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雙眼睛都落在了我身上。
德拉科大概覺得他肯舍下麵子找我已經是最大的恩賜,我應該感激涕零才對,就像我從前對他那樣。
可是呢?誰把我趕出去的,又是誰和彆人跳舞的。
越想越惱,我很想質問質問他的,想了想又發現自己好像沒這個資格,就生生把氣惱和酸澀咽了回去。
“馬爾福,你憑什麼覺得你能比得上波特。”我賭氣說。
波特本來一直耷拉個眉毛,就像剛充滿氣的氣球,一下子支棱起來了,他邊不斷揮舞著手裡的雞腿,咧露出了一個傻到極致的笑,
也是一個真誠到極致的笑。
“馬爾福!聽見了嗎?人家不歡迎你!還不快走!”
德拉科的臉色難看的像一盤調色板,“你最好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麼!凱瑟布萊克。”
暗藍天幕下,少年金發白衣,正眼眶紅紅地看著我。
他的麵孔太有迷惑性,我承認我又沒出息的心軟了,隻好裝作無所謂地看起了風景。
“我需要一個解釋。”他說。
“?”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麼和波特在一塊?”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波特不甘示弱地說。
德拉科惡狠狠地瞪向波特,不知道是不是起風了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要聽她說。”
“凱瑟,你說。”
我刻薄地看著他:“關你什麼事,我們很熟嗎?”
眼珠一轉,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我順勢挽上了波特的胳膊,朝他笑地莞爾:“那明天我們接著一起來這兒吃晚飯?”
波特應了一聲,耳根都紅了。
嘖,效果更好了。
“好,很好。”德拉科背過了身去,叉著腰,再回過頭,他已經換上了一副看表情,像在看垃圾。
“瞧瞧這破地方,沒想到布萊克家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看來爸爸說的對,凱瑟布萊克,你就是個沒爹沒媽的野孩子,你一點也不配待在我家!”
我被他說哭了。
他最了解我,知道怎麼樣說我會難過。
其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話,我主要是討厭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狠心地拒絕他,說話中傷他,我明明很在乎他,可我就是控製不住。
這下好了,我們徹底鬨掰了。
我們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
“道歉,馬爾福,馬上給她道歉。”波特英雄地舉起了魔杖對準了德拉科。
“哼,你就哭吧,讓你的波特哄你吧,我再也不會管你了,永遠!”
德拉科撂下了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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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往我盤子裡堆了一堆食物。
“都是我不好,惹你們鬨得不愉快。”波特愧疚地說。
“沒有沒有,我們不管他。”我忙擺了擺手,事情已經鬨得很難堪了,我至少不能讓波特覺得和我一起吃飯是一件體驗感很差的事。
波特看起來鬆了口氣。他問我最近過得如何,我告訴他一直都挺好的,他也知道我說不了什麼實話,又向我詢問起了多比。
“我家那個家養小精靈?”
說完我才意識到,我竟然下意識把馬爾福家當成自己家了。
呸呸呸。
“對!但它現在已經不是了。”波特一下子振作起來,“多比成為了一個自由的小精靈!”
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小精靈而激動,便隨口跟他附和了兩句,他看起來精神高漲,又給我講起了在密室裡智鬥神秘人的日記本的事跡。
聊著聊著,我們說到了彼此的爸爸。
“你爸爸和我爸爸從前是好朋友。”波特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我在獎杯陳列室看到過,就去查了一下。”
我不是太想進行這個話題。
我知道,我爸爸和波特的爸爸從前是最好的朋友。
那時候正是神秘人統治的高壓時期,實在太過血腥殘暴。食死徒縱橫肆虐,麻瓜巫師死傷殆儘。戰爭的傷痛讓整個巫師界都籠罩著一片無法驅散的烏雲。
他爸爸死了,因為小天狼星。
波特估計還不知道這事,否則我不信他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談論它。
那場戰爭真的很沉重,或許每個人都沒有錯,最後卻落得個魚死網破的結局。
他們本該擁有最光明的未來。
卻變成了墓地裡的累累白骨,變成了給孩子的上千張糖紙,變成了黑湖底無人知曉的犧牲。
不,隻有我知道,那是獨屬於我和雷古勒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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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就一直在這兒住著,我喜歡去弗洛林冷飲店買冰淇淋吃(雖然每次吃完晚上都會肚子疼)。或者坐在麗痕書店裡的角落裡看書,帽沿遮住大半的光,看著夕陽漸漸低垂,有時就這麼過了一整個下午。
這天我正縮在一個角落裡看書,意外遇到了前來買書的納威隆巴頓和他的奶奶。
隆巴頓先發現了我(鬼知道我包這麼嚴實他怎麼認出來的,他不是一直憨憨的嗎?)他噔噔噔跑到了我麵前,團團臉紅紅的。
“你好,隆巴頓,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我想跟你打個招呼,我,我,見到你很高興!”
