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遇見前任後發現TA仍對自己餘情未了,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嗎?

時相儒笑得像隻偷了腥的狐狸。

江遲遲見他竊喜的模樣,長舒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不討厭劇透這件事。

江遲遲抿著唇,舒心一笑。

時相儒見她唇角蕩漾的弧度,心中更暖。

原來複合能讓她這麼開心嗎?

時相儒心裡刺撓得發癢,一直以來被他深深掩埋的想法像吸飽了水的種子,頂著他的胸腔躍躍欲出。無數個黑夜裡孤冷的期待,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希望。

一時間,眼眶甚至有些濕潤。

但就這麼答應,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顯得自己多沒格調。當初說分手就分手,現在隨便一句“複合”就想打發他,那他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時相儒緊了緊嗓子,壓下喜悅,故作矜持道,“你想複合?”

這句話在齒間發酵了三年,尾音咬碎啤酒上的碎沫。他屈起指尖,無意間叩擊的杯壁正將啤酒漣漪拓印在江遲遲眼底,蕩出圈圈琥珀色。

“額...”

她...想嗎?

出於一些原因,江遲遲其實沒看過《暮光曙天》,對劇情的了解基本為零,所以男女主複不複合,跟她都沒太大關係。

但是閨蜜喜歡這對cp,江遲遲也願意為她爭取一絲希望。

“想。”江遲遲堅定點頭。

看,她比自己都著急呢。

時相儒覺得自己久違地在這段關係中拿回了主動權。

人類一但掌權,就會不由自主地裝腔作勢起來。

時相儒頓時覺得自己又不著急答應了,他像個麵試的HR似的,反問道,“既然想複合,那當初為什麼要分手?”

江遲遲從閨蜜那裡了解過一點,男女主是受反派挑唆,話沒說開導致的誤會,所以才分手的。

“誤會,都是誤會。”江遲遲想得很簡單,區區誤會,隻要不是什麼殺父弑母的血海深仇,都是能和好如初的。

“就一句誤會?”

時相儒心間好像被射了一箭。輕飄飄一句話,難道就能彌補這三年的空缺嗎?

這妮子求複合也忒沒誠意了。

他冷笑道,“你說複合就複合,憑什麼。”

遲疑片刻,江遲遲覺得他說得有理。

像時相儒這種聲名遠揚的大作家,寫作肯定都是有大綱的。要是任憑自己一句話就改了劇情,豈不是會打亂他後續的節奏?

是她冒失了。

僅僅因為自己和閨蜜的一己私欲就要求他改劇情,是自己不對。江遲遲誠懇道歉,“對不起,不複合也可以的,按你自己的節奏來就好。”

怎麼又不複合了?!

時相儒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氣暈過去。

“我也沒說不答應...你!”

時相儒磨著後槽牙,恨不得能把眼前這個狠心的女人咬碎了吃進肚子裡,永遠跑不掉才好。

他說不複合了嗎?

他隻是想拿捏一下姿態,求江遲遲一個服軟的態度。

分手三年再見麵,哄哄他怎麼了?

複合是你提出來的,又不是他求著的!

江遲遲見他生氣,心中更慌,連忙擺手,“不用複合了,你想怎麼寫都行。”

“不複合”三個字占據了時相儒的整個腦子,他哪裡還聽得下其他字眼。

“複合!現在就複合!”時相儒咬牙切齒道。

“啊?”江遲遲愣住,這男人怎麼又變臉!

但不管怎麼說,主角複合是好事,至少了卻了閨蜜的一樁心願。江遲遲反應過來時相儒為她做了多大的讓步,頓時有些感動。

已經分手了,他其實不用為她做這些的。

“謝謝你,時相儒!”江遲遲語氣感激而誠懇,“你真是個好人。”

時相儒嘴角無語抽搐。

複合當天就被發好人卡的,他絕對是天底下第一個。

當然,時相儒太了解江遲遲了,她說“你是個好人”絕對沒有婉拒的意思,而是真心誠意地道謝。

又一聲高昂的嬉笑在酒館裡炸開,像在人心上放了一束煙花。時相儒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女人,想到他們已經複合,心中頓然冒起一股酸澀感。三年求之不得的妄想,在這個燥熱而喧囂的夜晚落在他心上。

電視屏幕迸發的進球回放將陰影投在他們之間,時相儒在明暗交替間傾身向前,近得足夠他看清她瞳孔裡自己支離破碎的倒影。

他們相對而坐,三年的時光仿佛被愛神的大手悉數抹去,目光再次交彙時,時相儒甚至覺得他們親密如舊,從未分開過。

他是如此執著而深情地看著江遲遲,看得江遲遲...

看得江遲遲莫名其妙。

她手指蜷屈,摳了摳褲縫,心裡正在糾結要不要和他說另一件事。

終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她開口,“時相儒,能不能再麻煩你一件事?”

時相儒正值幸福上頭,自然是滿口答應。

...

