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舌尖、心尖,此三類血可辟詭。
衛錦踹開一個攔路的npc,狠心去咬中指,霎時指尖破皮溢出一點血絲。
她的手指點在半空,卻發現血珠並未如預想般懸停,而是順著指腹滑落。
衛錦蹙眉,最後還是決定硬著頭皮繼續,手指勾勒符文,她清楚地感受到靈光在指尖聚集,心中訝然,她來不及思索快速畫完誅邪符。
金色的符文在衛錦掌中成型,大廳氣氛陡變,npc們攻勢迅猛,利爪直衝她的頸側動脈,衛錦扭身躲過,不忘按下季淩雲差點被削掉大半的腦袋。
誅邪符在眼前炸開,“人”圈被開出一道小口,又被蜂蛹而來的npc迅速填補。
不對……不對……人數不對!
基礎符籙真的能擊退這些仿佛複製粘貼、無窮無儘的詭域造物嗎?
腦中開始不斷風暴,衛錦眼前快速閃過半月以來一次次臨摹符籙的畫麵。
她吐出一口氣。
賭一把。
成則生,敗則死。
衛錦再次繪製誅邪符,她手臂、後背、臉頰都有被詭域造物抓出的傷口,鮮血滾落著滴在地板,而季淩雲手裡拿著衛錦剛從一個詭域造物手裡搶的匆促附靈的拐杖,他此刻正閉著眼對外亂打一通。
就在誅邪符將將要成型的那一刻,衛錦凝心將符文一分為三。
一生二,勾連的符文映入衛錦眼簾,長虹般的金光為她清掃出一條通往二樓的暢通無阻的路。
二生三,旋轉發光的符文為她擋住側麵的突襲,衛錦一把拽住季淩雲的領口,將人撥到身後。
三生萬物,符文首尾相連,如曜日乍現,以衛錦為中心,十米內被清空。
“走!”
衛錦拽著人往樓上衝,剛跑到樓梯中段,繞過轉角,她抬頭就對上巨大的黑洞。
腳下不穩,空間又開始崩塌。
周遭的一切都化為碎片,她不斷往下墜。
腳底板又一次踩在實地,衛錦發覺她又回到了大廳,詭域造物們麵目猙獰地朝倆人襲來。
季淩雲眼神惶恐地躲在衛錦身後,衛錦蹙起眉心,她手指輕觸臉頰的傷,輕嘶一口氣。
她本來是不想去找那兩個疑似源頭的詭異的,但二樓上不去,醫院外一踩一個坑。
“跟緊我。”
衛錦用符籙開道,往大廳左側的轉角衝,越往左,詭域造物湧出的也就越多,她繪製符文的手指顫抖,身上的衣物也都被暈染出血色。
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她的眼睫無意識地顫動,衛錦強撐著不斷往前走,視野裡,她的掌心浸滿鮮紅。
而此刻詭域外,普洱和江和正在教學區裡漫無目的的找人。
“你到底行不行?我看你這個羅盤也不比我的追蹤符好哪去,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轉悠個不停,也沒個具體方位。”
江和催促普洱趕緊推算,她的追蹤符已經不知道報廢多少了。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你的追蹤符、我的羅盤沒用,而是你那位室友的方位真的在不斷變化。”
“那個李……季淩雲,你還清醒著嗎?”衛錦又憑空繪製完一張她自己解構重組的高等符籙,她拖著季淩雲的後衣領,拍了拍對方的臉。
“季淩雲,你撐住,我真的要拖不動你了。”
衛錦沒想到自己從被保護者的角色成為保護者竟然能這麼快。
“咳咳,鬆手。”季淩雲臉色漲紅,虛弱地開口,他快被衛錦勒死了。
衛錦聞言猛地鬆開攥住他後領的手。
“咳咳。”季淩雲捂著脖子,挪動著挨在她腳邊,驚恐地左顧右盼。
要知道詭域的存在就是基於源頭詭異,隻要源頭詭異還活著,這些詭域造物隻會源源不斷地被創造出來。
衛錦一次又一次的用符籙清出十米的休息空間,詭域造物一次又一次地前仆後繼的補足。
她感受到了吃力,她和季淩雲目前根本沒能力衝破詭域造物的封鎖來到源頭詭異麵前。
她有點想說遺言了,可惜,她說了也沒人能帶出去。
手指勾勒完符籙的最後一筆,衛錦流血流得渾身發冷,她眼前出現了一道道重影。
“撲通。”她踉蹌著跪倒在地。
四周的詭域造物見勢一擁而上。
這下子,她是真的要死了。
猶如回光返照,衛錦的視線中心突然出現了一點金光。
“嘩嘩——”
耳邊響起了書籍翻頁的聲音,衛錦心有所感般抬頭,她看見本被放置在宿舍的黑皮筆記本突兀出現在她眼前。而周圍那些詭域造物如同被定格般凝滯在原地,她回頭見到季淩雲一臉驚恐地睜著眼,仿佛一座沉默的蠟像。
金色的漩渦之上,筆記浮空,紙張來回翻動,向她展開第一頁。
衛錦宛若被蠱惑般伸出手,染血的手掌按上紙麵,血跡被紙張吸收,線稿轉為彩色。
此時此刻,在她眼中,筆記第一頁畫的不再是一個頭發花白的慈祥奶奶,而是一隻被砸爛半邊腦袋,醜陋惡心的詭異。
不停流動的金色漩渦映入她的瞳孔,她被拉進詭異將死時的記憶。
“真不給媽送飯啊?”
