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去買東西了？”孟景問。
聞風北空著手回到卡座，不動聲色掃視著宴會廳，將目光停在某個角落。
“也不是沒收獲。”
“我看你是閒的，這裡吃喝都有，非要出去吹冷風。”
顧樂知端著盤吃的坐在角落，一邊慶幸今天這一身衣服算是穿對了，樸素又日常，完美打消彆人想搭訕的想法，更彆說她戴著寬大的帽子一副內向自閉的樣子。
伸手拿果汁的手頓了頓，她借著帽子的遮擋看了眼場內。
若有若無的視線，又能及時抽離不被她抓到，她看了周多夏和畢娜娜，還有多媒班的人都不是，到底是誰在盯著她？
伸手捏了捏眉心，還是自己最近精神不太好太敏感了。
她放鬆往後靠在椅背上，下一秒又彈開繃直了背，齜牙嘶了一聲，忘了背上的磕傷還沒好。
“同學們，今晚最重要的盲選舞伴環節開始啦！”
“請小情侶們到一邊等候，其他單身的同學分成男女兩隊，先到負責的同學那邊上交手機。”
“然後女生們進入大會客室，男生們在門外排好隊等候。”
顧樂知慢吞吞在人群後麵磨蹭著，打算趁大家不注意走掉，沒想到學生會的人提前把守住大門口，一臉標準微笑給她指路：“同學，大會客室在那邊哦。”
你們學生會的可真是儘心儘職呢，在心裡吐槽的顧樂知被一路“照顧”著去上交了手機，然後進了大會客室加入排隊大軍。
站得腿都酸了好不容易輪到她，一想到要和陌生人跳舞，她有些不自在抬手想撓撓頭，碰到寬大的帽子。
無論怎樣，是不是得把帽子掀起來比較禮貌一點？
麵前的門被輕敲兩聲，在顧樂知伸手把帽子往後撩的時候門正好打開了，一眼撞入聞風北墨玉般的眼眸中。
顧樂知腦子空白了幾秒，帽子墜在背上的動靜很輕，卻像從後背撞進她體內，把平穩跳動的心臟驚得一頓，而後失控亂竄。
聞風北眼底是初見的好奇和探究，掃過她頭上被帽子帶起的呆毛，他眼含笑意紳士彎腰把手伸向她。
顧樂知轉眸看向他指骨修長的手，沒有過多猶豫，無法抗拒地把手搭了上去，被他牽著帶到身側去領各自的手機。
垂眼捏著自己的手機，她聽聞風北低聲說：“你手機上的掛墜挺有趣的。”
“……謝謝。”
“你很緊張，是怕我？還是你有另外想選的舞伴？”
顧樂知這才仰頭看他，“都不是，隻是……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
“不習慣和……陌生人跳舞。”
聞風北眉梢微挑，複又牽起她冰涼的小手，引著她往舞池裡走，“跳完舞就不是陌生人了。”
手被聞風北的左手握住抬起，另一隻手被他牽著攀在他肩頸，腰間被他扶著，顧樂知整個人僵住了，鼻尖滿是雪鬆味。
“放鬆。”聞風北帶著她隨音樂輕晃。
顧樂知覺得自己像在一個迷幻的夢境裡，天旋地轉，名為聞風北編織的有熱度的夢，他低聲說話時的氣息是熱的，手心是熱的。
就像凳子和雨傘也是熱的，好像有關他的一切都帶著暖意，讓她在徹骨寒冬中無法抗拒。
“風北這是看對眼了？”孟景撞了撞旁邊的李越濤示意他快看，“什麼時候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麼主動。”
“你彆說，他倆今天都穿了一身休閒衛衣，還挺有情侶裝的Feel。”
這一點聞風北也注意到了，顧樂知身上的衛衣和他的都是K家同一個設計係列新款……
“嘶！”
兩人轉動時腰間的大手往上抬了一段，不小心碰到顧樂知背上的磕傷，她條件反射往前挺腰，一頭撞進聞風北的胸膛。
“抱歉！”她想退開，被腰間的大手重新扶穩。
“你背上有傷？” 不知為何聞風北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冷。
“沒事，隻是不小心磕到一下。”
“看醫生了嗎？”
“看……沒看，不是很嚴重。”見他眼裡莫名認真了起來，顧樂知還是實話實話。
聞風北把她帶出了舞池，問：“你還有東西在更衣室嗎？”
“沒有。”
“我們走吧。”
“去哪兒？”
“看醫生。”
顧樂知一臉懵坐在大G副駕駛座上時，乾巴巴問了一句：“你對第一次見麵的女生，都這麼……負責？”
聞風北打著方向盤拐出停車場，側頭看她一眼，“不是。”
聞風北把她帶到了聞家私人醫院裡。
“你在外麵等著，我先給她上藥。”護士拉上簾子，讓顧樂知把衛衣脫了好上藥。
聞風北去找醫生問情況，醫生說：“像是被硬物砸傷的，還好沒傷到骨頭，就是拖著一直不上藥恢複得慢，要多督促病人按時擦藥。”
硬物砸傷……聞風北眼底凝起一層寒意。
護士上完藥出來，說：“先讓她趴著彆動，讓背上的藥吸收一會兒再回去。”
“她衣服穿上了嗎？”
護士看他一眼：“穿上了。”
聞風北撩開簾子走到病床邊，顧樂知側躺著，半邊臉陷進枕頭裡安靜睡著了，擱在身側的右手微張虛握著手機。
