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三人皆蹙起眉，表情凝重。顯然這個五星好評是李莉的陷阱，領隊看到後必然認為四人配送很成功，讓他們第二天繼續送李莉的單。

潘海祥爆粗：“什麼？！馬/德，這娘們想吃了老何不夠，還要給五星好評逼我們繼續去送命。如果明天領隊的還讓我去送，我就辭職！”

答案呼之欲出：拉麵從來不是重點，活生生的人才是李莉的食物。汪橦心中關於李莉和餐廳老板，餐廳和泥呷市好特賣公司的關係有不少的推測，不過她要等到今晚方能驗證。

宋裴度麵上依舊淡定，但他額角的汗珠出賣了他不平靜的心。

宋裴度開口說道：“潘海祥，我有三點要提醒你。第一，不是明天，是今天晚上咱們將麵臨送命的第二次局麵；第二，你想清楚辭職不乾的後果；第三，李莉不是想吃何哥，她是想吃我們所有人，不過迫於規則隻能選擇吃何兆地。”說到第二點時，汪橦聽出宋裴度語氣隱含警告。

汪橦疑惑發問：“為什麼不能辭職？”

聽罷此話，剩下三人都很驚訝地望向她。

“你難道不是玩家？”

“玩家？我就是一個剛轉正的外賣員。”汪橦麵露不解，警報拉響，她腦海中並沒有接收到來自係統的關於第一個副本的任何提示。

她原本以為今夜隻是她作為大世界的外賣員接取的一份雖然有危險但不是遊戲的普通訂單。摸不清狀況的汪橦決定先裝傻。

宋裴度發問：“我們三都是因為意外，和係統簽訂契約踏入這場遊戲。你不是因為意外才來到這裡過副本嗎？”

汪橦回想起之前潘海祥口誤說的“係統”是指的什麼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係統出了什麼差錯，隻好點頭表示自己是現實世界裡出車禍死去，醒來就身處這個世界並打工成為外賣員。汪橦心虛地承認了一半事實，她想自己這樣隻能算隱瞞，不算蓄意欺騙吧。

宋裴度好看的眉蹙起，他托住下巴思考半晌，和潘海祥、何兆地二人眼神交彙一番後，伸出手點亮虛空某處。他問汪橦：“你看得見眼前我的遊戲界麵嗎？”

汪橦眨眨眼，搖頭，心裡已經將該死的係統罵了一百遍，總係統就這麼不中用嗎？

宋裴度露出擔憂的神色，重重歎口氣。這是汪橦除開剛才在古淹社區裡宋裴度焦急的神情外，第二次見他情緒外露。汪橦意識到宋裴度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高冷。

宋裴度隻好向汪橦解釋一切——

三人本以為她是玩家，沒想到她屬於這個遊戲裡的原住民。他們第一次見到有原住民混進玩家隊伍裡，所以混淆了汪橦的身份。

四人現下有過命的交情，既然如此，他們在這一局副本裡會向汪橦共享信息，以免她不明不白死去。

隻是副本通關後，她們就會離開泥呷市被傳送回玩家集散地，以後汪橦送外賣自己小心彆又是副本任務。其他玩家可不會同宋、潘、何三人這般善良。

“玩、玩家集散地？”

“對，遊戲玩家有統一的住所，當然這是需要遊戲內積分支付的。”

汪橦恨恨地在心裡再一次想撕碎可惡的、不靠譜的001係統。

為什麼她要待在大世界？為什麼她要辛苦掙錢？為什麼副本開始了她卻看不見遊戲麵板？

她的特殊性在哪裡？！難道這不是她的副本任務？但是她明明也要麵臨相同的危險！

宋裴度繼續解釋玩家隻要開啟主線任務，就不可能中途退出。假如潘海祥辭職，會被視作抗拒係統，直接抹殺掉。所以潘海祥的氣話隻可停留在說說而已，除非他故意尋死。

宋裴度不自覺歪頭盯著汪橦，自言自語：“你也是因為意外才穿越到這個世界，怎麼就不是玩家呢？”

