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舍走廊,顧樂知滑開手機按下一個號碼。
“你好,我想問一下,喜安老城區那邊是不是有拆遷的計劃了?”
“您好,關於這個目前還未完全確定,如果確定了會有相關的公告發布,後續您可以關注一下官方的網站。”
“好,謝謝。”
和上一世一樣,喜安老城區拆遷這件事已經是十有八九的計劃。
顧樂知晃晃手機殼上的掛墜,想了想點開微chat對話框。
「Iris:輝哥,我想要訂一套家庭用的監控設備。」
「輝仔:你自己用的?碰上什麼事了嗎?」
「Iris:沒事,我平時住學校,不怎麼回家裡的房子,想買套監控裝著也放心一些。」
「輝仔:行,你把方案給過來,剛好上個單子也是做家庭設備,我讓老林直接按你的做一套適配版,也不費時間。」
「Iris:方案明天晚上給你,我這周軍訓,隻有晚上有時間。」
「輝仔:OK。」
發完消息,顧樂知順手把手機殼上的掛墜拆了下來,剛弄完手機叮的響了一聲,亮起的屏幕上推送了一條購物APP的活動消息。
掃過上麵的日期她才想起了什麼,手指正要點下查看消息。
“樂知,你和聞風北認識嗎?”
顧樂知轉頭抬眼看向周多夏。
周多夏這個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優勢,身形不高卻瘦,常年刻意保持的黑長直與較白的膚色,讓她五官一般也有一股清純可人的味道。
乖乖女的性格很是討班裡男女生們的喜歡,擅長與大家主動維係關係,總能聽見彆人誇她又乖又貼心。
看起來是無可挑剔的交友人選,而她卻在顧樂知這裡吃了癟。
那是大一剛開學的時候了,同班且同宿舍的周多夏先粘上了顧樂知,同時又與其他人迅速交好。
尤其是性格火爆且話癆的畢娜娜,兩人自顧自地和顧樂同出同進,儼然一個三人小團體的樣子。
一周後,顧樂知對周多夏說:“以後你們不用等我。”
周多夏當下眼眶就紅了,問:“樂知,是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沒有,我一個人習慣了,你們現在互相有伴就挺好的。”顧樂知平淡答道。
誰知第二天,周多夏眼睛微腫著,跑來跟顧樂知說:“樂知,我跟娜娜說清楚了,我放不下你一個人,以後還是我們倆一起,你看這樣行嗎?”
顧樂知一聽,不動聲色重新細細打量她的神情,很真誠。
真誠到竟不知,她是真覺得這麼做沒問題,還是自我洗腦到能如此絲滑地擺出這副模樣。
顧樂知收回心神,麵色不顯回她:“不用,我習慣一個人。”
周多夏臉上有絲藏不住的錯愕,又問:“樂知,你是討厭我嗎?”
“沒有。”
不想幾天後,舍友師姐何欣秋把顧樂知帶去學校外吃飯,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麼事,起因是她昨天在食堂吃飯,聽見旁邊一桌提到了顧樂知的名字。
“那個顧樂知真是不知好歹!多夏不放心她一個人,居然還不領情拒絕了多夏。”
“當她是朋友,結果是個表麵裝清高,背地裡嫌三嫌四的貨色!”
“你們可要小心了,彆眼巴巴上去跟她交朋友,熱臉貼冷屁股。”
“哎,多夏這幾天都難過得沒心情吃飯,我等下還是給她打碗粥回去。”
……
顧樂知聽到這,想起自己前幾天也在宿舍走廊拐角聽見了一段對話。
“娜娜,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答應我聽了先不要激動。”
“什麼事,你直接說啊。”
“就是樂知她性格比較喜歡清淨,不習慣太鬨騰……”
周多夏語氣透著為難,停頓後又說:“而且她平時就一個人,我不放心她,所以……我想以後我跟她一起,你就跟宿舍的人一起……當然,有什麼事你都可以隨時找我的。”
畢娜娜嗓音尖銳,提高音量:“什麼?你的意思是,她嫌我吵了?”
“不就是想把我踢開?我去問問她!”
“不是的娜娜,樂知就是習慣了清淨,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那她為什麼不直接當麵跟我說,還嫌我煩,我還不稀得跟她做朋友呢!怎麼,所以我和她之間你選擇了她是嗎?”
“怎麼會娜娜,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隻是不想讓她一個人,你知道我的。”
周多夏似乎有了些哭腔,畢娜娜才放緩了語氣:“那個顧樂知,嫌我煩還讓你左右為難,也就是你心軟還想著她一個人。”
“行了!你以後就陪她吧,我不怪你。”
“謝謝你,娜娜。”
……
顧樂知說完,低頭扒著飯吃完最後一口,問:“那學姐怎麼想的?”
何欣秋看看她嘴裡鼓鼓囊囊的,忍不住上手戳了下她臉頰,輕笑:“好歹比你們多待了兩年,不至於連這點事都看不清。”
何欣秋順手給她倒了杯水,問:“後麵,你打算怎麼辦?”
接過溫熱的水杯,顧樂知抿一口水。
朋友啊……
是這種從頭到尾沒交流過幾句,眼底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的不屑,把她當成小團體最底層陪襯物的朋友嗎?
