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清冷的聲音在衡念耳邊響起，聽上去很熟悉。

衡念緩緩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胳膊已經被她壓得發麻，脊椎傳來不詳的酸痛，衡念抬手揉了揉有些發僵的側臉，這才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魏春來。她懷抱著那把血紅的長劍，坐在衡念身邊的工位，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細長的手指頗有節律地敲擊著桌麵。

衡念坐直，她的腰椎、頸椎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環顧四周，辦公室如同她之前在夢裡看見的一樣，空空如也，看來所有的同事全部撤離了這間辦公室。

“……所以，我剛剛被怪談影響了？”她問，看向明顯鬆弛了許多地魏春來，順手拿起桌上的手機，

點亮屏幕，[塑世者的迷圖]仍在運行，進度大概停留在過完新手教程的地方。

但這次，這個遊戲看上去簡陋也正常了許多。屏幕當中，一群群潔白的小人湊在一起，勤勞的工作，甚至已經開墾出了一片田地，其中生長著綠色的嫩芽。

衡念又點開元素卡牌的列表，她這才發現，裡麵根本沒有[憎惡][謀殺][嫉妒]之類的負麵元素，這個遊戲在表麵上顯得非常健全。

沈瓷羽正縮在她手機屏幕的左上角，呼呼大睡。它甚至為此製作了一段小動畫，zzz從它的身邊飄出。

衡念頗為無奈，拎著它給自己設置的簡筆圖畫形象就開始全屏幕亂甩，這才喚醒了這位失去意識的電子幽靈。

“你乾嘛？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它不滿地嘟囔，像是個剛剛睡醒的人類。

“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什麼了嗎？”衡念問，她記得剛剛發生的一切，但沈瓷羽呢？剛剛夢中和自己對話的東西真的是沈瓷羽嗎？

沈瓷羽很篤定地說：“我當然記得，我們不是一起麵對那個奇奇怪怪的遊戲和窗戶外麵的怪談嗎？”

“看來你手機裡的小東西也被被怪談識彆了，你兩還被拉到同一個幻境裡了。”魏春來說。

她鬆開環住長劍的雙臂，劍順勢落在她身上，劍柄和她的皮膚相接。魏春來打了個響指，那把血紅的長劍頃刻化作一泓鮮血，順著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滲透回身體。

第一次見到魏春來當著自己的麵收回能力，衡念覺得她這個能力真的很有趣。

衡念揉了揉眉心，她側頭看向魏春來，問道：“所以，你來是為了？”

“得看情況。如果你被怪談控製，我會製止。如果情況變成那樣，要不然我製服你送到醫療部，要不然我得親手殺了你。”魏春來格外平靜，無喜無悲，“不過，見到你沒事，我很開心。”

“她是來殺你的呀！好不留情麵的女人。”沈瓷羽在衡念的耳機裡唧唧歪歪，衡念則微笑著按下靜音鍵。

很好，世界徹底安靜了。

魏春來的通訊器滴滴作響，她微微側頭，安靜地聆聽著通訊器裡的播報。

魏春來好像總是很忙，衡念僅存的關於她的記憶裡，多半是她總她高挑而富有力量感的背影，以及一頭如銀紗般光芒閃閃的長發，隨著她匆忙的步伐，如水般流動。

“好了，既然你脫離危險了，我就先去下一個任務現場了。”她站起身，留下的依舊是一個與衡念記憶中相似的背影。

衡念沉默著靠回椅子，打開手機，總覺得自己接到的調查“下下應用市場”的這個任務虎頭蛇尾的。

隻是稍微使用了一下這個應用市場提供的app，她就被帶入了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遊戲怪談裡，那這個市場中的其他軟件呢？是不是所有應用都會和一個怪談直接相關？

一邊發呆一邊整理思緒的衡念重新拿起手機，還沒等她退出遊戲，“叮咚——”一聲，同樣突兀地響起。

就像她在改變研究所幾人過去時所聽到的一樣。

衡念麵色凝重的點開短信，閱讀起來。

[親愛的衡念小姐，作為嚇嚇應用市場的HR，我們很榮幸的通知您，您在麵試中表現足夠出色，因此，我們誠邀您加入我們的團隊，為這個世界增添新的……怪談傳說。]

[無論您是否願意，都請在收到短信後的12小時內前往柳泉市安伏區沁河西路2261號，我們將派專人恭候您的到來。]

[PS：如果不來，您知道後果的哦~我們能在異聞控製中心將你拉入怪談區域，就能在任何地方將您再次拉入怪談區域，隻不過，下一次，您可能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PPS：不要告訴任何人哦，您手機裡的那位可以一起來，我們給他算複職。]