何兆地已緩過神來打開自己的遊戲界麵，喊潘、宋看係統界麵更新的提示。三人看後由宋裴度負責告訴汪橦係統更新的規則提示。

原來這是一個規則怪談類副本。

【玩家：宋裴度

主線任務：2/12（進行中）

副本名稱：人生百態之外賣員七日談

類型：規則怪談類

副本描述：

“從空氣裡趕出風

從風裡趕出刀子

趕時間的人沒有四季

隻有一站和下一站

世界是一個地名

泥呷市也是……”

玩家們將體驗一位普通外賣員的一周，請注意：拿到三次五星好評（1/3）或七天配送成功（1/7）皆視為任務完成，即可通關。】

由於係統檢測到玩家開啟主線任務進程之一——接取李莉的訂單並成功獲得第一個五星好評，更新提示如下：

【規則一：當向李莉配送時，請注意四周千變萬化的房屋。

規則二：不要接近李莉的住所！

規則三：當李莉嘗試勸說你上門時，請合理地拒絕。如果她仍然堅持要求你上門，請求助古淹社區居民。

規則四：如果見到活著的古淹社區居民請無視他們。

規則五：古語雲，燈下黑。

加油，玩家們！

勝利終將屬於你們，當然如果你們一直活著的話……嘻嘻……】

宋裴度收起汪橦本就看不見的係統界麵，再次告誡汪橦倘若她以後送外賣的時候意識到身處副本，和一群玩家一起，她一定要小心被推出去試探規則。

玩家們進入遊戲經常遇見需要先死人才會出現具體的任務細節提示，玩家們互相下手是一碼事，可遇到NPC在隊伍中，那麼率先吃刀的毫無疑問是NPC。

誠然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但對於玩家來說，他們隻是NPC。

汪橦慎重地點頭，表示自己將三人的提醒都記住了。她欲言又止，想和盤托出自己也是玩家的事實，但她尚未弄明白自己身上的係統發生了什麼差錯，此刻說也說不清。或許等副本結束後，四人一同通關，她才能安心告訴他們真相並誠懇地為自己的隱瞞道歉。

四人打道回府。

汪橦回到自己的員工宿舍時，已經快接近淩晨五點了。這個夜班上得……

她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將脖子上掛著的工牌摘下往房間正中央的方桌上一扔，整個人摔進床褥中。

她太累了，手甚至一直在發抖，不僅是身體，精神疲倦感一並湧上，吞沒了她。

汪橦一沾上枕頭，便陷入昏睡。她仿佛置身於一片黑暗，遠處有一束光。她意識到這是她的夢，夢裡如果自己動手動腳，醒來會更累。所以她一動不動，繼續待在屬於她的那份黑暗裡。

遠處的光束晃了晃，似乎在示意汪橦“你過來呀～”

等待了幾分鐘，它又晃了晃，這麼重複了好幾次，那束光似乎失去了耐心，唰地從遠處移到汪橦麵前。汪橦在黑暗中驟然直視一團強光，反射性地緊閉上眼。

那光發現汪橦竟敢無視自己，憤怒地抖動身子，可惜無視它的那個人沒能看見，繼續保持對它的無視。

黑暗如水溫柔地伸開看不見的手掌安撫光團，那束光從手電筒大小慢慢被黑暗暈染至一體。

汪橦發現眼皮外的光暈似乎徹底消失後便慢慢掀開眼皮，這時她突然聽見耳畔響起一聲溫柔的歎息：“橦橦……”

她的身子陡然一晃。

“彆怕，等一切結束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

“這下好好睡吧……”

汪橦還未來得及從這酷似她母親聲線的神秘聲音處得到答案，便被身後更濃鬱的黑暗張開五掌拉入懷抱，她徹底睡死過去。

醒來已逾午後，汪橦草草洗漱番，收拾工牌時發現桌上多了一張白紙。她拿起一看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白紙，紙麵上什麼也沒有，便隨手一扔，出門去了。她已經忘記夢裡的一切……

坐電梯來到五樓是宿舍內部的員工食堂，食堂於每天早上7:00-8：30，午間11：30-14:00，晚間18:30-20:00開放。汪橦她們晚班的員工一般隻在這裡解決早午飯。

