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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當神的 白夜燈 3981 字 2個月前

溫蒂長這麼大第一次來地牢,不管是以什麼身份,這都是第一次。

“進去。”抓住她的騎士用力將她推入一間牢房,她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她伸手抵在牆上撐住自己的身體,粗糙且潮濕的牆麵使她一陣顫栗。

騎士將牢房鎖上,不等溫蒂站定,立刻拿出紙卷和羽毛筆問她:“姓名?”

“……溫蒂·考克斯。”

“年齡。”

“二十二。”

“住所。”

“5街區……13號。”

“身份。”

“魔法學院一年級學生。”

“學生?”騎士覺得奇怪,但並沒有打斷記錄流程,“你去綠湖鎮乾什麼?”

溫蒂將頭抬起,動作幅度過大,使她的兜帽順著發絲滑落,露出了漂亮的金色卷發,她不解地問:“綠湖鎮?”

她停頓了一秒,試圖讓自己理解這句話:“我沒有去綠湖鎮。”

低頭記錄的騎士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習慣性的抬眼觀察,視線跟隨兜帽,最後被她那頭卷發所吸引,但很快視線回落,蹙著眉繼續說:“你沒有去綠湖鎮?怎麼綠湖鎮騎士團的人追著你不放?”

綠湖鎮與米斯特主城區僅僅隻隔著一條不寬的溪流,之所以沒有將綠湖鎮合並到主城區一同管轄,僅僅是綠湖鎮的居民不同意,她們想要保留“綠湖鎮”這個名字,而不是冰冷冷的“主城區”。

綠湖鎮在綠湖的西邊,清澈見底的湖水被茂密的綠色森林環繞,春天嫩芽的翠綠色裝點湖水,綠湖因此得名。

米斯特城多年不下雪,就算是冬季,樹葉也無法全部掉落,綠黃色的樹葉在蕭瑟的冬風下,依舊能將冰冷的湖水環抱。

綠湖鎮的居民對這個名字有著無法割舍的情感,這個名字賦予她們生命的一切,是母親、是好友,是一切新生、永存的象征。

溫蒂回憶起她追逐黑衣人的路線,5街區與綠湖鎮僅相隔一街區,黑衣人從綠湖鎮開始被那三位騎士盯上,以那個人對米斯特城的了解,跑到她家樓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溫蒂斷定騎士分隊之間的消息有偏差,誤以為她是一路從綠湖鎮被追到胡同的怪人。

“她們追的不是我,我根本沒有去綠湖鎮。”她為自己辯解,即便是她也知道這樣蒼白無力的解釋毫無依據。

“你怎麼證明不是你?”

來了,如果溫蒂是騎士,她也會問這個問題。她需要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而唯一能證明自己的是那條白蛇。

“……”溫蒂根本無話可說,她不能說自己家裡有個不明身份的奇怪物種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她低下頭看著腳下凹凸不平的、潮濕卻粘膩的地麵,“我無法證明……”

騎士放下羽毛筆,公正平等的騎士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平緩的像一灘死水,卻又有些年輕的朝氣,她說:“我們要通知你的家長,告訴我她的名字。”

溫蒂不想給艾米添麻煩,但此時此刻她沒得選,她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地牢裡的怪味衝上頭頂,手指微微動了幾下,像是放棄了什麼:“艾米……”

“什麼?”騎士雙眸終於有些波瀾,她希望不是自己知道的那個艾米,但她聽清了,麵前穿著黑色外袍的金發女孩緩緩開口,再次說出了那個名字。

“艾米·西蒙。”金發女孩停頓了一下,終於抬起頭直視她,那雙熟悉的桃花眼眨了一下,女孩重複,“艾米·西蒙,我的姑姑。”

地牢裡的分秒仿佛比往日的要漫長,燃燒的蠟燭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溫蒂儘量不去介意這糟糕的環境,可那濕漉漉的黴味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鼻子。

她站在牢房裡,死死盯著麵前的“床”,由石磚壘起一點高度,上麵鋪著薄薄的一層乾草,還有,一條看不清顏色,異常沉重的薄被。

溫蒂隻覺得喉嚨深處有一團霧氣堵在那裡,上不來,下不去,她甚至想深吸一口氣,但現在的環境,連深呼吸都不是正確的選擇。

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她這麼想著。

她皺著眉用食指和拇指捏起被子的一角,向上一翻,露出一團乾草,她安慰自己隻是一會兒,淺淺的隻坐在邊角上,一股強烈的不適感讓她情不自禁打了一個顫。

沒過多久,地牢裡囚犯們的呻吟裡參雜著幾聲倉促的腳步聲。黑影擋住溫蒂這間牢房的唯一光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艾米怒斥的聲音已經響起:“你為什麼沒有在家裡!”

