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息的第二夜,幾個黑衣人借著夜色潛進楚州的糧倉。
幾處零星的火苗被風一吹,瞬間燃燒成一片火海。
陸瓊宇連夜趕至糧倉,勉強救下三分之一的糧食,正當他為倉廩而犯愁時,噩耗接踵而至。
楚州西南麵距揚州不遠的錢家鎮昨夜遇襲,全鎮的人皆命喪火海。
陸瓊宇掩麵歎息,他接到謝杳的信後,已經派人嚴守城門,加強排查,可還是防不勝防,釀成此等悲劇。
他將州府的事宜與下屬交接,又調了一隊人馬,親自前往錢家鎮探查。
積雪深深,斷裂的屋簷露出焦炭般漆黑的裂痕,黃土白骨都化作灰燼,成了一縷煙塵。
他到錢家鎮時,眼中所見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是何人發現的?”
“回大人的話,是揚州前往楚州探親的百姓路過時發現的。”
陸瓊宇環視四周,這鎮子被燒成這副模樣,很難有幸存之人。沒有人證,那便找物證,他身為楚州刺史,絕不能允許這等作奸犯科之事不了了之。
“搜!我不信這群人沒有留下破綻。”
* * *
洛陽有異,不能鋌而走險,無奈之下,元序隻好駕車南下,先抵襄州。
他不欲多留,徑直向東行進,在出了襄州城大約十裡後,謝弈月驀地嘔出一口黑血,暈厥了過去。
元序顧不得其他,連忙返回城內,尋了一處醫館。
“郎中,我姑姑這是怎麼了?”
郎中心下驚駭,但瞧著麵前的幾人不似大奸大惡之輩,最終決定坦言相告,“她中了毒,這毒生得古怪,恐怕時日無多。”
“中毒?”元序聞言一驚,難掩焦急之色,“那您可有辦法醫治?”
郎中搖了搖頭,連連歎氣,“我隻能施針,儘力壓製住毒性,可這毒不解,她還是會死。”
謝弈月眼睫微顫,強撐著睜開眼,“能多一日生機便好,足以支撐我到江寧。”
“姑姑,我帶您回長安。”說著,元序便要扶起謝弈月。
謝弈月抬手止住他的動作,“來不及了,我一人的性命與他們相比無足輕重,我們每耽誤一刻,他們的危險就多一分,他們等不起。”
元序眼眶微紅,猶豫著不肯放手。
“子啟,若是你,你會如何抉擇?”
縱使元序口中不答,也不能掩藏心中答案,若是他,也會不顧一切,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住家人,護住一城百姓。
“郎中,請您施針吧。”
元序默默退至屋外,他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無力,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天命麵前,人就是這般渺小,無可奈何。
* * *
錢家鎮經幾番查探,除了尋到一塊燒得殘缺不全的令牌外,彆無所獲。
陸瓊宇拿著令牌在城中各處走訪,也沒弄清它的出處。
那群放火的賊人沒再動作,沉寂了數日,整個楚州都陷入恐慌的情緒中,人人自危。
可年節還要繼續,轉眼已是冬至,城中車水馬龍,擠滿了歸鄉的人潮。
火樹銀花,照得暮色也生出幾分旖旎。
陸瓊宇理完簿冊,舒了口氣,剩下的糧食勉強能支撐楚州捱過這個隆冬,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縈繞著歡聲笑語的街市忽地被一聲驚叫打破,人流奔湧四散,向各處逃離。
城中巡邏的士兵逆流而上,與黑衣人交手,驚叫聲、打鬥聲混成一片,猶如人間煉獄。
陸瓊宇來不及換上護甲,拔劍匆匆出府,將正欲破門而入的幾個黑衣人踹翻在地。
他將劍抵在其中一個清醒的黑衣人頸下,“你們是何人,意欲何為?”
“取你命的人!”
陸瓊宇轉身將身後伺機偷襲的黑衣人斬殺,極快回身揪起地上的賊人,“說!”
“大業將成,小小楚州刺史,不過是螳臂當車!”
那人狂笑著說完,咬破口中的毒藥,自儘而亡。
楚州北麵燃起熊熊大火,火勢隨風而動,向南方襲來,隱有滅城之勢。
烽火連天,四麵楚歌。
陸瓊宇與守城的將士一起,將城內的百姓轉移出去後,苦苦支撐在城中,掃除餘孽。
一陣馬鳴聲傳來,高家軍精銳紛紛躍下馬,與楚州守城軍共同作戰。
眾人艱難輾轉於城中,終於在晨光熹微之時將大火撲滅。
“阿宇!”
一個清脆的聲音幽幽傳來。
陸瓊宇循聲回頭,鏖戰一夜,他神情恍惚,分不清麵前的人是夢還是真實。
謝杳快步跑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他,“有沒有傷著?”