“孫大偉,你在跟我裝什麼孝子,我有攔著你給你老娘送飯?”
……
“你說都餓幾天了,人死了沒?”
“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反正壽衣早就給你媽穿上了。”
對話隔著門傳進雜物室,裹著壽衣的老人蓬頭垢麵,那雙渾濁的雙眼藏在亂糟糟的頭發下,她趴在紙盒鋪的“床”上,腰部以下像是完全不能動,手死死抓著地,往門口一點點挪。
“……餓……餓……”她嘴裡喃喃著。
這間雜物室真的很小,隻留出了一側過道,而老人躺的地方正好是過道靠裡,目之所及都堆滿了小山般的雜物,那些暫時用不著的電器小桌板堆疊著,像是輕輕一碰,就會一個接一個的往下砸。
“餓……餓……”
青筋在皮包著骨的手背上鼓起,指尖摳出血絲。
手肘撞上一旁廢棄不用的畫架,頓時頂上的雜物搖搖欲墜,如山崩般將老人掩埋。
“大偉,是什麼東西掉了?”
“沒看到有東西倒,好像是雜物間那邊,我去看看。”
孫大偉咬著牙簽,眯眼數著褲腰掛的鑰匙串,扭開雜物室的門。門剛打開,他就瞧見一灘血水從遍地雜物裡淌出,濡濕他的鞋底。
“媽!”
他慘叫著癱軟在地。
“你媽又整什麼幺蛾子了。”方麗娟走到雜物間門口,一看見血,捂著胸口軟倒在地。
“大偉、大偉,你媽是不是被砸死了?”
孫大偉壯著膽子,搬開幾個雜物,去探呼吸:“沒……沒死。”
他的眼睛轉動著,眼底閃過幾絲算計:“麗娟,你去叫救護車,晉鵬娶媳婦的錢就看這回媽能撐多久了。媽,想想你的寶貝孫子晉鵬,你可一定要撐到上救護車,最好是能撐到醫院。”
老人死死地瞪著眼,她張著嘴,嗬嗬說不出話。
衛錦突地回神,她心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憋悶感,手指不由地摩挲薄薄的一層紙麵。
筆記金光大盛,一種玄之又玄的聯係降臨在衛錦和詭婆婆之間。
她們隔著書頁對視,一個在書外,一個在書裡。
清醒的、渾噩的目光彼此交織。
陡然間,衛錦表情痛苦,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噴灑上書頁。
金色的漩渦在她眼前消失,黑皮筆記啪一聲合上,衛錦抬手接過。
手碰上筆記的那一刻,時空也在刹那間恢複流動。
詭域造物張牙舞爪著繼續圍攻衛錦,衛錦眼瞼微垂,憑借剛建立起的鏈接,去仔細感知詭婆婆的能力。
或許是詭婆婆將死時就已意識渾噩,她感受到也是一片混沌。
她在這片混沌裡解析著,結合她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去分析這隻詭異,如果我是它,我的能力會是什麼?
就在詭域造物的攻擊要觸及她身上的時候,衛錦睜開眼,她將手掌放在季淩雲的肩膀:“閉眼。”
話落,倆人的身影憑空消失在大廳,衛錦帶著人出現在一間陌生的辦公室。
趴在辦公桌上寫作業的雙子抬頭,一男一女,如同複製粘貼的臉。
它們驚訝地看向衛錦,似乎不明白這個人類是怎麼穿過那麼多的詭域造物,直接穿牆而來的。
手裡的筆記本在發熱,衛錦能感受到是書在吸她的血,但她分不清這是她使用詭婆婆能力的代價,還是因為麵前的雙子……或者二者都有。
衛錦清楚單論實力,她絕不是雙子的對手。
她果斷朝雙子扔出筆記,金色漩渦如她預想般展開,雙子怨毒的視線鎖定衛錦。
它們轉身就要逃離,卻被漩渦束縛著吞噬。
筆記向後翻頁,第三頁上的線稿若隱若現。
隨著雙子的消失,這塊由雙子構建的領域也在坍塌。
一塊天花板砸在衛錦腳邊,腳下的地板裂痕擴散。
衛錦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突然捂住胸口噴出一口血。
大腦嗡嗡作響,她腦海裡一片空白,隻向後仰倒著朝下落,發絲飛舞,她噴出的血裡有一滴落在了她自己的眼下淚痣,氤氳出猩紅血色。
“歡迎跌入我們的……記憶。”
意識最後,衛錦隱約聽見雙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