溫蒂一愣,她很久沒看到艾米這樣生氣了,甚至……她都無法回想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

“我隻是……”她還沒時間解釋這一切,耳邊又響起沉重的、規律的聲音,艾米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開口。

而後,艾米朝她看不見的一麵屈膝行禮,她恢複往日的冷靜:“王女殿下。”

克萊爾王女不是獨自一人前來,她身後跟著兩位騎士,一位是剛剛為溫蒂做記錄的騎士,還有一位則是追蹤黑衣人的綠湖鎮騎士隊長,多虧了夜晚與地牢的環境沒有什麼差彆,微弱的光線在同一張臉上若隱若現,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位隊長。

“溫蒂,”克萊爾王女冷漠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比往日更加刺骨,溫蒂回想起那天王宮花園裡的王女,如同寒冬裡結冰的湖麵的眼睛,此刻注視著她,“詳細說說吧。”

溫蒂被帶到一間審問室,此時此刻,她終於感覺到了害怕。冰冷的刑具明晃晃地擺放在一旁,幸運的是,沒有人讓她坐在刑椅上。

審問室有一套算得上乾淨的桌椅,克萊爾王女在桌子後落座,其她人站在一側一言不發。艾米在兩位騎士的中間,不是她自願這麼站的,兩位騎士故意將她夾在中間,像是提防,像是威脅。

溫蒂身後有兩張刑椅,每一張都有不規則的黑紅色痕跡,她清楚這是什麼,觸目驚心的顏色帶來了強烈的壓抑感,她藏在外袍下的手偷偷握緊了一下,卻又立刻鬆開。冰涼的雙手哪怕握拳也沒有特彆的意義,倒不如說關節彎曲這一動作都帶著刺痛。

在克萊爾王女的示意下,溫蒂配合地開口,嘴唇微啟,發出顫抖的聲音:“我在家裡拉窗簾的時候看到樓下有個黑衣人,周邊沒有其它異常,我好奇,就下去跟著他。”

溫蒂有些怕克萊爾王女,即使她們之間有過美好的回憶,但她至今也無法忘記王女曾對自己做過什麼,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就像溫蒂不在乎牆角奔波的螞蟻。

她將一路上看到的、聽到的都說了出來,有條不紊、事無巨細,克萊爾王女聽完後看向綠湖鎮騎士隊長,那位隊長也點頭表示事實一致。

正當艾米以為一切都可以這樣簡單的結束時,另一位騎士將自己的觀點說出:“這些話,那個真正被追的黑衣人也可以說出來。”

溫蒂看見艾米原本放鬆的表情在這句話後再度緊繃起來,她丟棄往日的冷靜,放下格蕾芬國第一醫師的頭銜,現在站在這裡的隻是溫蒂的姑姑,她嗓音變得低啞,急著反駁騎士的話:“這樣也不能證明黑衣人是溫蒂……我們還要再查證!”

溫蒂本人卻讚同這位騎士的話,哪怕她此刻是被審問的一方。

綠湖鎮三位騎士一路追著黑衣人來到主城區,在臨近交叉口處因為判斷失誤跟丟了黑衣人,溫蒂與黑衣人之間的角逐沒有第三方的參與,在這段短暫的缺口中,她可以是溫蒂,也可以是黑衣人。

騎士說:“考克斯小姐如果是真正的黑衣人,她完全可以聲稱真正的黑衣人已經逃走,因為沒有人知道真正的黑衣人是誰、去了哪,任何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都可以是理由。”

“而且今日夜裡遊走的,出現在綠湖鎮騎士追蹤附近的,被我在死胡同裡撞見的黑衣人,隻有考克……”

“這樣的說辭根本算不上證據,你無法完全證明黑衣人就是溫蒂!”艾米眼眶泛紅,低吼出的話語帶著攻擊性。

反駁容易激起好勝心,而騎士們本就習慣爭強好勝。被艾米怒視的騎士緊皺眉頭,她用不輸艾米的音量吐出一句話:“你也無法證明黑衣人不是考克斯小姐!”

隨著騎士的話音落下,審問室陷入它原本該有的死寂,幾秒的寂靜裡,每個人都在等待克萊爾王女的決斷,身份與地位在此刻具象化,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不需要多餘的物證,隻需要她的一句話,僅僅是一句話。

從跑出家門以來,溫蒂就沒有喝過一口水,長時間的奔跑、意料之外的質問,讓她短暫忘記了缺水帶來的異樣。

她抿著嘴唇,偷偷地舔了下,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

“黑衣人做了什麼事,要被綠湖鎮的騎士追到主城區?”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克萊爾王女看著她的視線突然低了一些,溫蒂看到她掩在手下的唇,在其她人看不見的地方,彎起幾不可察的弧度。

溫蒂知道,事情還有轉機。

“黑衣人從一幢居民樓裡走出……”除了克萊爾王女,現場僅剩的,可以說是冷靜的綠湖鎮騎士隊長下意識地回答,等回過神來又立刻閉上了嘴。

“那間屋子是騎士團老團長的家,他死了,沒有傷口。地上另外還有一灘血跡。”艾米急忙接著綠湖鎮騎士隊長的話往下說,她太怕現在的局麵不利於溫蒂,提供更多信息,溫蒂才有機會為自己辯解。

一種放鬆下來的愜意慢慢從手腳開始遍布全身,溫蒂慢慢開口:“我根本做不到在一間屋子裡同時殺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