陸瓊宇遲緩地搖頭,拉住她的手臂,“阿杳,你快回去,這裡危險。”
“我又不是沒上過戰場。”謝杳安慰他道。
她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楚州城,心中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楚州淪陷,下一個城池,恐怕就是揚州。
“先隨我回揚州吧。”
陸瓊宇頷首,與謝杳一道上了馬車。
駙馬謀害公主的駭聞傳到長安沒多久,楚州動亂的消息便紛至遝來,一時間朝野震蕩。
百官紛紛進言,幾方各執其詞,爭論不休,其一咬定江寧侯府有謀反之心,請聖上出兵江南;其一極力反駁,認為事有蹊蹺,應待查清公主遇害的真相後,再行詔令;還有小部分人暗自觀望,不置可否。
自始至終,朔光帝未發一言,讓人辨不清他對此事的態度。
下朝後,他密召連山,於含元殿內議了一個時辰,隨之而出的不止連山,還有出兵江南的詔令。
連山卻未與軍隊同行,連夜出了長安。
揚州高府內,謝杳和陸瓊宇對坐無言,楚州動亂,再加之錢家鎮滿鎮被屠,已死傷無數百姓,而他們卻連賊人的身份還尚未查清,真是好生憋屈。
“除了這塊被燒得麵目全非的令牌,錢家鎮再無所獲。”
謝杳接過令牌,臉色忽變,“瀚海!”
“什麼?”陸瓊宇被她沒來由的話弄得一愣。
“我初到長安時與他們交過手。”謝杳憶及過往,將元序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給他,“這塊令牌是流沙令,乃西羌一名為瀚海的殺手組織所有,持令者可召喚隱藏於世間各地的瀚海殺手,這些殺手行事不拘泥於朝,也並非都為羌族之人。”
陸瓊宇直擊要害,“如此說來,幕後之人定不會是聖上。”
謝杳不答,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聖上若想動江寧侯府何須這般大費周章。”
“可不管幕後之人緣何、是誰,此番都是衝著江寧侯府而來。”謝杳歎了口氣,“江南動亂,帝心必疑。”
“話雖如此,卻有一事詭異非常。”
陸瓊宇與謝杳目光交彙,二人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夜闌人靜,惟餘風聲掠過和幾聲鳥鳴。
謝杳獨自立在簷上,俯瞰揚州萬家燈火,心中已有成算。
楚州不比揚州,這裡多小橋流水,大火是燒不儘的,近來風勢漸微,他們難以故技重施,倒是更添了幾成勝算。
揚州城門緊閉,無論往來南北,皆不予通行,水路倒是暢通無阻。一連數日下來,城中的人口便叫謝杳摸了個一清二楚。
第四日黃昏,巡邏的士兵發現瓜洲渡口浮著一具死屍,便將人撈上岸,陸瓊宇恰在附近探查,很快確認了那人的身份。
“可是有異動?”
謝杳見他這失魂落魄地模樣,下意識摸向腰間的軟劍。
“自瓜洲渡撈上來一具死屍,是蒼術。”
謝杳聞言,愣怔地跌坐在竹椅上,哥哥的侍衛怎會出現在揚州?
她思緒翻湧,很快便猜到了答案。
“薛淩寒。”
謝杳聲音顫抖,她不敢相信,隻願自己是猜錯了,可她到底太過清醒,根本騙不了自己。
陸瓊宇蹙眉,“洛陽?”
“報——”
高府內的小廝疾步趕來,打斷了他們二人。
“二小姐,陸刺史,賊人鳧水進城,已悉數被擒。”
謝杳起身,與陸瓊宇並肩出府。
他們剛邁出門檻,一個身披玄紫鬥篷的蒙麵人便從天而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謝二小姐好算計。”
謝杳抽出腰間軟劍,睨向來人,“到底還是算漏了一個。”
來人輕笑感歎,“怪不得大晟皇帝和薛大人忌憚,原是江寧侯府出了這等驚才絕豔之輩。”
“瀚海獨立於天地方圓,何以為薛淩寒所驅。”
“世人所求,不過功名利祿,瀚海亦如此,有何奇怪?”
謝杳付之一笑,“至少,我所聽聞的瀚海紫墨使便不會。”
阿憲眸色漸沉,陡然出劍。
謝杳抬手擋下劍招,將陸瓊宇推遠。
陸瓊宇會意,毫不猶豫向外跑去。
謝杳挽了個劍花,逼得阿憲連連後退,隻得將陸瓊宇放走。
“好一個謝二小姐,倒是我小看你了!”