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聞風北盯著她的臉許久，輕聲喊了句：“顧樂知。”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沒有絲毫反應，他伸手輕輕抽出她的手機，把那個銀灰色太陽花掛墜緩緩握進手心，摩挲感知著它的形狀，一如寧山露營那天忽然滑落砸進他手裡的東西。
也是他在宿舍畫了一張又一張，同時深刻印在腦海中的圖形，今晚在宴會廳外無意中看到了那點反光，輕晃著奪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聞風北鬆開掛墜，伸手輕輕勾住小手，喉結滾動帶出低聲呢喃。
“抓到你了，小透明。”
海越大學停車場，聞風北停穩車，拿出手機點開掃碼框，轉頭問：“可以加個微信嗎？”
抓著安全帶的手頓住，顧樂知眉眼彎了彎，說：“不用了，今晚謝謝你陪我去醫院。”
聞風北被拒絕也沒多說什麼，又拿出一盒東西放到她手裡，“這款藥膏消淤青的效果不錯，你試試。”
她低頭一看是盒未拆封的藥膏，上麵印著聞康堂的Logo。
“謝謝。”
噠！
解開安全帶，顧樂知利落下了車，朝他揮揮手轉身離開。
回宿舍的路很安靜，隻有刮過冷風才會帶起樹葉沙沙的細響，帶了些濕氣的空氣鑽進鼻腔，顧樂知往帽子裡縮了縮，腳步卻愈發輕快，踏入宿舍樓的那一刻，帶著笑意的眉眼漸漸平靜。
做過美夢就夠了，她並沒有想過把夢延續下去。
晚上真做了一整晚朦朧模糊的夢，顧樂知睜眼就忘，拚湊不出具體的畫麵，倒是被何欣秋和謝彤喊下床。
“晚上跟我們去外麵吃，這次可不能鴿我們了！”何欣秋揉了把她有些亂的頭發。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三人去校外街上一家西餐吃牛排，挑了個有隔斷的軟包位置坐下，點完餐謝彤就開始審問顧樂知了。
“這倆月你在忙什麼？我們在外麵忙實習就算了，才回來幾次都看不見你人影。”
顧樂知不想她們跟著擔心，隻能借口說：“最近我有個親戚做了手術，有時我過去幫忙照看一下。”
何欣秋麵含擔憂，“我看著你怎麼瘦了，臉色也不太好。”
“你是太久沒見我產生了錯覺，我等下肯定吃很多。”
謝彤一臉不信，問：“是你班裡的人又找事了？那個愛騷擾人的班長？還是周多夏？”
“沒有。”顧樂知哭笑不得，看服務員端菜過來趕緊說，“真的，快吃吧，我也餓了。”
薄薄的隔斷矮牆上擺著一排花草，聞風北從草葉間隙中收回看顧樂知的視線，垂眼繼續回複手機裡的消息。
顧樂知越來越嗜睡，好幾次都睡過頭上課遲到了，她隻能儘力跟著聞風北，甚至在他大敞著研製室的門時，進去站到近處看他在操作台上忙碌。
站沒一會兒又開始犯困，實在支撐不住隻能坐到地上打算眯一會兒，結果沒幾秒就徹底昏睡過去。
聞風北忽然停住了手裡的操作，垂眼定了一會兒才慢慢轉頭，看向那個逐漸從透明頻閃到顯出實體的顧樂知。
她閉著眼靠坐在那，臉色有些白，沒一會兒又開始頻閃抖動，安靜的麵容慢慢模糊到徹底消失。
聞風北心裡一緊轉動椅子，呼吸間聞到很淡的鳶尾花香還在才停下起身的動作。
抬手點開數據框查看，體重一項已經跌到48kg，聞風北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力。
透明人、鳶尾花香、消瘦、昏睡，他查了很多資料都完全找不到頭緒，甚至她已經不穩定到會無意識頻閃顯身，連花香都比一開始淡了許多。
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她，可想起那天她拒絕的態度，寧願每天悄悄跟著他，也沒想讓他知道她的事。
「表哥，晚上過來吃飯順便去我的鋼琴室，幫我拿下放在椅子上的琴譜，門鎖密碼666888。」
是梁幼晴的消息，梁幼晴是聞風北舅舅的獨生女，也是海越音樂學院的大一生，聞風北忙完自己的事，找到她在學校的練琴室，剛打開門鎖身後忽然一聲雷響。
餘光瞥見跟了他一路的顧樂知竟又頻閃現身，背對著他捂起耳朵蹲到走廊地上，整個人頻閃抖動得很厲害，幾秒後又消失了。
聞風北側頭看一眼烏雲滾滾開始下雨的天空，一邊把門打開到最大，一邊拿起手機靠在門邊說：“嗯，剛好碰上下雨，我在練琴室裡等吧，等雨停了再說。”
架著手機等了一會兒，等那淡淡的花香飄過身邊竄進門內，聞風北才轉身走進練琴室關上了門。
練琴室的隔音很好，隔絕了大部分的雷聲，顧樂知還是沒緩過神，被猝不及防的雷聲驚嚇到很難受，感覺體內的能量在慢慢流空。
這時，輕緩的爵士曲從聞風北的指尖流淌，如低聲細語傾訴，如溫柔安撫，撫平了顧樂知此刻所有的不安。
可怕的雷聲被徹底忘卻，她忍不住沉浸在這醉人的琴聲中，好似在大雪天氣裡，窩在一個鋪滿柔軟的房間，溫馨又有安全感，她可以安心沉睡在這片溫暖裡。
一曲畢了，聞風北低頭看見顧樂知靠坐在琴椅邊睡著，眉眼間舒展愜意。
他伸手輕撚起垂落到身側的發絲，靜待許久，發絲滑落引著指尖，落在那細膩的臉頰，忍不住用指腹輕蹭，眸光漸深久久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