汪橦一邁進去就看見了已經坐在桌前的宋裴度。淩晨回來的時候，汪橦表示很驚訝宋裴度看起來養尊處優為什麼還會住員工宿舍。

宋裴度解釋道為了玩家進入副本後更好地完成任務，係統會扭曲周圍原住民的認知並為玩家安排與身份匹配的住所。

當然玩家如果自己有錢，也可以另行為自己尋找更好的住所。他們每次下副本，都可以隨機探索地圖，例如這個副本裡宋裴度前幾天已經去花園區的賣場為自己新添了幾件衣物。

但玩家不能輕易暴露自己和原住民不同之處，就像昨晚潘海祥意識到自己大聲說了“係統”兩個字立刻改口一樣。

儘管係統扭曲了原住民的認知，但過分暴露是會讓原住民意識到不對勁的。以前發生過玩家輕視原住民，結果還沒通關副本，就被原住民視為異端殺死的情況。

宋裴度在汪橦邁進食堂的瞬間也看見了她，隨即揮手打了招呼。

汪橦打好菜端著餐盤，徑直坐在宋裴度對麵。兩人商量下午一起去市場上的五金店購買一些用品。

兩人再次乘坐公交，倒了輕軌，下車時汪橦好心提醒了宋裴度快速跳下車。

五金店門可羅雀，老板百無聊賴地靠在櫃子後的躺椅上，好不容易迎來顧客，兩眼放光地起身搓搓手，笑容滿麵地問：“兩位有什麼需要？”

汪橦點頭：“老板，你這兒賣的有沒有伸縮金屬杆？”

老板：“欸！有的，我們有三種長度的晾衣金屬伸縮杆，我拿出來給你們看一下。”

汪橦、宋裴度兩人最後挑中一款最短112cm，最長可拉伸至210cm的金屬杆，並要求老板將同一款伸縮杆的三根相接，並幫他們再檢查一遍螺絲固定性和杆身連接處的伸縮性。

老板邊上手安裝檢查，邊自誇到：“兩位放心，我們店裡的金屬杆還是加厚型，和普通的金屬杆相比，更能承重呢。”

接下來，兩人又挑了諸如扳手的五金工具，最終付款的是宋裴度，他拒絕了汪梧桐堅持要求AA的請求。

在這個世界裡，五金工具自然也有優劣之分，這家店賣的可不便宜，甚至於稱得上昂貴。

汪橦日結的工資前幾天購置各項物品其實已經花得七七八八，是以她感激地注視著“財神爺”宋裴度表示自己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他得好。

宋裴度大手一揮，表示不必客氣，都是為了保命。他付了錢也是為了自己，隻是順便能保護另外三人罷了。

等到下午交接時，不出四人所料，張隊狠狠誇獎了她們第一天就服務得原本挑剔的顧客如此滿意的表現。四人無奈——

顧客是挑剔，但不是挑剔服務，是挑剔食材，人家壓根不想吃拉麵，是想吃他們！

你以為送的是外賣，實際上送的是你自己。

隻是……除了高興的領隊以外，汪橦左顧右盼發現不止他們，另外三組的氛圍也……咦？汪橦數了數大家的數量：“一、二、三……九、十！”

汪橦再次確認一番，發現自己沒有數錯。真的少人了！

這意味著，除了他們四人全員生還，其他兩組平均每組都少了一個人。

汪橦悄悄扯了扯宋裴度的衣袖，在他背後踮腳氣聲問道：“他們也是……”“嗯。”

宋裴度一個字便回答了汪橦的疑慮。這十二個人包括汪橦自己，都是玩家。第一天晚上便死了兩個玩家。

奇怪的是，汪橦聽見領隊還表揚了負責老外Cassandre的那組，她抬眼去找，印象中有一對憨憨的雙胞胎——李鵪、李鶉，卻是怎麼也不見。

難道死的兩個玩家竟然還是同一組的？！這一組也拿到了五星好評，如今他們卻隻剩下董坤、錢逐昊兩人。

汪橦不禁打個寒顫，Cassandre比李莉還可怕嗎？這些人都是玩家，應該對副本有很強的警惕心。即使李鵪、李鶉看起來憨厚，也不像是會到死都傻乎乎的類型。

怎麼回事？

更可怕的是，領隊似乎不曾注意到隊伍中少了人。他發現三組中有兩組拿到五星好評後，便麵露興奮，陷入一種狂喜，繼續叮囑他們不要惹顧客生氣，給公司添麻煩。

四人各懷心事去車庫取了摩托車，朝著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池塘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