阿憲解下鬥篷,作勢一甩,謝杳握緊手中軟劍,劈開鬥篷,霎時,一把劍徑直向她刺去,她退了數十步,向後一仰,軟劍撐地發出尖銳的劍鳴。
門外聲音愈加嘈雜,不免讓阿憲有一絲分神,謝杳趁機,借力躍起,劃傷了他的右臂。
阿憲見局勢不占上風,轉身欲離開,卻被謝杳攔下。
二人僵持在簷上,被陸瓊宇喚來的援兵重重包圍。
阿憲勾了勾唇,將右手的劍換至左手,用力劈向她,這一劍至少使出八成功力,謝杳手中的軟劍被內力震斷,碎成兩半。
“阿杳!”
陸瓊宇將手中的劍扔給她,他心急如焚,又彆無他法,隻恨自己沒將輕功練就,幫不上忙。
謝杳向旁一躍,穩穩接住他扔來的劍,極快破了阿憲的劍招。
幾個回合下來,謝杳愈加吃力,再這般下去,恐叫他逃脫。
“放箭!”
“不可,阿杳你先下來。”
“快啊!”
陸瓊宇咬牙喝道:“放箭!”
幾十支箭矢鋪天襲來,謝杳艱難地躲避著,將劍橫轉著撇向阿憲,他躲閃不及,墜下簷去。
高家軍將他團團圍住,將長槍架在他脖頸上,以防他逃脫。
陸瓊宇接住被箭矢傷得渾身是血的謝杳,輕輕將她扶穩。
“謝二小姐雖比你那窩囊兄長要強得多,但到底也不過是隻螻蟻。”
“你們把我哥哥如何了?”
“他自作聰明尋到薛大人的隱秘之所,便不能怪我們留不得他。”阿憲嗤笑,“你兄長乃是被我親手所殺。”
謝杳眼底猩紅,帶著幾分殺意,“你們謀殺當朝駙馬,是要造反嗎?”
“不是我們,是你兄長,謀害公主,又畏罪自儘。”他抬眸,迎上謝杳的目光,“在那愚蠢多疑的大晟皇帝眼中,你兄長,哦不,是江寧侯府,才是意欲謀反之人。”
“薛淩寒想將謀反的屎盆子扣到江寧侯府上,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命。”
謝杳提劍刺向他的左臂,“彆以為有了二殿下,你們就能順理成章坐上大晟的皇位,四方仁義之士不會容許,天下百姓亦不會容許。”
阿憲麵色漸沉,“就算二小姐猜到了,也阻止不了,大晟皇帝多疑,早將江寧侯府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你們反與不反,結果都無異。”
他話音剛落,便見謝杳揚起衣袖,白色粉末撲麵而來。
“弑兄之仇,我定會一一報還,現下他還有用,好生看守。”
謝杳眸光悲涼,望向遠處墨色浸染的天際,莫名憶起長安的過往。
除卻幼年時的不諳世事,她最快樂的日子,竟是在長安為質的那五年,如今想來,真是可笑。
* * *
朔光二十二年大寒,北風凜冽,寒意刺骨,一片肅殺景象。
浩蕩的大軍兵臨揚州城下,駐紮數日,最終在這個雪夜,猝然攻城。
揚州城門緩緩打開,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不急不徐地走了出來。
“江寧侯府謝杳,求見將軍。”
秦將軍策馬來到陣前。
“本將奉聖上旨意平定江南,緝拿江寧侯府之人回京,謝二小姐若有冤屈,待到聖上殿前,親自分說罷。”
謝杳作揖,“素聞秦將軍為人清正,禮賢下士,謝杳才鬥膽孤身前來,辯上一辯。”
她抬眸望向馬上的人,不卑不亢地說道:“江南叛亂已平,楚州動亂皆係西羌瀚海殺手所為,這些人悉數被擒,皆囚於揚州牢獄,城樓之上,便是他們的首領,紫夜使。”
陸瓊宇將阿憲向前推至垛口處,揚聲喊道:“秦將軍,我乃楚州刺史陸瓊宇,謝二小姐已助我捉拿賊寇,此事與江寧侯府斷無乾係,莫要誤了忠良。”
“那永樂公主一事,又當作何解釋?”
“不瞞將軍,兄長與阿嫂一事,謝杳也是近來才知曉,這駭人聽聞的消息,傳自洛陽,也就是瀚海如今所效力的真正幕後之人,大晟的薛國公。”
此言一出,軍中一陣騷亂。
“一派胡言!爾怎敢妄議百官之首,薛國公為大晟鞠躬儘瘁,絕不至此。”
“二殿下可在長安?”
秦將軍不解地搖頭。
“薛國公意圖謀反,挾二殿下登基,拜相親政。”
“黃口小兒,這不過是你的一麵之詞,誰知江南各府不是暗中勾結,助你江寧侯府一躍成皇?”
“將軍不是不信,而是不敢。”謝杳直截了當,“若將軍相信,便隻能退兵,無異於忤逆聖上。”
“你……”
“那將軍可否想過,這天下萬民,哪一個不是大晟的子民,這裡的每一位將士,還有江南的每一個百姓,哪一個不是?”