人有時候還偏喜歡和不如自己的人相處,表麵不說心裡卻在時刻享受踩著對方的快感。
可見畢娜娜和周多夏就是這種心態,隻不過周多夏藏得更好罷了。
另外,多媒班的班長因為周多夏這件事,還曾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過來“關心”她,以為她看不清他言語間想搞曖昧占便宜的暗示。
顧樂知毫不留情直接打碎他視她為囊中之物的企圖,轉眼便看見班長挺著虛胖的身體貼近周多夏,搭上她肩膀勸慰:“顧樂知那種人你不用慣著她,我來處理。”
沒想到班長把學生會流出來的謠言私下讓幾個男生傳到了班裡,慢慢的都知道顧樂知高中就有精神病,曾發瘋病拿刀砍人。
此後,同班那些人暗暗打量的目光裡,明目張膽的戲謔、獵奇、不屑甚至厭惡。
這場黑羊效應中,偽裝成受害者的加害者,從眾或沉默的旁觀者,以及……
麵對何欣秋的擔憂,顧樂知眼眸明亮,淡笑說:“不怎麼辦,順其自然。”
她順勢而為,行事低調忙著自己的事,冷眼看那些人的疏遠孤立,把她邊緣化變成群體裡的小透明。
殊不知那些人早已經被她倒進一個灰蒙蒙的破袋子裡,隨意扔進某個不起眼的垃圾桶了。
如今顧樂知隻和聞風北接觸了一會兒,周多夏又趕上來啃這塊三番兩次讓她吃癟的“硬骨頭”。
可周多夏麵上有裝出來的羞澀,眼裡卻無一絲戀慕之類的情緒,倒有些藏不住的試探。
“你和聞風北認識嗎?”
“不關你事。”
周多夏白著臉有些驚住,第一次見顧樂知這麼有攻擊性的語氣,像被入侵地盤的豹子在安睡中倏然睜眼,盯視中透出了一絲警告意味。
顧樂知不在意周多夏什麼反應,她垂眼點開購物APP搜索,劃動幾下找到那個鏈接,選定款式便乾脆利落地下單付款。
軍訓第二天氣溫好似更陰涼了一些,還是昨天的射擊場,魏教官說今天不練手槍拆組,練手槍固定靶射擊。
聞風北過來時,脖子的黑色皮繩放在衣外,底下墜著一塊綠色方形物,是塊瑩潤的玉牌,細看上麵雕著一層很薄的花
紋。
“怎麼,想要這個?”
他有些冷的語氣讓顧樂知回神,“不是,好奇看一下。”
聞風北眸色沉沉,把練習統一用的BY13-G遞給她。
“昨天你的重心有些偏,調整一下姿勢,手腕這裡用點勁,不然容易壓不住槍。”
顧樂知按他的指導重新調整姿勢和狀態,再上手果然感覺準頭有在變好。
場上一聲聲重複的槍響中,顧樂知的思緒有些恍惚,她總感覺今天的聞風北有點冷淡。
倒不是說昨天他有多熱情,對比之下她還是察覺出一絲不同,而且這絲不同似乎還是衝她來的。
為什麼?
垂眼裝新子彈時,她忍不住用餘光瞟向聞風北,公事公辦的指導模樣,淩厲分明的側臉透著淡漠和疏離。
忽然想到今天唯一的不同,就是聞風北把那塊玉牌放在了外麵,還出聲問自己想不想要。
以他們現在這種剛認識的關係,正常情況不應該是問她看什麼或者好看嗎?
似乎他也不是在意顧樂知的回答,隻是看的那個舉動就令他不高興了?
顧樂知更迷茫了。
不應該吧,怎麼都不應該是因為這個,也不應該有這種反應才對。
“你好,聞同學。”一道並不陌生的細柔嗓音在身後響起。
周多夏捏著手裡的槍,臉上有些羞澀,望向聞風北說:“我昨天的助教今天好像沒來,其他同學也都忙不開,聞同學能不能幫忙指導我一下呢?”
她停頓一下,撩了下耳邊的碎發,很是不好意思地說:“樂知進步好快,你應該不介意把聞同學借我一下吧?”
顧樂知握著手槍的指尖驟然緊了緊,清冷的眼尾微微下壓,依舊盯著靶子一下又一下扣扳機,彷佛聽不見身後正在發生的一切。
站在顧樂知側後方的聞風北巋然不動,目光盯視在她側臉好一會兒,才略微轉頭抬眼看向旁邊。
周多夏揚起擅長的清純笑臉等著他回答,可聞風北的目光卻從她頭頂穿過直向後方,隻一眼便又收回,連一秒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軍靴踩著地麵的聲響漸近,一個音質清脆的女聲說:“周同學,我今天有點事來遲了,我們開始吧。”
周多夏嘴角忍不住下撇,隻一瞬又立馬恢複,轉頭愉悅地說:“太好了,我以為你有事請假,剛剛還差點麻煩聞同學呢。”
周多夏臉上裝得好,心裡卻不甘不願跟著那個女生走了。
顧樂知鬆了鬆握麻的手指,想說點什麼又哽在喉頭,生怕一句說不好讓情況變得更差。
海越市秋冬季的氣溫總是在反複變化,彼時驟然降溫似乎快要一秒入冬。
冷到有些刺痛的秋風刮蹭過她握槍的手,手指越發僵硬,手腕持續酸麻。
早上訓練結束前的最後九發子彈,顧樂知有七發都脫了靶。
兩人在緊繃的靜默中聽見了解散的哨聲,顧樂知連一句拜拜都沒來得及說,聞風北就已經利索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