪魁禍首。
長長的倒影投至腳下,那張猙獰凶惡的臉浮在眼前,衛錦聽到身邊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她往左看去,正對上一張慘白惶恐的臉。
是季淩雲。
她們被扔在一處角落,手腳自由,沒有被繩索鐐銬綁住。
視野前方,兩個巨人一個正在磨刀,一個惡狠狠地盯著她們。
“你們爸爸就是個庸醫、殺人犯,歹竹出不了好筍,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下去給我兒子抵命吧。”
磨刀的巨人揮舞著菜刀,他一走動,地麵跟著左右搖晃。
菜刀的冷鋒照入衛錦漆黑的眼底,她衝季淩雲喊:“跑!”
剛跑出兩步,她們就被一隻大手提溜住後頸:“小兔崽子,還想跑。”
衛錦試圖掙紮,但與巨人相比,她現在的力量完全就是稚童級彆,她被用力往地上一砸。
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全身,衛錦嘴裡溢出一股血腥氣,她半眯著眼,瞧見季淩雲被巨人抓住,一把按在地上,那把菜刀從下往上。
那是——
衛錦瞳孔驟縮。
菜刀自下而上剖開了雙子裡男孩的肚子,血和內臟順著敞開的肚皮流淌而出。
她怔怔地張著嘴,被走過來的巨人拽著頭發拖行,菜刀劈下,她感知到了雙子死時的劇痛。
這是雙子的記憶,這裡沒有可供她繪製符籙的靈。
在它們的記憶裡,凶手如巨人般高大,麵目猙獰,有著它們無法撼動的力量。
衛錦慘笑著,她一把握住巨人還未抽離的手,菜刀還有一半插在她的肚子裡,她撞上去,肋骨撞歪刀身,刀刃借力指向殺人之人。
“噗嗤。”是刀刃刺穿血肉的聲音。
衛錦被人憤怒地甩開,她撞上牆,緩慢地闔上眼。
自此,記憶錯軌,循環開啟。
衛錦再次在“黑箱”裡醒來。
季淩雲不見蹤影,她死死盯著向她抓來的巨手,又一次撞翻刀刃。
……
她在深入骨髓的劇痛裡醒來,狼狽地趴在地上喘息。
這一次,她成為了雙子裡的希希。
衛錦循著抽泣聲看向身側,正對上一雙恐懼懵懂的眼,她扯了扯唇,目光轉向麵前的一對夫妻。
老實憨厚的長相,卻磨著刀,乾著綁架小孩虐殺的事。
她打量著四周,認出這應該是一間廢棄工廠,影視劇裡殺人的好地方。
餘光裡,舉著菜刀的男人正一把抓向嚎啕不止的“洋洋”。
衛錦冷眼看著這一幕,啞著嗓子道:“雙子,你不動手嗎?”
“你要任由他們在你的記憶裡逍遙,一次次的殺死你嗎?”
“死亡是不是讓你覺得愉快?”
“你是喜歡看自己被虐殺?”
哭泣聲不知何時停止了,“洋洋”扭過頭,男女音在它口中重疊:“閉嘴,你滾!”
風聲響在耳畔,衛錦抬手擋住淩厲的風波,她被驅逐出雙子的記憶。
“你們誰動手,趕緊把這兩個人解決掉。”
“你去。”
“你怎麼不去。”
衛錦意識剛醒,就聽到這麼一段對話。
“解決誰?”
她手撐地麵,抬眸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看見前方拉拉扯扯的三個血人。
“你你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血人2號驚呼。
衛錦簡單掃了眼周圍,確定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進詭域前那條陳舊的走廊,之後又瞥到地上躺平不動的季淩雲,她撿起懷裡的黑皮筆記,彈了彈身上的灰。
“你們三是個什麼東西?”
“我們當然是人,能是什麼東西。”血人3號搶答。
衛錦兩三秒繪製出一張符籙,她把符籙往前一推:“我再問一遍,你們是什麼東西?”
“我們是詭。”
血人1號忌憚地瞄向快懟上它腦門的符。
“我們原先也是長槐的學生,一次通宵喝酒,酒壯慫人膽,我們翻進了這裡探險,然後就死在了這裡。這裡雖說是詭窩,但卻有一股讓詭感到灼燒的氣息,隻有呆在房間裡才能完全避過。我們三是新來的沒有地盤,也打不過其它詭異,為了不被白白燒死,就向雙子詭投誠,幫它們一起戲弄誤闖進二樓的人。”
“高朋和張浩是你們殺的?”衛錦示意它們繼續交代。
“不是不是,張浩是雙子殺的,他到這裡後亂走亂闖的,還把雙子的習題本給撕了,雙子可寶貝那個了,可不把他給捏爆。至於高朋,是他自己心理素質太差了,不就被濺了一身血嗎?好像殺他全家了一樣,滿腦子隻有逃出去,結果跑出了詭域範圍,現在屍體早涼了。”血人3號說。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衛錦踢了踢腳邊的季淩雲。
“今天一共有四個人闖進了這裡,先是張浩和高朋,然後是你,接著就是這位小兄弟,他當時剛踏進這裡,還沒來得及推開樓道的門,就被一起卷進了雙子的詭域。”
“數台階是你們三個誰數的?”