第二天,天朗氣清,江遲遲例行檢查完燈塔上的燈具和信號設備,做好記錄。守塔的工作她雖然沒乾過,但她在這裡長大,父母十幾年如一日的堅守已經讓她對這份工作的流程爛熟於心。

做完這些,正好到了約定的時間,江遲遲鎖好塔門,朝家中走去。

門前站了兩個高瘦的男人,江遲遲小跑過來開門,“抱歉,等著急了嗎?”

時相儒雙手抱胸,輕哼兩聲,“不著急。”

“沒事的遲遲姐!”秦向鬆開朗得很,“燈塔工作最要緊啦!”

時相儒撇了他一眼,心中不爽。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打擾他和遲遲的約會。

江遲遲一邊介紹一邊將兩人迎了進去,“這位是秦向鬆,鄰居家的好朋友。”

“這位是時相儒,小鬆,我跟你說過的。”

“儒哥你好你好!叫我小鬆就行!”秦向鬆握著他的手,萬分感激道,“感謝你願意幫我們拍片。”

時相儒禮貌假笑,“客氣,都是遲遲的麵子。”

時相儒的小說雖火,但知道他本名的人不多,江遲遲隻告訴秦向鬆,她找了個文筆很好的人幫他們構思宣傳視頻,並沒說她找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虛見意。

一番寒暄後,時相儒直入主題。

“想做文旅宣傳,無非是兩點:好看的風景,好聽的故事。”時相儒環顧四周,“清洲島上風景的確不錯,但這樣的島在南方成百上千,要想做出特點,就得講一個獨一無二的故事。”

“噢...”江遲遲和秦向鬆同步點頭。

“講什麼故事呢?”小鬆問。

時相儒指著江遲遲,“就講她的故事。”

“我?”江遲遲嘴巴微張,有些吃驚,“我的故事,有什麼可講的嗎?”

“當然!窮苦小島出身,名牌大學畢業,二十七歲卻從大廠辭職,孤身一人回鄉守燈塔。”時相儒攤手,“這個經曆難道還不夠吸引人嗎?”

“哦!我懂了!”小鬆也是衝浪高手,他立即接話,“打造遲遲姐勵誌而堅強的形象!”

“錯!”時相儒一口否決,“你視頻網站的受眾大多都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這代人早就不相信什麼苦難教育了,去和他們講這些苦大仇深的話題就等於對牛彈琴。 ”

江遲遲小聲反駁,“也沒有那麼苦大仇深吧...”

她其實活得還挺快樂。

“啊?那要怎麼講?”小鬆有點懵。

“真理不能,也從來沒有,毫無修飾地存在。它必須穿著某種合適的外衣出現,否則就可能得不到承認。”??

時相儒念出尼爾·波茲曼的這段名言,麵容冷峻。

江遲遲似乎懂了,“所以,你是想通過輕鬆娛樂的方式,先帶領大家認識清洲島,再逐漸傳遞更深的島上文化?”

時相儒意外地挑眉,她這次倒是理解得很快。

方案就這麼敲定下來,由時相儒執筆,圍繞江遲遲的生活編寫劇本,秦向鬆則負責搞些拍攝設備。

秦向鬆領完任務先一步離開,時相儒則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他掃視一圈,這屋子應該是自建房,有些年頭了,但保養的很好。雖然麵積不大,卻布置得異常溫馨,電視櫃上擺放著一個全家福相框,照片裡的江遲遲青澀而稚嫩,是他沒見過的初中模樣。

兩間臥室,江遲遲的那間靠海,從窗戶望出去,便能一覽青色汪洋。

時相儒嗓子又癢了起來,像被人拿著羽毛輕輕逗弄著。

江遲遲送走小鬆,意外見著時相儒還站在原地沒動。她小跑過去,站在時相儒麵前,再次誠懇而真切道,“時相儒,謝謝你,真的。”

他可真是個善良的前男友。

時相儒總覺得怪怪的,他們都在一起了,還需要謝得這麼官方嗎?

不過鑒於這是江遲遲,時相儒又說服了自己,這確實是她的風格。

“既然要謝,隻有口頭感謝多沒誠意。”他向後靠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伸展,兩臂抱胸,歪頭看她,笑得有些深意,“遲遲,你總得拿出點實際行動。”

江遲遲站在沙發前,心裡開始快速盤算,按照時相儒目前的身價,買他一部劇本大概要花多少錢。

她得出來一個七位數。

江遲遲差點哭出來。

這錢都夠她再建一座燈塔了。

“能...便宜點嗎?”江遲遲喏喏道。

“便宜什麼...”時相儒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哭笑不得道,“以我們的關係,這劇本難道還收你錢?”

江遲遲震驚,前女友也能優惠嗎?

時相儒他真的...

江遲遲感動地快落淚了。

“不過,不收錢的話,我總得要點彆的好處。”時相儒站起身,拉近二人之間的距離,聲音低沉得似耳邊情人的呢喃,“我現在住的海邊旅館條件一般,遲遲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呢。”

清洲島旅遊業發展得不太行,島上的旅館都是很久以前的老房子了,時相儒住不慣也正常。

江遲遲沉吟片刻後認真道,“要不我跟秦伯說一聲,他家房子前年剛翻修過,是島上條件最好的。我讓他給你留一間空房。”

她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房費我出。”

時相儒:...

