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橦猛地甩開玻璃門，衝進餐廳前堂。潘海祥緊隨其側，在汪橦的眼神示意下揪住餐廳老板的衣領。

餐廳老板一看來人是昨天的幾位外賣員，驚詫的表情怎麼也掩飾不住，仿佛在說“你們怎麼沒死？”

四人將老板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更加確定他什麼都知道，昨天故意不說就是為了送四人去死。

何兆地默默將下車時宋裴度從車後箱裡掏出的U型鎖掛在了餐廳玻璃門上——鎖是汪、宋二人在五金店一道買的。

宋裴度掏出一把釘槍——同樣來自五金店，示意餐廳內其他還在用餐的顧客保持安靜，接著將槍遞給汪橦。潘海祥揪著老板衣領把他往汪橦麵前帶，老板不得不屈腰，主動將雙眼奉送到汪橦手裡對準他的槍口前。

汪橦問：“老板，說說李莉和你的關係吧。”邊說邊把槍往前送了兩寸，冰冷的觸感直接抵在老板的眼皮下方。

昨天還一身橫的老板此刻知道眼前四人能從那處全身而退已是不好惹的，哪裡還敢作威作福。

他堆笑討饒道：“幾位不要和我計較。我也不是有意的，如果你們不去配送，死的便是我。我實在沒辦法忤逆那位啊。”說到最後已是帶上幾分懇求之意。

“繼續。”汪橦手上使勁。

“哎，彆彆……我說我說。”老板深吸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坦白，“那位是一個半月前開始購買我店裡的拉麵。她並非天天點，而每周點四次，由於她胃口很大，每次都能點幾十份食物，所以我對她印象很深。”

“可是店裡負責配送的員工隻要去了古淹社區就再也聯係不上……第一周店裡雇傭的四名配送員全部消失。我又惱怒又疑惑，於是我做了一個後悔的決定——第二周的時候我親自配送。”老板仿佛再次親曆讓他無比恐懼的事，打了個寒顫，繼續講到：

“我拎著幾十份拌麵，為什麼我會記得是拌麵……因為如果是更重的湯麵，見到那樣的房屋，我會當場打翻食物吧。如果是這樣，我絕無機會逃出來。”

“那個東西很狡猾，它在不斷學習被它吃掉的人的記憶。我去送的時候，它應該是才搬來不久，還不會掩飾自己。”

“古淹社區坑坑窪窪的哪裡像富人社區。我無法把車騎進去，隻好下車步行。走在小路上，仿佛踩在沼澤上。你們懂那種黏膩的、濕漉漉的觸感嗎？”

汪橦回憶起自己摸到的石牆的觸感，很不妙啊。

手底下老板陷入回憶的泥潭，喋喋不休：“我看到蜘蛛的巢穴，幽深之處有一雙金黃色的瞳孔。我和那雙眼睛對視，無法動彈，可為什麼我覺得我渾身一直在發抖呢？”

“我快拎不住麵了。我聽見嘶啞的聲音——它是在命令我走近、走到那雙眼睛麵前。”

汪橦感到手底下老板的大塊頭抖動得愈發厲害，一旁的潘海祥立刻手上加大力氣壓住老板的脖頸，勉強使他恢複鎮靜。

老板定定神複開口：

“接下來的事，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我告訴它殺了我，餐廳就沒人能做飯給它吃。幾十份拌麵留在那裡，至於後來我是如何渾渾噩噩地回到餐廳，我也記不清。

第二天我叮囑餐廳的員工，我不打算再雇傭專門的配送員，於是讓原先負責櫃台點單和後廚打雜的夥計暫時兼職幾天配送的工作。

我告誡過他們去古淹社區配送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彆走近看見的眼睛，儘量離濕漉漉的東西包括牆壁之類的東西遠一點。

“可是我沒想到他們去了也沒再回來，我不能告訴員工發生了什麼，我不能。店裡的員工越來越少……於是我下定決心又去了一次。”

