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
下落。
強烈的失重感。
頭繩在墜落的一刻被碎片劃斷,散亂的青絲向上飄,衛錦錯愕的目光望向上方銀光熠熠的砂礫。
那是什麼?
腳底板陡然觸到實地,無數人聲在她耳旁炸開。
“你還有臉哭,你沒長手嗎?彆人打你,你不知道打回去?”
“老婆,你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我要是再對你動手,我就是畜生。”
“我兒子就是被你給治死的,你要給我兒子償命。”
“那個老虔婆可算是做了件好事,我們晉鵬娶媳婦的錢這不就有了。”
“有人在門口鬨事,快去叫秦主任。”
一道人影擦過衛錦的肩膀向她身後跑去,衛錦回頭隻看見穿白色護士服的背影。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四周,空氣裡能嗅到消毒水的氣味,牆上張貼著醫院標識,宣傳海報裡的醫療小知識摻雜著不少奇怪文字。
所有的一切都給她一種專業又不專業,小孩過家家酒的既視感。
衛錦思索著周圍的奇怪之處,她現在隻有一點十分確定——她進到了詭域。
詭域,又名詭異領域,屬於詭異特產,強弱範圍由詭異實力決定。
衛錦之前其實也有遇到過兩次,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強的異域感。
紅裙詭和黑貓的那個詭域,就是個玻璃罩,能隔絕人聲、把人困裡麵走不出,但這裡目前看來不僅有npc還有劇情。
她跟著看熱鬨的npc走去醫院門口,那裡已經圍了幾圈人牆,衛錦的目光穿過人牆縫隙,看到小半個染血的擔架,還有一對長相凶惡臉譜化的夫妻。
“我婆婆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可還有氣呢,現在人就這麼死了,誰知道是不是你們乾了什麼。”
“你們今天要不給我們夫妻一個滿意的說法,我媽的屍體可就擱這醫院門口了。”
“秦醫生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人群撤開一條道。
秦醫生是個儒雅成熟的中年男人,跟周圍人不在一個濾鏡,他像是剛下手術室,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這麼急匆匆趕來,邊走邊抹著額頭的汗。
衛錦注意到這位秦醫生往兩點鐘方向暼了一眼,然後臉色難看地跟他身後的短發護士說了什麼。
衛錦不精通唇語,半猜半蒙著“……把……帶走……”
因為沒完全看懂,她隻好一直留意短發護士的動靜,她暼見短發護士從人群裡拉出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哄著他們走遠。
三個身影往左行就快要走到轉角消失在衛錦麵前,衛錦聽著這邊夫妻倆又開始重複秦醫生沒出現之前的話,當機立斷向短發護士那邊追去。
“小桃姐姐,你拉我們乾嘛,我們要幫爸爸打壞人。”
“希希、洋洋,你們今天的作業完成了嗎,先去寫作業,等寫完作業,我們一起去幫爸爸打壞人好嗎?”
衛錦遠遠看到她們進了一間辦公室,正要靠近,聽到不遠處有人大喊:“高朋,你要去哪?趕緊回來,這裡不對勁。”
衛錦循聲跑至轉角,正看見一個血人衝出醫院,那人沒跑多遠就僵化般立在原地。
“哢嚓——”
衛錦臉色微變,她瞧見血人腳下的土地竟如薄冰般裂開,裂痕以圓點為中心迅速擴散。
“救我!”
高朋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就瞬間墜入深不見底的天坑。
“高朋!”又衝出來三個血人,他們站在醫院門口,畏怯地不敢往前踏一步。
衛錦微斂神色,決定先湊近探聽下情報。
血人1號:“高朋是不是死了,你說我們現在還在A城嗎?”
血人2號:“張浩和高朋都死了,下來就是我們,先是那個破爛地方,現在又掉到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醫院,我們死定了。”
血人3號:“當時就該攔著張浩的,不該讓他亂碰東西,嘔這一身血,我都要惡心吐了。”
血人1號:“彆惡心了,手機還是沒信號。”
衛錦一邊正大光明地偷聽一邊觀察旁邊的npc,她發現這裡的npc很有意思,看見四個血人沒反應就算了,都排隊拿完號了還又跑回隊尾排隊。
她心裡有了點模糊的猜測,主動從npc堆裡走出:“你們也是被困在這裡的人?”