我被他逗笑了,“我也很高興。”
隆巴頓剛才一直皺著的小臉一下子就展開了,他開始手舞足蹈地給我描述一個航海的船艦模型。
從他斷斷續續的描述裡我聽了個大概,這個模型很威武,船長和水手很英勇,模型可以模擬在海上遇到的各種風暴,還可以在船上養各種魔法生物,種各種奇珍異果。
“就是這個!”他指著那個模型,眼睛都亮了。
說實話我沒看出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擺件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船體刻了一行小字,寫著“勇者之路”還有點意思。但是一個人的眼神它騙不了人,那種真切的向往與喜歡、小心翼翼的珍惜與渴求,因著隆巴頓的純粹的喜歡,也讓這個模型熠熠生輝起來。
“你想要嗎?”我問。
隆巴頓的眼神很落寞,他低垂著頭,手好像不知道往哪放,“奶奶不讓我買,奶奶說,說我那麼笨,不配亂花錢。”他難過地說不下去了。
我的心底劃過一片柔軟酸澀的雲。
在我從小到大十三年裡,我也曾有過無數渴求不得,默默向往的瞬間。我曾無比豔羨地看著納西莎對德拉科全身心的愛,我曾無比渴望能招人喜歡,渴望會有人會愛我勝過他人。
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逐漸,我的願望就變成了周圍人可以溫柔地和我講講話,聽聽我的話,可是也沒有。
後來我就不怎麼喜歡說話了。
但是今天,我隻需要隨手丟掉點我最不缺的東西,就可以圓一個男孩的夢想,也算是宴請兒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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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你了,親愛的小勇士。”
我費勁地抱著那個快比我人都高的大船,把它推到了隆巴頓懷裡。
眼前的小男孩不住地擺著手,“我不能要,這太貴了,我,我真的不能要。”他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出來。
“你拿著吧,我留著也沒用。”我有些哭笑不得。
“布萊克,你人真好。”他抹了抹眼淚,結果淚更多了。
這句話,他曾經也對我說過,但是我感覺我配不上這句話,尤其是麵對隆巴頓的時候。
他的爸爸媽媽被一群瘋子折磨瘋了(好巧不巧,打頭的還是我的姑媽貝拉特裡克斯),納威從小就和他的奶奶相依為命。
到了學校,他的處境卻並沒有好轉,德拉科那個混蛋看他好欺負,就經常捉弄他。有時他會和我對視上,小哭包一樣的男孩噙著滿眼的淚水,巴巴地望著我,無聲地渴求我能幫幫他。
隻是很可惜,我隻是一個冷漠的看客。
默認暴行的滋生,認同不對等的合法。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一個殘忍的施暴者。
隻是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就是看不慣德拉科那副唯我獨尊的德行,隆巴頓便成為了我和他吵架的契機。梅林在上,我當時真的不是為那個可憐的男孩考慮。
但隆巴頓很感激,他還是噙著滿眼的淚,他說:
“布萊克,你人真好。”
換作彆人,我隻覺得他在陰陽我,可是看著隆巴頓真誠的眼,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放心吧,馬爾福以後不會找你麻煩了。”我狼狽地落荒而逃。
隆巴頓滿門忠烈,而布萊克滿手血腥。
他的痛苦,一大半都來自我的親人,關於他父母的悲劇,還有他的處境。
卑劣在陽光下滿目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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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威隆巴頓!”
一個看起來很凶的老太太拿著拐杖敲了敲隆巴頓的頭,看到他懷裡的大船,老太太更生氣了,“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不聽我的話,花這麼多錢買這個破爛玩意兒?”
“這不是破爛兒,這是“勇者之路””隆巴頓囁嚅著說。
老太太氣得舉起拐杖就要打他。
“隆巴頓夫人,我是納威隆巴頓的同學,這是我送給他的禮物,而且他很喜歡它。”我覺得有些無語,怪不得隆巴頓是這副畏手畏腳的性格,我好像找到原因了。
老夫人盯著我看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從一個老人家眼裡看出這麼多情緒,傷心、抵觸、憎惡、絕望,好像她麵對的,是一個經年的敵人。
難不成她也看預言家日報?但是我如何不堪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老夫人給我生硬地說了句謝謝後就強製要求隆巴頓把禮物還給我,但他倔強地抱著大船就是不撒手。
最後還是我說這是我欠隆巴頓的一個人情他奶奶才算罷休的,她扯著納威的耳朵不知道在教育他什麼,我突然意識到了,她一定是在教育隆巴頓不要和我這種不好的人來往了。
我應該早意識到自己不招人待見的。
過了一會隆巴頓又跑了回來,他什麼都沒說,把一封信塞到了我手上掉頭就跑。
我拉住了他。
“你奶奶——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說我什麼啊?”
“是呀。”隆巴頓使勁點了點頭。
果真如此。
“奶奶說,布萊克小姐是個好孩子,讓我多向你學習學習!她還說預言家日報不能信,他們淨會給人潑臟水,讓我在學校裡多幫幫你。”
“奶奶也太不了解我了,你這麼厲害,我這麼笨,我怎麼會幫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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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賓館,我拆開了那封信。
裡麵層層包裹著的是一個吊墜,信上是隆巴頓一筆一劃的字:
“這是我媽媽在我剛出生的那年給我求的平安吊墜,很靈的!媽媽給我請了十二個,但是都被我不小心弄丟了,現在還剩兩個,我留一個,給你一個,希望你也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