汪橦這時沒忍住，上手狠狠扇了老板那滑膩的臉龐一巴掌。一聲不輕的“啪”打醒了沉浸在自己敘事裡的老板，也喚回同樣沉浸於他敘事裡的宋、潘、何三人。其他顧客汪橦沒心思管，也管不著他們的反應。

汪橦咬牙切齒道：“我猜你接下去要講的是你和它達成協議，你送新鮮的外賣員給它，讓它一段時間內不要再對你店裡的員工下手。你趕緊和另外幾家餐廳來找好特快公司合作，是吧？”

老板齜牙咧嘴地揉著臉，點頭。在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群毆後，四人滿足地起身，打開玻璃門將旁的顧客全部趕走，也不許他們付賬。老板欲哭無淚，但麵對四人的怒火，他隻能慫。

汪橦找了個椅子隨意坐下，但手中釘槍一直小心保持對準老板頭部的姿勢。她一錘定音地說：

“我們會負責配送李莉的訂單，但是你必須好吃好喝地伺候好我們。否則我們將你這店砸了，李莉點單，連店都沒了，我們還怎麼配送呢？到時候要找頂鍋的人，她也是找你。你最好心裡有數，彆想著背後打小報告。”

老板不停地點頭，四人見狀終於發善心放開他。但汪橦與潘海祥依舊跟去後廚盯住老板，以免他在飯裡弄幺蛾子。

四碗普通的牛肉拉麵上桌，老板被反鎖在餐廳門外，四人放心地坐下動筷。

汪橦吃完後突然想到今天領隊不合理的表現，問道：“張隊一直對他負責的員工關懷備至，為什麼今天開會時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負責外國人的組少了兩個人呢？”

宋裴度搖頭：“遊戲裡偶爾會出現NPC失常的情況，不必在意。”他頓住，看著眼前長相清雋，非必要一直保持安靜的前大學生，“倒是你，汪橦，明明是原住民，可是你很理智。老實說剛剛你的表現出乎我意料。”

汪橦柔順的黑發垂落肩旁，耳畔有幾縷發絲貼著臉頰，顯得她乖巧可愛，但宋裴度知道汪橦絕不是一個聽之任之的乖學生。

事實上，從她麵不改色能拿釘槍懟在老板眼皮上足以看出眼前這個正笑意吟吟跟他們說話的女生是個心狠手黑的笑麵虎。

汪橦聽完笑出聲：“可能因為我生前是個剛被大型考試折磨過的大學生？已經被磨平了心態？……NPC對你們玩家而言是過客，可我卻要和他們長期相處。我很好奇，你們結束這次的副本以後，張隊、老板，他們將變成什麼樣？我呢？”

宋裴度、潘海祥、何兆地三人作為玩家，對完成五星好評提前脫離副本不抱有成功的希冀，他們希望能安全送達外賣，直到一周後脫離副本。

對汪橦而言，雖然她大可以選擇辭職不當外賣員，可身處一個詭異的世界，進不去玩家集散地的她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否則即便逃避一時，她也會在某個偶然的時機中，如同被地鐵嚼碎的中年男子一樣，毫無尊嚴的死去。

“你們成為玩家前都是乾什麼的？”汪橦好奇發問。

“我是外科醫生。”宋裴度的答案不出汪橦意料，他身上的確有醫生波瀾不驚、謹慎果斷的氣質。

潘海祥的回答卻讓人意外，“我是一名程序員。”

“啊？！”汪橦承認自己對程序員抱有刻板印象，隻是潘海祥這壯實的身板、結實的肌肉是如何在加班的空隙鍛煉出來的……至於何兆地，他是一名小學老師。

“你呢？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汪橦索性當著玩家三人的麵重新介紹自己：汪橦，生前某一本大學哲學係學生，畢業後兼職送外賣出車禍而轉生到異世界繼續送外賣。