他怎麼能指望江遲遲聽懂這話背後的暗喻呢,是他的錯。

“麻煩彆人多不好,我看你家不錯,不如我就睡這兒吧。”

時相儒從善如流地在沙發上躺下,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上去像是走了有一會兒了。

他破罐子破摔,原本以為江遲遲會不好意思地回絕他,誰知她意外地爽快,“住我家嗎,可以啊。”

江遲遲跑進臥室裡,吭哧吭哧地抱出來一大團床具,幫他在沙發上布置出一個舒適的窩。

時相儒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中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再次被觸動。

她果真是愛慘了他。

時光悄然褪色,時相儒想起他剛畢業的那段日子,他隻是個籍籍無名的網絡小說寫手,每個月區區兩三百的稿費,根本養活不了她。還好互聯網公司工資不錯,江遲遲幾乎承擔起了家裡所有的開銷,給時相儒留了一片乾淨而不被打擾的創作空間,他才能寫出《暮光曙天》,一炮走紅。

天氣晴朗時,她會把被子抱去天台上暴曬,晚上,兩人窩在暖烘烘的被子裡,聽時相儒講他心中魔幻而龐大的小說構想。

隻可惜,他剛火沒多久,兩人就分手了。江遲遲陪他度過了最難熬的黎明前夜,卻在初升的朝陽下分道揚鑣。

如今,他已然成名,輝煌的聚光燈照得他閃閃發光,無數繽紛的香水味縈繞在身邊時,他總是會記那些夜裡,帶著陽光味兒的被褥,和枕頭上彌留的女孩兒洗發水的香氣。

遙遠的記憶與此刻的畫麵重疊,時相儒看見江遲遲小喘著氣兒,拍拍身下的被褥,香汗微散,“這樣可以嗎?”

時相儒麵對一大團粉色印花點綴蕾絲花邊的被褥,深吸一口氣,麵不改色道,“可...以。”

江遲遲略顯尷尬地解釋,“隻有這一套了,是我小時候用的...”

不過就是睡女朋友小時候的粉色床單罷了,有什麼難的,隻要能和她共處一室,他什麼都可以克服。

更何況,晚上他也不一定會睡在這兒。

夜幕降臨,時相儒洗完澡,腰間圍著浴巾,看上去鬆鬆垮垮的,一扯就掉。他滿意地對著鏡子看見自己仍舊健碩的肌肉,心想,還好自己沒有因為分手就疏於鍛煉。

果然,機會隻會留給有準備的人。時相儒勢在必得。

他繃緊腹肌,推開浴室門,發頂的水珠恰到好處地劃過胸前的肌肉,留下一道濕密的水痕。

“遲遲,我洗好...等等,你要去哪兒?”

房門口,江遲遲背著小書包,剛剛換好鞋。她推開大門,春季夜裡的涼風驟然間灌了進來,吹得時相儒一個激靈。

江遲遲:“台風快來了,海上浪大,夜裡不安全,我得去塔上守著。家裡就麻煩你了!”

“吧唧”一聲,門關了。

看著背著書包出門的江遲遲,時相儒腦海裡莫名蹦出來一句歌詞: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

他躺在江遲遲家的沙發上,蕾絲花邊蹭著他下巴的胡茬。麵對滿屋寂涼,時相儒開始懷疑人生。

他折騰了這麼一圈,最後還是一個人獨守空房。

...真特麼憋屈。

...

半夜裡,時相儒被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吵醒。

屋外暴雨傾盆,雨點大得似乎能將房頂砸穿。

時相儒從粉色被單裡一躍而起,急忙換好衣服,抓起傘衝出屋外。

江遲遲最怕暴雨天!

更何況她現在還一個人困在燈塔裡!

時相儒在雨中狂奔,傾斜的雨點躲過傘沿打在他身上,將他渾身上下淋了個透。但他在乎不了這些,急匆匆趕到燈塔下,沿著旋轉樓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上去,一邊粗喘著氣,一邊大聲喊,“遲遲,遲遲!...江遲遲你在嗎?”

他狂奔上塔頂,室內卻空無一人,唯餘一盞強烈的燈束,透過水晶燈罩,破開黑夜,直直地射向海麵。

手機無人接聽,時相儒下了塔,沿著小路狂奔到岸邊。

那裡原本停著兩艘船,是供守塔人出海巡邏用的。

現在隻剩一艘。

...時相儒站在暴雨裡,撐著傘的胳膊有些發抖。

江遲遲什麼時候出海的,下雨前還是下雨後?她現在還沒回來,是因為剛出去,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將她困在了那裡,導致她回不來了?

時相儒腦子紛亂,無數種可能舉著大喇叭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最終指向同一個結果——

江遲遲回不來啦!你再也見不到她啦!

他們明明才剛剛重逢,怎麼能再分彆!

他已經弄丟了她一次,怎麼能重蹈覆轍。

絕不——!

時相儒決絕地將雨傘拋向黑夜,朝著唯一一艘小船孤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