三個血人對視一眼,3號喊冤枉:“我們沒做過這個事啊,您不能冤枉我們。”
“不是你們乾的,那就是還有同夥?”
血人1號:“沒聽說雙子除了我們還有其他手下。”
“這二樓都是雙子的地盤?”
血人3號:“哪能啊,就走廊儘頭那間能打開的房門是雙子的,其他另有屋主,不過它們一直在沉睡,很少醒,我們從來沒撞見過它們。”
衛錦想知道的大概都清楚了,她扔出黑皮筆記。
黑皮筆記本浮在半空,不情不願地吐出漩渦,把這三隻倀詭吞了。
筆記第三頁,雙子詭腳下延伸出三道虛影。
“季淩雲醒醒?”衛錦使勁推了幾下。
“啊!”季淩雲尖叫著驚醒,他第一時間去摸自己肚子。
“你還活著,沒被剖。”
衛錦推開樓道的門,往下的台階正常,走到一樓,看到不遠處那棵參天槐樹,她才知道自己這一腳邁的,竟然直接跑進廢棄建築這裡。
“你——”季淩雲其實有一肚子疑問想說,但最後還是隻問了她是怎麼知道那兩個小孩是boss的。
“你有觀察過那間醫院嗎?”
季淩雲點頭。
“給你一個提示,整個醫院就是由無數記憶碎片拚搭而成的,你要用幼童的視角去看,比如宣傳海報上的那些奇怪文字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還沒學到不認識,所以最後呈現的結果是扭曲的哪國文字都不是?這樣想你就知道誰才是boss了。”
衛錦走進院子,這裡也積了不少塵土,沒走幾步就帶起一陣灰塵,她注意到地上的腳印痕跡,轉頭問季淩雲:“你是在教學樓那邊進到二樓的?”
季淩雲點頭。
衛錦翻開筆記,把手掌的血抹上書頁,問被關進書裡的三隻倀詭:“最近有人進到了這裡?”
倀詭3號:“不清楚,我們在二樓沒見到除你們以外的生人。”
衛錦留神觀察著麵前的腳印,一大一小,也不像是高朋和張浩的。另外,她還看到了梅花印,不過這個倒是容易理解,有小動物闖進過這裡。
夜色降下得很快,她帶季淩雲鑽欄杆回住宿區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她憑空繪製一張催眠符貼在季淩雲腦門:“記得你今天根本沒見過我,回去吧,避開點人群。”
季淩雲離開,衛錦也計劃著先回寢室,她剛從樹後走出,就敏銳地感知到一道視線。
她看向周圍,目光定格在對麵燈光閃耀的高樓。
那是一食堂三樓,她遠遠看到一個人影靠窗而坐,響動的風鈴掛飾擋住他的臉,他把玩著手中的撲克牌,將一張方塊A朝向衛錦。
衛錦疑惑自己的視力之好,但她沒有急切地跑上樓抓人。
對方真想出現,她們哪裡都能見,對方避著她,追也追不上。
不過她突然想起之前上樓時聽到的那個數台階的聲音,也是男性。
回到宿舍,衛錦剛坐下沒多久,江和就從門外飛奔而來。
“衛錦,你真的在寢室?你不知道我和普洱茶之前怎麼都定位不到你的位置。”等看清衛錦的狀態,她驚呼出聲,“你受傷了。”
“什麼詭異,怎麼還攻擊你的臉呢。”江和和普洱在醫院給衛錦陪護。
至於衛錦為什麼來住院,是江和強烈建議,她覺得衛錦這次傷的很重,說不定會留下什麼暗傷。
衛錦躺在病床上也沒閒著,她在查長槐大學兩區中間那塊廢棄建築的事,越查越是心驚,網上竟然一點相關訊息都沒有。
“江和、普洱,教學區和住宿區中間的那塊廢棄建築以前是醫院嗎?”
普洱麵色一怔:“你白天撞詭撞到了廢棄建築那裡?”
“嗯,上樓的時候,一腳踏進了那裡,我看那裡很像一個廢棄醫院。”
“教學區、住宿區,還有那片廢棄建築,這三個區域在六十年前是一個整體,叫做逢椿醫院,後來因為一些事,醫院核心區域被廢置,另外兩個區域改為了現在的長槐。”普洱娓娓道來。
“還有呢?你還沒說完,核心區域到底為什麼會被廢置?”江和讓對方彆賣關子,趕緊往下說。
“因為詭患,你不知道?”
普洱陷入自我懷疑中,難道長槐的事在玄門是隱秘,江元為什麼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我是不是說多了?
“我應該知道嗎?”江和茫然。
“你知道你來長槐是來做什麼的嗎?”
“讀書?”江和遲疑,“我沒答錯吧?”
“你知道詭異管理協會為什麼回避長槐嗎?”
江和搖頭。
“因為這裡不歸她們管,長槐的管轄權在玄門各派手裡,這裡是我們的試煉場,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普洱指了指地下,“長槐地下有個巨大的陣法,你猜是乾什麼用的?”
“鎮壓?”衛錦聽了半天,聽出長槐是趟渾水。
普洱點頭。
至於鎮壓什麼,當然是詭異。
詭異成災,當為詭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