四人的閒談持續沒多久，APP響起訂單提示音：

【姓名：李莉

收貨人虛擬號碼保護中，外賣員不可見。送達地點後請外賣員直接點擊此處圖標，即可撥通收貨人電話。

訂單：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池塘區）- 木屑鞋油拌麵二十五份，筍乾蝦頭高湯麵十份，鹵蟲腦五份。

地址：泥呷市池塘區第七大道古淹社區第九幢樓009號室

備注：無】

在盯著老板老實打包好所有李莉的餐後，每個人裝了幾份放入自己的車箱中，騎車朝古淹社區駛去。

離古淹社區越近，緊張嚴肅的氛圍越凝實，宛若沉甸甸的擔子壓在每個人頭上。昨天他們怕遲到一路風馳電掣，今天卻恨不得在最後一分鐘才抵達門口。

可惜再長的路都有儘頭。熟悉的石牆上仍是“古淹社區”的金屬裝飾牌，沒有大門門禁，沒有保安確認他們的騎手身份。石牆中間的大馬路徑直暢通連接了社區內。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走吧，潘哥，該來的總會來，多想無益。”汪橦騎上前拍拍潘海祥的左肩。

他們在餐廳時商量好了隊形——考慮到逃生，四人這次不再是車頭朝社區內，而是車頭朝向社區外停靠在離路邊稍有距離處，以防直接被李莉的房子拉進去。

潘海祥力氣最大，由他負責拿著下午汪橦、宋裴度從五金店買來的伸縮金屬杆。其他人將食物掛在杆頭後，汪橦負責扭動操控金屬杆長度的螺旋銜接處。

宋裴度的摩托車是四人縱型隊列之首，他的車後杆與潘海祥車頭把手被U型鎖連著，假如遇到危險，潘海祥手沒空，宋裴度會直接發動車帶領所有人跑。因此宋裴度不會下車，何兆地負責警戒四周是否有變化。

已知李莉會變形房屋，所以留一個負責警戒的人是十分必要的。規則強調絕對不能靠近她的房屋，但是又必須送到食物，讓她滿意，那麼金屬杆掛著食物探進門口是值得嘗試的對策。

至於李莉的勸說，隻要玩家給出“合理”的拒絕理由，即使對方再不情願也隻能遵守係統規則，乖乖放她們走。

來到熟悉的009幢彆墅前，汪橦站在馬路上，撥號給李莉。因為她外放，於是四人聽得一清二楚從另一端傳來的陰惻惻的聲音：“你們來了啊。”

不同於昨日清脆的女聲，今日李莉的聲線似乎沙啞了許多，如果不是眾人保留了昨日的記憶，猛然一聽會以為李莉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性。

“李莉女士，外賣到了。麻煩你開門取餐。”汪橦清清嗓子，朗聲回複。

“嗯？”四人聽見電話另一頭似乎有衣物摩擦的聲音和走動聲，過了半分鐘，李莉在那邊啞聲叫起來：“騙子！你們竟然欺騙我！你們在哪裡呢？”

“李女士，你開門就可以看見按照你要求送達的食物。你是沒有開門嗎？”

……

短暫的沉默後，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電話那頭突兀地響起。“咳咳咳，可是我一個老太婆重感冒，實在不能開門走出來。冷風一吹，我的病，咳咳，又要加重了。你們就不能體諒體諒我這個老婆子，送進來一下好嗎？”

【規則二：不要接近李莉的住所！

規則三：當李莉嘗試勸說你上門時，請合理地拒絕。如果她仍然堅持要求你上門，請求助古淹社區居民。】

顯然昨晚的李莉用了剛洗完澡不想出門的借口成功騙取何兆地進入花園，走到彆墅門前。以至於何兆地違反了規則一，幸好其他三人及時撈出他。

今晚李莉故技重施，她知道除非玩家用了“合理”的借口拒絕，她才需要遵守規則的限製，在無接觸情況下，乖乖取下掛在金屬杆上的食物。

可惜她不知道汪橦四人已經知道了這條規則三。

電話這端，汪橦突然開始急促地咳嗽，就連頻率都和李莉咳的頻率保持一致。

“咳咳咳，抱歉，李女士，我也是重感冒了。我怕和您交叉感染，咳咳，讓您病情加重。所以不能親自送上門，請您見諒。”

