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儘頭是……?(完?)(1 / 1)

取景框對準了一無所覺的江運凡。

他此時正指揮著白霧和[亂碼]的肢體鬥的有來有回,絲毫沒有注意躲在魏春來身側主動降低存在感的衡念。

“你找機會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她指了指魏春來手中的長刀,“情況不對的話先殺了他也行”。

按照人事部老師的規則來看,如果衡念能夠拍下江運凡睜眼微笑的肖像照,或許能夠短暫的壓製住他的實力,

但因為對江運凡的規則一無所知,所以不一定能夠起效。

如果江運凡能夠瞬間改寫規則,他就可以在中招後迅速補上這個漏洞。

又或者他的規則自帶“所有內容均對江運凡本人無效”之類的內容,那衡念的計劃就會落空。

但,怎麼說呢,試試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快,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衡念猛戳魏春來。

魏春來深深吸氣,無奈地持刀衝出,用高超的走位技巧將衡念的身影遮擋的嚴嚴實實。

她一邊跑一邊大喊,演得很逼真,全是技巧沒有感情:“江老師!我來幫你!讓我們一起殺了葉舒!”

她驟然飛身而出,手中紅刀擊打在一隻繞後偷襲的肉粉色肢體上,一刀落下,膠質般的流體從中緩緩湧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葉舒見了這一切,緊皺眉頭,而她不開心江運凡可就開心了。

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挑釁地望向葉舒。

是,就算葉舒提前和這兩個異聞控製中心的女人暗地裡做了交易又如何?

現在這兩人還不是舔著臉來幫助自己。

“你永遠在輸,一事無成的蠢貨。”他冷冷地說,“和柳縈安一樣,都是鬥不過我的廢物。”

衡念找準角度,縮放焦距,正好將江運凡完整地麵部展露出來。

那是一個誌得意滿、高高在上的笑容。

希望你能喜歡,衡念將手指放在快門上,輕輕按下。

這張照片就當做你江運凡的遺像吧。

“哢嚓——”她快門聲隱沒在戰鬥的聲響中,悄無聲息地散去。

她打開儲藏欣賞看一下自己的傑作。

那是一張很完美的證件照,稀薄的白霧裡,江運凡西裝筆挺,頷首微笑,五官清晰,沒有頭發遮擋,特彆適合出現在身份證上。

衡念滿意地笑了。她已然感受到了她和江運凡之間多出了一種朦朧的聯係,像是人偶師操縱人偶,而那無形之線正是——規則。

她沒有輕舉妄動。

也許是因為江運凡身上隻有部分怪談核心,他並未察覺衡念對他做了什麼。

又或許對於他而言,兩位異聞控製中心的控製員不過是地上的螞蟻,他不怕,也不相信有人敢於蔑視他的權威,導致他根本不會朝這個方向想。

在翻飛的粉紅肢體中,葉舒不著痕跡地看向角落裡的衡念。

衡念也向她微微點頭,兩個心懷鬼胎的女人就這樣達成了暫時的戰線一致。

葉舒高舉右手,她身後的怪物進一步裂開皮囊,樹枝抽條般地從每個關節處又伸出新的枝節,瘟疫般急速地擴張著自己的數目。

遠遠看去,如同一篇密密麻麻的肉粉海葵,靜靜在湖水中舒展著。

她冷冷地盯著江運凡,做出了最後的宣判:“你知道嗎?在我心裡,你連牲畜都不如。”

肢節彙聚在葉舒的身後,她輕輕放手,眼中閃過的是釋然。

對她而言,終於……一切要結束了。

電光石火之間,江運凡張狂地大笑,他雙手如同樂團指揮一樣舞動,幾乎要滴出水來的白霧如雲海般翻騰。

他舒展雙臂,又猛地握拳回收,那是在樂團指揮時象征著終結的動作。

衡念看準時機,猛地收緊她與江運凡之間無形的線。

她默默祈禱,哪怕隻有一秒鐘也好。

規則,哪怕對他有片刻的影響,都足以改變戰局。

冰冷的藍色在她的眼底劃過,像是不融的寒冰,又像是奔流的數據。

江運凡激揚的表情突然變得詭異。

他下意識的再次揮動手臂,霧氣卻並沒有聽從他的號召,隻是悠閒地漂浮著。

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他不可置信地順著無形的規則支線望向衡念,那圓睜的眼中沒有怨恨,隻有恐懼。

乳白的霧氣像是被風吹散一樣,看上去,他的能力的確被限製了。

他藏在霧氣裡中的軀體顯露在外。江運凡極不符合常理得漂浮在空中,小腿和腹腔空蕩蕩的,幾縷白霧縈繞在衣物末端,隨風輕飄。

原來,那些翻湧的霧氣全都來源於他的身體。

還未完全霧化的手指微微顫動,像是想憑空書寫什麼一樣。

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站在他身後的魏春來抬刀,又猛地揮出,江運凡的雙手飛出,末端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霧。

葉舒的攻擊裹挾著凜冽的殺氣,轉瞬就到了江運凡眼前。[亂碼]的肢體交握,如同巨錘,砸向江運凡的頭顱,同時還有部分細長的肢體如離弦利箭,貫穿他胸口。

“攔住葉舒!不能讓她拿到核心!”衡念扔下手中的相機,大聲喊到。

她同步取出道具欄中的灰刃,壓低身體向著戰場衝去,大步奔跑,不斷揮動匕首斬斷試圖攔截她的肉粉色肢體。

一條又一條,像是永遠沒有儘頭。

葉舒放聲大笑,這好像是衡念記憶她唯一一次這麼恣意,“沒用的,你們攔不住我。”