下下應用市場一轉嚇嚇應用市場。不錯，新名字更符合這個app的本質，好好嚇一嚇在這個應用市場裡下載軟件的人。

而這條短信，幾乎是明擺著告訴衡念，[嚇嚇應用市場]和[窺隙]有關係。

“嘖。”

衡念煩躁得很，她就知道這個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結束。

“沈瓷羽，”衡念解除靜音，略帶調侃地說，“你的老東家正盛情邀請你回去呢。”

“啊啊啊啊啊！你就是個黴星！”沈瓷羽激烈地大喊大叫，它恨不得跳出屏幕抽衡念一頓，它好不容易才和[如影隨形]解開綁定，才過了幾天清閒日子，這就又被牽扯到和[窺隙]有關地事情裡了。

“沒辦法啊。”衡念說，“如果不是廖清梨被[窺隙]的襲擊了，那恐怕這個任務也落不到你頭上，你也不會被發現。”

“但是，”衡念話鋒一轉，“如果不是為了和我一起解決[如影隨形]的事情，他也不會被窺隙盯上，但你猜，我們為什麼要一起解決[如影隨形]的事情呢？”

“……”沈瓷羽沉默了。

如果可以，衡念真想拍拍它的肩膀：“所以說，這是命。我看你和[窺隙]呀，真是命中注定，牽扯頗深。”

“行行好，”沈瓷羽落下麵條寬的眼淚，“彆說了，我認了，什麼時候出發？衡姐，我和您一起。”

“不急，”衡念說，打開任務記錄的頁麵，飛快地敲打鍵盤，“還有12小時呢，我先寫個報告給劉隊，讓她稍微控製一下這個軟件。”

“而且這種事情，還是晚上去最有意思，你不覺得嗎？”

沈瓷羽打了個冷顫，不知道為什麼，它突然覺得[窺隙]可能要才是真的倒黴蛋。

“到了。”出租車司機將車停在安伏區沁河西路2261號。

衡念付了錢，推開車門，夜晚的冷風吹過她的麵龐，帶來幾縷透骨的寒冷。

安伏區沁河西路2261號是一所已經廢棄了的辦公大樓。此時夜深，藍月皎皎，高懸空中，她抬頭看去，荒廢的建築陷入黑暗，和周圍的建築群格格不入。

“哇他們選的這地方……真是夠陰森。”沈瓷羽透過她針孔攝像頭觀察著周圍地環境，咋咋呼呼地在她的耳邊說道。

是的，為了方便沈瓷羽觀察外界情況，衡念準備了一套完整的微型監控設備（甚至是在沈瓷羽的指導下選購的），將好幾個攝像頭巧妙地裝在了身上的飾品上。

她沒有回話，隻是攏了攏耳邊的發絲，好將耳中的微型通訊器藏得更隱蔽些。

她打算裝作沈瓷羽沒有和她一起到來的樣子，所以事先和沈瓷羽有了幾個關於動作的約定，好讓他們的交流更加隱蔽。

不再猶豫，她走入建築。

一個人都沒有。前台擺放著幾株已經枯萎的綠植，甚至還有棵死掉的發財樹。走過破敗的前台，電梯近在眼前。

而且，還在運行。

鮮紅的數字停留在1層，衡念知道，隻是為她而準備的，她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入電梯。

“小心哦。”沈瓷羽說，“對了，按照你們的傳統，或許我該說，祝你好運。”

衡念沒有任何動作，在電梯門扉緊閉的瞬間，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胡亂的跳動，從整數、有理數、無理數中飛速切換，最後落在一個代表著無窮的符號上，隻不過前麵還有個符號。

負無窮。

在衡念的大腦接受到這個信息的同時，電梯猛地下墜，直直朝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墜落而去。

剛開始衡念還尖叫出聲，畢竟人大多都會對失重感到恐懼，但落著落著她就沒什麼感覺了。

因為她發現，她隻是感受到了“失重“，她的身體並沒有被高高拋棄，她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

詭異的墜落感始終包圍著她，直到她感到有些無聊了，這一切才停止。

終於，電梯門打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帶麵具的男人，身材高大，像是靜候許久。衡念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這家夥。

隻是，衡念盯著男人的麵具，總覺得那個麵具很眼熟。

那不是……曾經來過自己家中的討債人所帶的麵具嗎？

雖然在細節上還有些不同，但大致的款式和特殊的紋路符號，確是相同的。

監控小時候的衡念、派討債人來衡念家中追債……[窺隙]到底想做什麼？

A071號玩家危險地眯起雙眼，她掛上一個和煦親切的笑容，走出電梯。

她對自己說：“不要急，衡念。所有問題都會在終點找到答案。”

此時，[距離遊戲倉營養耗儘，還有：17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