那頭李莉反應過來汪橦是在故意模仿自己，她竟然被低賤卑劣的人類嘲諷了。她再次開口請求，聲音卻明顯低沉下去，透露出一陣陣的陰森。古淹社區此時刮過一陣大風，掀起眾人衣擺獵獵。

“是嗎？那麻煩你讓另外的員工給我送進來吧。畢竟，咳咳，我到底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啊。”

話音未落，汪橦這頭另外三人同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劇烈的咳嗽聲。顯而易見，人類外賣員都“病了”……

李莉十分憤怒自己被戲耍，奈何為規則所限，她被“合理”的理由說服了，不能強行要求人為配送上門。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李莉意識到雙方昨日撕破臉後，今日她的偽裝不會讓這群人類放鬆警惕。她恢複陰陽怪氣：

“哦？可是你們不怕我拿了吃的以後反將一軍說我根本沒有收到食物嗎？這樣舉報你們的話，你們恐怕會受到不小的處罰。嗬嗬～”

話語儘處的上揚讓眾人很不滿，不過此情此景他們早有準備。隻見汪橦不緊不慢地回複：

“李女士，在您下單後，我們分彆於餐廳後廚老板打包時、送達您花園前時都拍照上傳到APP外賣員配送過程的證據留存頁麵。您的舉報隻會降低您作為顧客的信譽度。”

“你們！”汪橦等人聽見李莉氣急敗壞地亂點手機的聲響，顯然她不知道APP有這個功能。李莉似乎是放棄了，老實打開門取走了餐。眾人心下鬆了一口氣，卻見從房屋內部憑空扔出一堆珠寶，扔到人行道旁。

“拿上你們的打賞快滾！”屋內傳來李莉的聲音，她又恢複到原本清脆的女聲，聲音由近及遠，似乎她已經回到房間準備享用美食。

汪橦忙扭動伸縮杆，將杆頭收回來，看見掛在杆頭的食物確實消失後，鬆了口氣。即便如此，四人也尚未動作，直到APP提示顧客已確認送達。

第二天的配送雖然沒能拿到五星好評，但是無傷亡成功送達對於三位玩家已是好事。一邊的宋裴度和潘海祥正解開U型鎖，三人都各自忙著，何兆地便自發想幫大家去將打賞拿回來。

何兆地走近人行道，他注意著腳下不去靠近花園前門的一側。他彎腰，伸出雙手想要抱起那堆珠寶：“這是，金杯嗎？還有紅寶石？”

他一邊數著，一邊注意到這些珠寶雖然貨真價實，但是每一件都帶有鏽蝕的痕跡，像是長期處於潮濕故而生了苔蘚。因此，珠寶散發著暗淡的亮光，透露出詭異之色。

一道金光閃過何兆地眼前，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如果李莉真要打賞，為什麼不選擇直接在APP內電子轉賬呢？

他心道不好，直起身來匆匆邁步跑向摩托車，同時大聲疾呼：“快走，打賞不能要！”可他沒有發現自己轉身的時候褲腳碰巧挨上了紅寶石項鏈的寶石頂端……

汪橦、宋裴度、潘海祥三人聽到何兆地疾呼後扭頭，來不及動作——

從珠寶下方驟然冒出一根極其粗壯，宛如小孩手臂粗的蛛絲直奔何兆地後心，將他往身後（花園方向）死死吸去。

潘海祥怒罵：“該死，怎麼又是老何遭殃！”想效仿昨夜，騎著摩托去和蛛絲角力，將何兆地從李莉手中救出來。他正要駛到人行道旁，異變再生！

人行道上的斑馬線開始扭曲，整條人行道下方的馬路一側像舌頭般動作，連人帶車卷住潘海祥。

原來李莉將009幢樓的一部分變形成了人行道和窄窄的一側馬路！她知道四個人不敢再踏上花園前的人行道，於是她儘管不能侵入馬路的地界，卻可以縮短花園門前的距離，將人行道削窄，多餘的人行道偽裝為馬路，和真正寬闊的柏油路緊挨著——等著人類分辨不清、自投羅網！