貫穿江運凡的膠狀肢體猛地抽出,他的胸膛仍是肉體凡胎,粉色的稚嫩手掌合握住他那還在跳動的深紅心臟,血霧和白霧混合在一起,變成一種詭異的、稚嫩的肉粉。

葉舒身後的[亂碼]瘋狂地再生著,裂口中不斷不斷地湧出的肢體,完全阻斷了衡念的前路。

她那一把小小的匕首在,在眼前堪稱遮天蔽日的肢體堆中實在是作用有限。

衡念被困在來路上。

魏春來沒有猶豫。她此時正現在江運凡的屍體周圍,她傾身微蹲,小腿發力,身體躍出的弧線優美如同彎月。

魏春來一手握刀,另一手用力伸展,鮮血從指尖溢出,化作紅線,牢牢地纏住[亂碼]的肢體,讓它無法後退分毫。

她的刀隨後落下,帶著無法阻擋的銳氣,斬斷了緊攥著江運凡心臟的肢體。

而遠處的葉舒卻露出了如嘗所願的笑容。

眼前的一切仿佛慢動作,在衡念的眼中留下殘影。

不對。

不對!

不是心臟,那隻是個障眼法。

衡念手臂後拉,用儘全身力氣,將灰刃擲出,瞄準了拽著江運凡的身份ID卡、飛快向葉舒的方向退去灰白小手,它的色彩幾乎和實驗室的地板相容。

魏春來見到,也急忙調轉方向,召出紅線試著困住那隻特殊的肢體,但奈何那隻手實在滑溜,每次都被它躲過。

她們還是慢了一步,衡念的匕首和那灰敗小手擦肩而過,落在葉舒腳邊,鋒銳的金屬刺穿了地板,嵌入其中,微微震顫。

衡念失望地抬眼,葉舒已然將卡片捏在手中,她高高地拋起,落在身後的[亂碼]身上。

“來吧!回來吧!”她尖聲呼喝,聲音已然破音。

ID卡落在[亂碼]光滑而富有彈性的表皮上,奇異般地化作猩紅的液體,緩慢蔓延在[亂碼]的表麵,蛛網一樣滲入。很快,亂碼的表皮變得堅硬,像是一顆即將孵育出未知生命的卵。

它要醒來了!

本能在恐懼,理智在尖囂,不該出現於世的東西很快將要降臨。

衡念緊緊地盯著那顆巨大的……卵,卻驚喜得發現,它不是即將誕生,而是正在死去。

堅硬的表皮崩裂,露出猩紅柔軟的內部組織,逐漸灰敗,化作灰燼。一點一點的崩解。

怪談核心重新彙聚,但卻因為軀體和靈魂的孱弱,[亂碼]無法承受。

這不是誕生,而是滅亡。

葉舒回過頭,看著不斷掉落皮屑的怪物,幾乎崩潰。

“不!這不應該……!怎麼會這樣!”葉舒徒勞地攬住那過於巨大的肉卵,試著將掉落後四處紛紛灑灑落下的組織重新彙集在一起。

可[亂碼]毀滅的速度實在是太過迅速了。

葉舒隻是在白費力氣而已。

[亂碼]的死亡已成定局。

葉舒顫抖著嘴唇,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在她布滿怪物灰燼的臉上流下明顯的淚痕。

“為什麼……”她喃喃自語,“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找到治愈夢淵症的方法嗎……”

葉舒的嗓音已然沙啞:“柳縈安!你給我回來!”

“你總是……”

“你總是先行一步!”

葉舒聲嘶力竭地怒吼,悲愴、癲狂、憤怒之後,是無儘的……空虛。

這就是一切終結後留給她的。在複仇之後,在願望落空之後,唯一留給她的隻有……虛無。

是了。這才是葉舒最終的目的。殺死江運凡不過是順帶的事情,不斷讓[亂碼]項目進行迭代、取走怪談核心,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讓一個已死之人,重回人世。

想明白這點之後,衡念腦海中有什麼迷霧徹底散去,纏繞於[亂碼]上的認知遮蓋徹底消失。

[亂碼]項目的真名,原來是[柳縈安]。

也難怪在她和那個肉球第一次交流的時候,它會說出“找到……柳縈安”之類的詞語。

葉舒希望這個卵中誕生的是曾經的柳縈安。

但事實恐怕並不如她所願。

在短暫的交流裡,衡念隻覺得那個生物更像是懵懂無知的嬰兒,而它降生於世之前,就被冠上了“柳縈安”的名字,繼承了她的命運。

“池濟霖愛你,他自願為你而死。”

“楊卻何懦弱,[柳縈安]賜予了他力量。”

“江運凡妒忌你,我親手殺了他。”

“我呢?”葉舒抬頭望著那段不斷凋零著的[柳縈安]。

“我愛你的品格、憐惜你的過往、仰望你的資質,怨恨你的天真,厭惡你對江運凡的齷齪一無所知。”

葉舒的眼神沉沉,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無望地張開懷抱,像是神擁抱著自己造物,又像是祭品自願奉上生命。

“我恨你,因為你離我而去。”

她輕語,無望而決絕:“不過,我馬上就不用再恨了。”

她用儘全力擁住了[柳縈安]。

被她環抱的地方重新變回了柔軟的膠質。[柳縈安]溫柔地輕擁著她,逐漸蔓延包裹,將她徹底吞噬。

怪物……自然不會有感情。

它隻是遵循著造物主最初設下的限製,通過不斷地吞噬進行迭代。

“會有奇跡嗎?”最後,葉舒喃喃自語,“你如果還能回來……”

“一定要找到治愈夢淵症的方法……一定是你……也隻能是你……”

奇跡沒有發生。

觀察室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吞噬結束後,[柳縈安]的生命依舊逐漸枯萎。

組織化作飄落的灰燼落在地麵,很快又蒸騰成逆行的水霧,無望的漂浮。