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到了，顧樂知跟著前麵的人進了電梯。
“什麼時候給我錢？我那邊很急！”
“都說了我沒錢了！你自己的債以後自己還！”
“你之前不是能搞到那個什麼學生會的錢嗎？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再弄點錢幫幫你爸！”
“閉嘴！這是在學校！你彆再跟著我，下一層就下電梯去校外找個地方等我。”
顧樂知聽這對話怎麼不對勁，轉頭看旁邊的電梯鏡子，原來自己忘記是透明人狀態就跟著進電梯了，難怪前麵兩人這麼肆無忌憚地說這種話。
不過，這個男生看著有點眼熟啊，顧樂知從旁邊挪前一點，探頭看了看男生的臉。
這不是那個愛造謠她的沈辛基嗎？記得他是學生會……外聯部的，這位自稱他爸的人剛剛說，沈辛基挪用學生會的錢給他還債？還不止一次！
叮！電梯門開那個中年男人下了電梯，又有幾個人進來，顧樂知出不去隻能往角落躲，抬頭一看怎麼聞風北怎麼也在這，身體還是下意識往他身邊站。
下一層又停，電梯裡快要擠滿了，顧樂知整個人恨不得變成張紙貼在牆上，眼看被擠到後麵的沈辛基快要碰到她，旁邊的聞風北忽然側身擋在了她麵前，寬闊的肩背把她牢牢護在角落。
兩個人之間幾乎就隻剩下一條縫隙就要觸碰到了！
好在到下一層人都走光，聞風北往前挪了一步，顧樂知從他身後剛蹭出來，眼看電梯門快要關上，急得她差點伸手去按開門按鈕。
噠！一隻手從她身後搭在還未關閉的門縫中，電梯門感應到又自動滑開，顧樂知側頭見聞風北舉著手機說：“在六樓？我到這層了，哪個教室？”
他就這麼搭著電梯門沒動，似乎在等對方的答複，顧樂知頓了頓趕緊跑出電梯。
聞風北舉著根本沒通話的手機，眉梢微挑看著隱現的人形霧團跑到前麵那個男生身後，一路跟著他拐彎不見了。
下午輔導員忽然通知多媒班開班會，接連丟下幾個讓全班目瞪口呆的“炸彈”。
班長黃啟德因為被聯合舉報騷擾多個女生以及多次私吞班費，被學校查清開除，周多夏和畢娜娜也因為個人原因退學了。
才幾天班裡就走了三個人，而且這麼巧居然是這三個人，不少同學都暗中看向坐在角落的顧樂知，眼裡隱隱有著後怕。
四麵八方投過來的視線讓顧樂知摸不著頭腦：？
選出新的班長後輔導員先走了，班裡頓時嗡嗡一片討論聲。
“我聽說，周多夏和畢娜娜才不是什麼簡單的個人原因退學的。”
“怎麼？你知道什麼內情？快說！”
“畢娜娜好像是因為被人包養了，還是大她幾十歲的老男人！”
“天呐！還以為她平時買名牌是因為家裡有錢呢。”
“那周多夏呢？”
“好像是因為在網上犯了什麼事，進局子了。”
“噓！”
顧樂知隱約聽到幾句，沒管班裡同學忌憚的眼神，平靜地從吃瓜人群旁邊路過離開了教室。
愛找茬的三個人一下子都消失在她的生活圈裡，感覺周邊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呢。
已經12月中旬了，校外很多店鋪都弄上紅紅綠綠的聖誕節裝飾，顧樂知買完奶茶路過時被一家店鋪的櫥窗吸引了。
裡麵是一個聖誕小鎮微縮模型，暖黃的燈下飄著雪，鋪滿白雪的山腳下是星星點點萬家燈火，還有穿梭在其中的小火車。
小鎮中間立著一顆很大的聖誕樹，旁邊是熱鬨的遊樂園，坐滿小人兒摩天輪正悠悠旋轉著。
想起奶奶雖然不太懂這些外國人的節日，見她很喜歡還是在聖誕節帶她去了主題遊樂園玩。
後來被蘇悅發現，還罰她去麵壁了兩個小時，儘管如此顧樂知還是很期待每年的這一天。
奶茶吸管發出咕咕的聲音，顧樂知回神已經在櫥窗前站了兩個小時，她原地跳幾下活動酸麻的腿，把喝空的奶茶杯扔進垃圾桶，手揣進兜裡慢慢走回學校。
聞風北最近似乎很喜歡走樓梯，去研製室也不坐電梯了。
顧樂知跟在他身後快到五樓拐角處時，她忽然眼前一陣發黑，力氣仿佛在一瞬間全被抽走，身體控製不住往前倒，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眼是聞風北寬闊的肩背。
在後背有碰撞觸感的同時，聞風北轉身及時扶住了顧樂知，見她愈發蒼白的臉，立馬脫下大衣包裹住她不斷頻閃的身體，遮擋嚴實而後抱著人下了樓。
顧樂知做了個夢，夢裡下著雪，小小的她坐在旋轉木馬上，每一圈的起點和終點都能看見奶奶慈愛的笑臉。
她一點都不覺得冷，甚至渾身熱乎乎的，從旋轉木馬下來跑向奶奶，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奶奶，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冷？”顧樂知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臉邊捂緊，拚命想捂熱它。
奶奶摸了摸她的臉，又揉揉她的頭，笑著說：“樂知，再上去玩幾圈吧。”
顧樂知不想去玩，還是不受控製地被抱上了木馬，音樂響起機器轉動，一圈又一圈，奶奶依舊站在原地，身影卻逐漸變得模糊。
她被禁錮在木馬上下不來，著急得不行哽著聲音拚命大喊了一聲：“奶奶！”
顧樂知深深喘了口氣睜開眼，浸滿眼眶的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臉邊貼著溫熱，她一時間竟不知是醒了還是在夢裡。
輕輕眨眨眼，她看見了聞風北，自己正抓著他的手臂，臉邊貼著的溫熱是他的手，滿手心都是她滾落的淚珠。
聞風北用指腹撫過她眼角的淚，俯身柔聲問：“哪裡不舒服？會頭疼嗎？”