她怎麼會不明白經曆昨晚，自己的勸誘對四個人無效。所以她之前和汪橦的對話都是故意放鬆四人警惕的偽裝——她想展示出自己受規則限製，不能對他們出手的模樣！

【規則一：當向李莉配送時，請注意四周千變萬化的房屋。】

雖然她確實受到了規則一定程度上的限製，但是她變形的能力遠比汪橦等人想象的還要複雜。

相當於隻要李莉願意，她甚至可以變形成整個古淹社區，她可以利用幾人的視覺錯位，即使真正的馬路就處在四人眼前，他們也會如李莉設計的那樣走上假的馬路。

而現在，生死一線中，汪橦和宋裴度發現一個絕望的事實——他們來不及救出何兆地。李莉應是吸取昨夜的教訓，加快拖行何兆地的速度。至於潘海祥，也不過是擺在汪、顧二人麵前的誘餌！

在汪橦、宋裴度的腳步因為潘海祥被卷住停頓的刹那，何兆地被成功卷入她的地盤，神仙難救。

何兆地慘叫一聲再無動靜。卷住潘海祥的人行道如潮水般放下他逐漸退下。汪橦和宋裴度立即一人托住他的一隻胳膊，將人架回摩托車上。

寬闊的馬路中央，潘海祥一個大老爺們嘴唇發抖，紅著眼眶埋怨自己對不住老何，從他的自言自語中，汪橦才知道潘、何原來在進遊戲前就認識了。何兆地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實人，他剛剛絕沒有私吞的想法，是真的出於幫助團隊省時省力的好意才過去撿起珠寶，明明已經察覺出端倪，卻仍舊犧牲了。

三個玩家都沒有多想的原因在於，係統允許玩家收集副本裡的金銀珠寶這類硬通貨向係統兌換成獎勵積分。而且珠寶明明都扔到了馬路上……

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留給玩家的卻是需要反芻的悔恨。何兆地沒有死在三人麵前，雖然三人都知道他鐵定人沒了，但是衝擊肯定及不上親眼看見他被開膛破肚、吞吃入腹來得刺激。

汪橦、宋裴度和何兆地交情僅限於這兩天，尚且保持著冷靜，儘管宋裴度顫抖的手暴露了他。而潘海祥煞白著臉，顯然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消化事實。

宋裴度冷著臉，可手卻輕拍著潘海祥的肩。汪橦忽然有個想法，想法做實的話，她更加不能讓何兆地白白犧牲。或許李莉並不是想讓潘海祥當誘餌，從而專心得到何兆地。

而是她從一開始就隻能得到何兆地一個人，她不能在同一個夜晚吃兩個人類，這違背係統的規則。因此她不得不用潘海祥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可能放棄眼前這麼大塊頭的潘海祥不吃。

汪橦看看停在四人縱形隊列最後的那輛摩托車，何兆地的車鑰匙仍插在車頭。她略一思索，停住走向自己車的步伐，轉頭朝宋裴度走去。

“把U型鎖給我吧。”汪橦伸出手。

“你是要？”宋裴度略有失神，沒能立刻明白汪橦的舉動。

“我想把何哥騎來的車一並帶走，我們不能再留給李莉戰利品了。任何戰利品。”汪橦斬釘截鐵地說。

心滿意足的古淹社區像一個飽腹後終於困乏的人，昏昏欲睡，沒有精力去深究送達訂單後的外賣員為何停留在這裡。

這頭宋裴度不像往常生人勿近的模樣，還在輕聲安慰著潘海祥。汪橦將自己對潛在規則的猜測轉告給宋裴度和潘海祥，兩人尚未動手阻止衝動的汪橦，便目睹汪橦隻身翻進花園的藩籬，身影消失在花園中。