謝杳的聲音響徹陣前。
“兵法雲,聲東擊西,如今長安兵力空虛,薛軍可直抵皇宮,秦將軍若要南下,必激起民憤,江南橫屍遍野,不過是自相殘殺。”
謝杳言罷,身後一片嘈雜,她轉身望過去,自城門湧出無數百姓,將她圍在人群中間。
“若不是謝二小姐和陸刺史,我們便會流離失所!”“將軍,江寧侯府皆為良善之輩,求將軍開恩!”
……
“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副將試探著問道。
秦將軍望著眼前景象,大為動容,他或可按兵不動,暫且緩上些時日,待真相查明,也不遲。
“退兵!”
“秦將軍高義,謝杳拜謝將軍。”
陸瓊宇舒了口氣,“總算無事了。”
謝杳眉頭緊鎖,默不作聲。
陸瓊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杳?”
“軍中副將是何人?”
“似是姓霍。”
“此事進展的過於順利,必有蹊蹺。”
謝杳轉而望向棠梨,“告訴守城的將士們,讓他們近日務必留心。”
她拉住棠梨,又囑咐道:“傳信阿爹,將江寧一半的兵力調至揚州,越快越好。”
“此舉過於凶險,萬一他們繞過揚州攻打江寧,便勢如破竹。”陸瓊宇勸道。
謝杳搖頭,“薛淩寒意在長安,不會出兵攻打江南,瀚海如今淪為階下囚,便已是棄子,聖上不能無緣無故出兵,因此城外便是全部。”
她拍了拍陸瓊宇和棠梨的肩膀,已是寬慰,“賭一把吧。”
此一戰,不戰而退,軍營人心渙散,秦將軍為鼓舞士氣,擺起篝火宴席,犒賞三軍。
副將為他斟滿酒,再提起自己的酒杯,與將士共飲。
翌日清晨,秦將軍的侍衛見他久不出帳起了疑,忙跑進帳內,卻見他的心口插著一把匕首,早已斷了氣。
不止於此,營帳各處的守衛也沒了蹤跡。
副將將眾將士召至帳內,商議對策,幾番思量,將矛頭指向了揚州城內的高家軍和江寧侯府。
入夜,幾個士兵鳧水進了城,發現沉在瓜州渡口的守衛屍體,憤恨不已。
第三日天還未亮,副將便率領軍隊攻城,徑直撞開城門。
守城的將士猶疑著放箭,卻未能將他們逼退,反而被亂箭射傷。
城內的百姓四處逃竄,驚叫連天,衝鋒在前的將士將他們撞倒在地,傷者無數。
謝杳聞聲驚醒,斂好衣裳,衝出門去。
高家軍持盾攔在城門主街處,與他們交手,揚州城內一片混戰。
“阿宇,將百姓護送至南城門出城,讓他們前往江寧或潤州。”
謝杳躍上馬,向北城門疾馳而去。
她策馬穿過洶湧的人潮,立於馬背上借力一躍,跳至副將車輿前,拔劍劈到軍旗,又極快抵在副將頸處。
“退兵!”
秦家軍見主將被擒,瞬時失了士氣,連連敗下陣來。
“霍副將,你殘殺同袍,也配為將?”
“將軍和守衛皆被你所害,與我何乾?”
謝杳勾了勾唇,“我說你殺的是將軍和守衛了嗎?”
霍副將瞋目,忽地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同為大晟將士,無論秦家軍、高家軍,皆為同袍。
他啞口無言,垂頭默認。
“眾位將士可聽到了?”謝杳語調一揚,“霍副將,殘害同袍,禍起戰亂,有違大晟律法,此等心性,不配為將,當就地正法。”
揚州刺史抬手示意,守城將士毫不猶豫,將其斬殺。
“秦家軍為奸人所惑,罪責可免,卻終是傷及了城內百姓。”謝杳提劍指向他們,“你們可還要攻城?”
“我們這便趕回長安,為江寧侯府正名。”
秦家軍紛紛退出城外,拔營返京。
陸瓊宇騎馬趕來時,守城的將士已然歸位,隻見謝杳腳步緩慢地向高府的方向挪動。
他極快躍下馬,跑到她跟前。
謝杳麵色慘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了。”
“怎的就你一個人?”
“我不放心,叫棠梨去守城了。”
言罷,她脫力向後一仰。
陸瓊宇急忙攬住謝杳,這才瞧見她素色衣裳下隱隱露出的血跡。
“你受傷了?”
“舊傷。”
謝杳眼睫微顫,合上雙眼。
陸瓊宇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向高府的方向走去。
晨光熹微,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洗去了滿身風霜。
揚州城和江寧侯府總算捱過了這一次,可下一次呢?誰又能知曉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