大腦宕機了一會兒，顧樂知才慢慢坐起身，嗓音乾啞問：“我怎麼會在這？這是哪裡？”
“你有點低燒，下午暈過去了。”聞風北拿過床頭的溫水放到她手裡，“這是我家的客房，這邊平時就我一個人住，放心沒有其他人在這。”
“你剛醒先喝點水。”說完他起身去了衛生間，過一會兒拿著條毛巾出來，“新的毛巾，你擦擦臉。”
顧樂知握著水杯還在發呆，下意識伸手接過遞來的毛巾，突然她身上又抖動頻閃起來。
當著聞風北的麵，她就這麼詭異地頻閃消失，又現身，又消失，來回切換了好幾次才變回正常。
她伸著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發直不敢看聞風北，滿腦子隻有兩個字：完了。
聞風北見她宛如入定一般，低笑一聲握著她的手放下，捏著溫熱的濕毛巾擦過她暈紅的臉，動作輕柔細致。
顧樂知有些不習慣，不自在往後縮了縮，到底也沒真躲開，隻是看他沒什麼反應的神色，小心問了一句：“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拆家裡的電器。”聞風北放下了毛巾。
“啊？”
“有一次把家裡的電飯鍋拆了又裝，不小心搞錯一個零件結果電飯鍋冒火炸了一下。”
聞風北挽起袖子給她看手臂上的一個小疤痕，“現在看已經淡了很多，當時年紀還小傷口挺嚴重的，我沒敢告訴父母自己跑去醫院上藥，然後買個一樣牌子的電飯鍋回來。”
“我媽到現在都不知道，以前那個電飯鍋被換掉過。”
顧樂知聽他講完小時候的事，問：“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個？”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現在我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扯平了。”
“這……是一回事嗎？”
“小時候的秘密放現在來看，是不是其實沒什麼？所以在我這裡，這兩件事是一樣的。”
聞風北低頭看進她還帶著濕意的眼眸，“你會變成透明人這個秘密被我知道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不需要害怕。”
顧樂知聽完他的解釋，一直揪緊的心竟也慢慢放鬆下來。
好似這一個多月來那個困住她的無形牢籠，此刻開始出現了裂痕，讓她鬱結堵塞的心肺呼吸到一點新鮮的空氣。
聞風北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差不多退燒了，但還是要多休息，今晚在這裡住一晚好嗎？我在隔壁房間，有事隨時叫我。”
第二天一早顧樂知睜眼，陌生的擺設映入眼簾，才有自己真的在聞風北家裡住了一晚的實感，而且一夜無夢，是這段時間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她起床開門，正好碰上要敲門的聞風北，他引著她進了客房的衛生間，說：“都是新的洗漱用品，等下出來吃早餐。”
顧樂知點頭，收拾好自己走出客房，好奇地打量著聞風北的家，一眼被那個超大的落地窗吸引，看了好一會兒才坐到餐桌前。
吃著早餐，聞風北問：“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
“你的狀態很不穩定，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聞風北放下勺子，“或者說說你為什麼會變成透明人？”
顧樂知看著他沒說話。
“不方便說？”聞風北繼續問，“你昨天在樓梯上似乎是跟在我身後，能知道為什麼跟著我嗎？”
“不知道原因，昨天在樓梯是……意外，我當時正巧路過，不是跟著你。”顧樂知捏緊了勺子又鬆開放下，她站起身，“謝謝你幫了我，我該回去了。”
聞風北跟著她走到玄關，拿過車鑰匙，“我送你。”
顧樂知穿好鞋連忙說：“不用，我打車回去就行。”
“走吧。”聞風北打開門先走了出去。
聞風北不僅開車送她回學校，還跟著一路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臨走前喊住她，“顧樂知，我們互相交換過秘密，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他甚至都不是問句。
顧樂知有些不解，最終還是點點頭：“是。”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從早上開始，聞風北有種不似以往的著急，著急知道她的情況，著急拉近彼此的距離。
聞風北回到車上，靠著椅座捏了捏眉心，他是著急了。
昨天抱著失去意識的顧樂知，一路上都生怕懷裡突然就空掉了，那種無法控製的無力和後怕讓他徹夜不眠。
半夜出來幾次總想進客房確認她是不是還在，又怕突然嚇到她。
腦海反複想起她在昏睡中哭得喘不過氣，那些不斷打濕他手心的淚，他就越是迫切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難受。
三言兩語間還是問出了口，卻再一次得到拒絕的回應。
她就像一隻警惕的小貝殼，自顧自地張開一條縫偷偷看著他，待他隻是稍微觸碰一下，便毫不猶豫緊閉外殼，還重新埋進了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