咚咚咚……咚咚咚

汪橦知道李莉早已察覺自己進入了009幢，卻根本不搭理自己，這說明？說明她猜對了。李莉不能再吃自己，又不想和她虛以為蛇，因此裝聾作啞，鴕鳥心態。

汪橦將背在身後的另一手拿出，手中握著一瓶酒，空閒的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隻打火機。

她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喊話道：“李莉，你飯也吃了，人也吃了。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五星好評？就一個普通的訂單已完成便想打發我們，還讓我們明天繼續過來送死？沒有這樣吃虧的道理。”

“我的手機什麼時候接收到五星好評通知，我們什麼時候走。給你一分鐘時間，一分鐘以後我要燒了整個古淹社區。”

009幢=李莉，因此009幢和李莉五感相同。汪橦將酒瓶蓋扭開，倒出一部分在草坪上，舉著打火機靠近。

草在無風的空氣中顫抖，李莉縮在彆墅裡感受到火舌子逼近自己的臉。

“大膽！即便我今晚吃不了你，你不怕我將你拖進屋中明天再吃？”聰明人不說二話，李莉猜到汪橦已經知道自己遭受係統規則的束縛，今晚不能再對幾個人類大開殺戒。

因此她選擇威脅這個小小的人類。除了李莉誰也不會知道係統規則對它們這些怪物的束縛究竟是怎樣的。

汪橦不廢話，直接將打火機傾斜在草根斜上方。她想賭一賭。

李莉今夜當然不能再抓人，否則她會被係統懲罰。吃人都是小事，最要緊的是她不能失去古淹社區。

倘若汪橦沒有拿著火威脅她，她大可堅持不給好評，與人類僵持，反正係統強製要求人類明天依然要送吃的。可是眼下大火臨門，人類大有同歸於儘的架勢。

好吧，李莉妥協了，為了再多吃幾天鮮美的人肉，她可以稍稍損失一個好評。但人類是怎麼發覺自己怕火的？

“叮！”

汪橦和花園外的宋裴度、潘海祥同時收到來自手機的提示音，打開APP一看，是第二個五星好評。一牆之隔的馬路上，在汪橦看不見的地方，宋裴度、潘海祥同時打開係統界麵：

【玩家：宋裴度

主線任務：2/12（進行中）

副本名稱：人生百態之外賣員七日談

類型：規則怪談類

副本描述：

“從空氣裡趕出風

從風裡趕出刀子

趕時間的人沒有四季

隻有一站和下一站

世界是一個地名

泥呷市也是……”

玩家們將體驗一位普通外賣員的一周，請注意：拿到三次五星好評（2/3）或七天配送成功（2/7）皆視為任務完成，即可通關。】

【玩家：潘海祥

主線任務：4/12（進行中）

副本名稱：人生百態之外賣員七日談

類型：規則怪談類

副本描述：

“從空氣裡趕出風

從風裡趕出刀子

趕時間的人沒有四季

隻有一站和下一站

世界是一個地名

泥呷市也是……”

玩家們將體驗一位普通外賣員的一周，請注意：拿到三次五星好評（2/3）或七天配送成功（2/7）皆視為任務完成，即可通關。】

由於係統檢測到有玩家身亡，更新提示如下：

【隱藏規則：

一：李莉想吃拉麵，但她是一個機會主義食客，她捉什麼都正常。

二：李莉的蛛絲會掏出一堆珠寶掉在人行道上，不要試圖拿珠寶，尤其在無法確定卷須是否退回屋內時。李莉善於抓住機會，當你碰到她的珠寶時，顯然是個極好的機會。

三：千萬彆讓李莉的蛛絲抓到你，一旦它們吸住你，就完了。

節哀，玩家們！

肩負著悲痛與榮譽前進，勝利終將屬於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