“你你你……你從哪裡冒出來的?”血人2號驚恐後退。
“你不是走廊那個人?你沒死啊。”血人3號話說出口,才發覺不對勁,“我不是咒你死的意思,是一直沒看見你,還以為你遭遇不測了。”
“我知道,你們這一身血是——”
衛錦攏了攏眉,這血腥味裡似乎還有股臭味。
“這是張浩的血,我們當時上樓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一起誤入了一個不存在的樓層,我們試著打開所有房門,但最後隻有走廊儘頭的那間沒有上鎖,我們進去後本來是準備分頭尋找線索的,結果張浩剛一碰裡頭的東西,身體就炸開了,我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血人1號解釋。
“那你們還記得張浩碰到的東西是什麼嗎?”衛錦故作急切地問。
“當時的情況一片混亂,我們都沒注意。”血人3號回答。
“對於出去你有什麼想法?”血人1號試探性開口。
“我覺得我們可以從麵前這些人入手。”衛錦道。
血人1號:“你是發現什麼關鍵人物了?”
“沒有。”衛錦矢口否認。
“先到處看看吧,我們一起找找線索。”血人3號提議。
“好。”衛錦沒有拒絕。
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是人是詭?
在她們橫穿大廳的途中,衛錦突然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注視感,她側眸掃了眼,發現此刻所有“人”的臉都扭向她們,麵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不害怕嗎?”血人1號在她身後幽幽開口。
“我很害怕。”衛錦配合著用顫音說話。
血人1號像是被她這個回答噎住,不再開口。
穿越大廳的過程很順利,那些“人”目前看起來隻妄圖用目光殺死她。
向右走過轉角,衛錦看著麵前熟悉的走廊,兩側的一排排門:“這是哪?”
“病房。”血人3號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原來是病房。
衛錦往前走,路過一扇門,她轉過頭,注意到門是虛掩著的,裡頭的說話聲傳入她的耳朵。
“沒用的東西,你說你是不是老鼠的膽,我問你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你支支吾吾什麼。”
“沒人打我,是我自己摔的。”
“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有本事一輩子彆說,我等著看你被人打死。”
門被摔上,出現在衛錦眼前的是一個長相潑辣臉譜化的婦女,對方摔上門,氣衝衝離開。
衛錦聽到她跟電話裡的人說。
“劉老師嗎?我女兒在學校被人欺負這件事,您知道的吧……”
她繼續往前走,又路過一扇門。
“老婆,你打我吧,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小孩的,我要是知道你懷孕了,我怎麼可能會對你動手。”
“你打我吧,隻要你能原諒我,你想怎麼打我都成。”
衛錦的腳步沒有停留。
“兒子,兒子你醒醒啊,不是手術成功了嗎?怎麼會惡化,秦醫生,我要見秦醫生,我要問問他是怎麼給我兒子治的。”
衛錦一路走到儘頭,在她麵前的是一堵牆,周圍沒有第二條路,隻能原路返回。
“看來這裡沒什麼線索,我們去另一邊看看吧。”衛錦對著三個血人說。
三個血人都沒有意見,不過他們又統一走在了衛錦身後。
衛錦沒有對這一點發表看法。
返程的路上,剛才聽到的話、上演的場景又一次在衛錦麵前重複。
這就像是在搭積木,四邊形、長方形、三角形拚湊成一起,變成一間小小的屋子。
心裡的想法被證實,難得衛錦還有心情想,江和什麼時候能找過來,江和應該能找得過來吧,再來晚點,就得給她收屍了。
還差兩步,就要回到大廳。
身後猛地傳來一股巨力,她被往前一推。
大廳裡的“人”仿佛被一鍵啟動,行屍走肉般向她衝來,身後的路也被堵住,三個血人不見蹤影。
像是要慢慢折磨她,npc們移速不高,衛錦狼狽地穿梭在“人”群裡。
躲避的間隙,她意外對上了隱藏在大型盆栽後的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你——”
衛錦眼睜睜看著對方一臉驚恐地往後退,她猶豫著開口:“你也是詭?”
“我……我不是。”畏畏縮縮的聲音從盆栽後傳出。
“你躲這不安全,小心被甕中捉鱉。”
看在同為人類的份上,衛錦友善提醒了一句。
“我腿軟。”顫抖的語調。
衛錦仰頭避過幾個伸過來的尖爪歎了口氣,她有點佩服江和了,任憑自己怎麼不爭氣一直對自己不離不棄,她看彆人沒出息就很煩。
“我拉著你跑,行嗎?”
走出來的人比衛錦還高一個頭,定眼一看體型消瘦、皮膚蒼白,烏發幾乎要將他的眉眼擋得嚴嚴實實,朝外露出的小半張臉毫無血色,淡色的唇緊緊抿直成一條線。
衛錦遲疑半秒,認出是同班,但忘了是叫季淩雲,還是李淩雲?
“啊啊啊——”
衛錦被耳邊的尖叫聲嚇得心一顫一顫的,在溜著npc跑了一圈又一圈後,她也終於感受到了吃力,尤其是在有一個拖油瓶的情況下。
她想起之前普洱咬破中指用指尖血寫咒文,不知道她能不能用指尖血做媒介空手畫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